李洛基火化那天她没去,而是颇有锻炼精神地一级级台阶爬上宏基楼顶。
陈衡说得不错,她放纵自己的爱欲,过分爱慕了一个人。
站在天台的时候,她想了想,觉得自己想得很周到。
给桑桑寄了一套菜谱,够她研究几年;给紫婷买了几条新裙子,她出来可以试试;哥哥的扳指和打火机,她留给了明邗哥;自己那套房子,她送给了燕宁。
她还去看了诸葛成,和瘫在床上的他告了别;又去见了刘宗的母亲,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最后去了郊区别墅,把姜楚乔提出的现金都给了苏阿姨。
苏阿姨直摇头:“小哥哥之前已经留下好多钱了。我们两个老婆子,到死也花不完那么多。”
林轻不知道说什么:“给伯母买片儿吧。”
早上她给爸爸煎了个荷包蛋,没有哥哥给她煎的好。
哥哥做的总是最好的。
她觉得有点对不起爸爸,可是想到金静的那句话,她又觉得如果自己不在了,爸爸就能好好找个女人,天天给他煎蛋,这也不错。
她给自己想好了借口。
哦对了,还有王小黑。
王小黑啊……王小黑那混蛋还欠老子一条胳膊!
算了,欠着吧。
碰着手里傻了吧唧的仙人掌,在纵身一跃前她又犹豫了。
当年她把仙人掌塞进哥哥手里时,他嘴上是很嫌弃的:“啧,这东西还没根黄瓜有用。”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多少黄瓜烂掉了,仙人掌却活得好好的。
她脱下鞋子和外套,在墙根下搭了个小帐篷,把手里的东西放进去。
回身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个事:“哥哥,我是不是该给你带几包纸尿裤?”想了想摇头,“忘了你连肾都捐掉了。”
想一想又是摇头:“也不知道它们还能不能用。”
这时身后传来“哐”的一声踹门声,她的胳膊被人拉住。
林轻一回头,莫名其妙:“于子文?”
已经不是黄毛的黄毛瞪了她一眼:“你有毛病啊?敌人还没上高地你就要投降。”
林轻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个毛:“你来干什么?”
“我姐看了新闻,说你这几天肯定想不开要寻死觅活,果然。”
林轻糊涂:“你姐?你姐不应该叫你推我一把?”
于子文差点呸她一脸:“你以为谁都和你似的?我姐说她当年对不起你,被你整了就整了,她现在在日本混得也不比之前差,人生那么长,没啥过不去的坎儿。”
林轻又看他一眼:“喂,黄毛,我利用你整你姐了,你不应该报复我么?”
于子文又差点呸她一脸:“我一个男人,被你个小姑娘骗了,不好好反省自己蠢,还叽叽歪歪要报仇?我丢不丢人啊我。”
林轻“哦”了一声,反手“咔咔”卸了他两条胳膊,指了指墙根的仙人掌:“那啥,帮我养着,能养几年算几年吧,谢了。”
“林轻!你给我回来!别丢人,你跳了我看不起你啊!”
于子文在身后哇啦哇啦,林轻觉得这事儿得赶快做,不知道一会儿又出什么幺蛾子。
幺蛾子果然是无处不在的。
捏她的人手劲儿很大,他身后张超正在给于子文接胳膊。
林轻抬头,觉得那张长着泪痣的脸上,神情有点悲伤。
她被逗笑了:“王小黑,你还真是无处不在……”
然后她被打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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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轻梦见一件很多很多年前的事。
那时候她也就五六岁,家里还没那么有钱。有一次他爸带她去交易所,扔下几个硬币让她自己玩。
玩着玩着,她就把硬币玩嘴里了,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她老爹立刻反应过来,从她背后用两手快速向上向内方向连续挤压,五六下以后,硬币“叮当”掉在地上。
当时他老爹松一口气,隐约好像说了这么一句话:“吓死你爹了,差点因为一块钱丢了个女儿。”末了补充一句,“几块钱都不换啊!”
林轻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床上,王信宏坐在床边,拉着她一只手,指尖轻轻挠着她手心。
林轻恢复点知觉,躺在床上不说话。
她不说话,更别指望另一个会说话。安静了很久很久,他转身出去。
王公子端着餐盘进来时,林轻刚捏碎了床头的水杯,正在用玻璃碎片抹脖子。
她觉得割手腕这事儿成功率低不说,还娘儿们,死都死得没面子。
十分钟后,熟悉的画面再现,她的两只手被铐在床上。
也许是知道她不会吃饭,他直接拿了没有针头的注射器,抽一管粥,捏住她下巴,把粥直接往她喉咙里打。
林轻就这样被囚禁了。
所有的尖利武器都被撤走,连水杯都换成了塑胶的。
三天内,他逼她吃饭,逼她洗澡,甚至逼她排泄。曾经碰一下别人都要擦手的王公子,每天围着一个寻死觅活的人,在呕吐物和排泄物中打转。
到了晚上,他就松了手铐,从背后抱着她睡。只要林轻有一点动作,他会立刻醒来,开灯把她瞧上一个遍。
连林轻都看不下去了:“王小黑,你这是在挑战自我呢?看自己能承受多恶心的事儿?”她抖了抖细细的金属链,“你到底是为什么对我这么不依不挠的?难不成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他坐在床边不说话,默默绣花。
林轻放软声音,和他商量:“小黑,我是不是你亲妹妹我不知道,但他也算你亲弟弟。他自己一个人,器官都没了,呆在黑咕隆咚的地方,你忍心么?”
他放下手里的小狗儿花样,转身走进浴室。
林轻在后面喊:“行!你有种!你有种给老子擦一辈子尿!我还不信了!”
浴室里的水声响了很久,他出来的时候头发还有些潮,白皙的皮肤被水汽熏得泛红。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目光在四面墙上晃了个遍,才默默走过来,开始解林轻的扣子。
林轻扭着身子去躲:“我洗过澡了!你一个大男人天天给女人洗澡,算什么事?”
他抿了唇,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给她脱衣服,目光毫无遮拦地落在她□□的胸口。
之前他也会给她换衣,但大多是别过脸去摸索着来,却不曾像今天这么大胆。
林轻咽下口水:“你要干什么?”
他仍沉默,慢慢将她的睡衣睡裤都褪去,站直了身子,单手去松领子。
衣服一件件落地,这个男人的身体颀长健美,皮肤有一丝因长年包裹导致的苍白。
他站在那里,就好像一颗刚被从山巅挖出来的人参,第一次见光。
林轻闭眼不看他。
过了不知多久,有人慢慢分开她的双腿,温热的身体覆了上来,他动作生涩地抚-摸她。
林轻扔闭着眼,死了一般。
和主人温软的性子不同,在下头抵着她的那个又烫又硬,略急迫地蹭着,就是找不到入口。
林轻轻蔑地表示嘲笑。
他终于进去的时候,两个人都是疼得一震,却谁也没出一声。
林轻忽然就想起那天在医院外头,那个人把按住,不怀好意地说:“你没经验,和他做,哼,能疼到你哭。”
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疼我乐意,哭我也乐意。”
他还说了什么?
“想吃宵夜了也给哥哥电话。”
哥哥,你说得对,是好疼,疼到我想哭。
哥哥,我不想吃宵夜,我想你,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书上说,自闭症患者大多喜欢重复单一动作。
比如说现在。
林轻记不得自己被他机械地深深浅浅多少次,只知道到了最后,连疼都麻木了。
她看向从他身上起来的人,摇头:“你这样,我也不会为了找你报仇活下去,你不爽我也不爽,何苦呢?”
他□□却坐姿端正地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慢慢走进浴室。
那之后的一个半月,早中晚各一次,他日日来耕耘一番。
随着经验积累,他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有时候林轻已经睡一觉了,睁眼发现他还在面无表情地机械律动着。
于是她又睡了过去。
夜里,她总是会梦见那双狭长不羁的眼,嘴角仍然挑着,笑得却有些寂寞。
那时她心里总是很难过,难过得在梦里就哭了出来。
有人温柔地给她擦眼泪,手臂从背后暖暖地环着她,她好像听到谁在耳边一直重复着两个词。
“轻轻,活着。”
她哭得更厉害了。
这样的日子被一根验孕棒终止。
自从他愧疚而又略带欣喜地告诉她“你怀孕了”后,早中晚的操练中断了。
林轻觉得可笑:“你不会觉得我这种人会忽然母爱爆发吧?我自己都没活明白,可能再养活个孩子?大不了我带它一起死。”
他给她擦头发的手停了停,半晌忽然把头埋进她肩窝:“你当时和我说,你什么都没有了。”
他没往下说,只是拿起毛巾继续一根根擦头发。
霍及佳来英雄救美时,王公子正坐在床边做小袜子。
他手里的针线还没放下,黄色连衣裙已经闪到面前,“啪”地给了他一耳光:“强迫女人?王信宏,你真是长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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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轻被带到医院,中国好表姐直接领她上了妇产科:“我知道你不愿意,想打就打了吧。”
林轻在到底是打了再死还是直接一起死之间犹豫,却听霍及佳说:“打了就打了,别和我说什么是为了孩子好的混账话。这世上活着的就是比没活的幸福,要真都像说的那么不幸,个个都去死了。我只见过孩子怪父母把自己生下来,没见过几个怪完就去死的。”
林轻在老老实实排队的时候,霍及佳在外头和人打了一架。
成功制服表姐的小马甲张超把霍表姐扔给小胡子,虎虎生风地在林轻边上坐下。
“那位活了33年,只做过三件违背原则的事。”张超连兰花指都翘不起来,“第一件,他拿了别人的钱;第二件,他对警察说谎,承认那包粉是他的;第三件,他强迫了你。”
林轻只当没听到,却听张超继续说:“为了第一件,他找了十五年;为了第二件,他辞去在信宏置业的职务;为了第三件,他现在要去自首。”
张超说:“那位上辈子一定是抢过你盒饭,这辈子来还了。”
林轻不明白:“他到底图什么?”
张超一愣,问:“你最喜欢吃什么?”
林轻随口答:“鹅肝酱。”
张超问:“你为什么喜欢吃?”
林轻莫名其妙:“这有什么为什么?合口味。”
张超一拍她肩膀:“这不得了,他喜欢你也没为什么,你合他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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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茬,一晃三年。
三年里,信宏并购宏基,从此辉煌近三十年的宏基帝国消失,一起渐渐被人们遗忘的,是那位传奇的宏基公子,和他那永远带着颜色的故事。
三年里,邗牌一直由前股神林缘代理,前些日子谢明邗出狱,重新撑起邗牌大梁,邗牌上下人心一震。
三年前因广告事件被封杀的于二晴回国,和已经红遍大街小巷的弟弟于繁同台演唱,一曲人人会唱。
这片大地上永远是落幕与登场交替,一晃又是三年。
韩国,首尔。
后台化妆间里,新出道少女组合青原的几位成员,正欲言又止地目击一场惨案。
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可以看到一场撕逼大戏。撕扯的双方势均力敌,各自拽了粉兔子的一只耳朵,谁也不撒手。
青原的队长看了看五六岁的小女孩,又看了看出道16年的花样美男尹俊希,试着劝:“尹前辈,您还是把邦尼还给若思吧,再拉就坏了……”
话音未落,尹俊希的丹凤眼和王若思的狐媚眼一起甩了过来。
队长讪讪闭嘴。
“阿加西(大叔),请您放手。”
“小若思,我不想松开。”
继续僵持,再开口时连语言系统都变了。
“黄二狗,你给我撒手!”
“王翠花,我~不~乐~意~~”
眼看着兔耳朵要被扯掉,化妆间的门开了,一个20多岁的女人一边脱戏服一边进来。
青原的成员们可算找着救星,齐齐指向战场:“林轻姐,您看!”
韩国的武打片不多,打也没有真功夫,能演打戏的女演员更是几乎没有。听说这位前辈当年是尹前辈带来的,当时连话都不怎么会说,上来就卸了导演两条胳膊。
导演疼得直冒汗,却对她的功夫竖拇指。
听说开始的时候,人人都不是很喜欢她,总觉得她身上死气沉沉,也不和前辈们说话。只因为是尹前辈带来的,大家才维持表面的友好。
渐渐的,大家发现她也不是那么难相处,就算导演一直让她做替身,她好像也没什么怨言,平时不争不抢,偶尔还主动教女孩子们防身术。大家还发现,她还有一个很小的女儿,却没人见过女儿的爸爸,让人不禁又多了几分同情。
做了快三年替身,新来的导演心血来潮,给了她一个有台词的角色,大家惊讶地发现,上了妆的她在镜头前有点让人移不开眼。
只是武打戏毕竟不是主流,她好像又演不来和男演员的对手戏,两年过去了,人气只是维持在不温不火的程度,倒也够她养女儿了。
林轻走过去,看了眼瞬间收手装可怜的尹俊希,又看了眼仍凶神恶煞的女儿,训道:“王翠花,你是不是个爷们?有没有出息?学会欺负女人了你?!”
王翠花长到能扇风的睫毛委屈地颤了颤,想要争辩,最后只是认命地低头认错。
就在这时,化妆间外传来骚动,负责人的声音很讨好:“王先生,这边请……小心门槛。”
化妆间里的小姑娘们都心思一动:王先生来了,尹前辈要高兴了。
说起这位王先生,是公司的一个大股东。说是股东,其实也不怎么出现,只是每个月会和月经一样规律地飞过来看几眼。
听说这位王先生在中国,光这种规模的公司就有十几家,也不知他看上这里什么了。
真是白马王子的心思你好难猜啊。
不过,大家最近好像看出点苗头了……
王先生进来时,化妆间里尹前辈的光辉瞬间被夺去了一大半。
瞧,尹前辈站起来了!瞧,尹前辈穿外套了!瞧,尹前辈走过去了!瞧,尹前辈又要拉王先生出去喝一杯了!
按照前面每个月的剧本,王先生每次都会十分羞涩地被尹前辈勾走“喝一杯”,喝着喝着就再也没回来!
大家都懂了:尹前辈真是祸水啊!连王先生这样的王子都为他单身。
只是今天的剧本好像有点不一样。
从不失手的尹俊希今天被人截胡了!
小姑娘抱着粉兔子,一把扯开尹艺人两边鞋带,蹬蹬跑过去,站在略紧张的王先生面前,试探地叫了声:“阿伯几?”
叫完,她挠了挠脑袋,改口用中文:“爸爸?”
王先生和王先生的泪痣僵立当场。
却听小女孩继续用中文清脆地说:“妈妈给你织了好东西,让你晚上来拿。”
化妆间里安静了,过了很久很久,王先生慢慢蹲下身,颤抖着吐出几个字:“你叫我……什么?”小心地去拉拉她的小手,“你妈妈,给我,织了,什、什么?”
“毛裤。”小女孩比划着说。
(全文完)
(错过今天的作者有话说你也许会错过另一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