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花看着他,心往下沉!因为自已有趣,就要买回去?还要在她脸上烙印!
他们这些人,竟然是不把别人当人看的,底层的人在他们眼中与狗没有差别。最可恨的,是像这小子这样的人,自已当了别人的狗,还以当狗为荣。这种狂妄愚蠢的样子,让刘小花有些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她就算是做乞丐,被人欺辱,也绝不让人像对畜牲一样在自已脸上烙下印记,像圈中的牛羊一样,成为一份财产。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
可她又凭什么跟人家硬刚呢?
刘小花垂眸努力稳住心中的愤然与激动的呼吸。说“谢过公子厚爱。小女子感激不尽。家中老母亲还等着我归家,她一生只有我一个子嗣,是不会让我卖做奴仆的。”
青年公子到是没有说话。
那个小子却像看白痴一样看她,仿佛是他自已受了莫大的羞辱,恶声恶气说:“你到是好大的面子,买你还要看你这种贱民愿意不愿意?别说是你,便是本地治官见了我们公子,也是有求必应不敢多话!如今公子看中你,是你的福气,你竟然如此不识好歹!你要是惹得我家公子不悦,只要公子一句话,别说是你,就是全家也是后悔莫及。”
刘小花深深吸了口气,并不跟这小子多话,而是扭头看向那位青年公子。
公子双手拢在大毛衣裳里,神色冷清,眼神并无温度。
刘小花垂眸,做出一脸恭敬的样子,问:“公子。不知道我可不可以与他说几句话?”
青年公子注视着她,片刻才淡淡说:“有何不可。”一副坐壁旁观的模样。
刘小花闻言,沉下心,略略调整了一下呼吸,转头向那个小子说道:“天下有像你这样乐得给人当狗,并洋洋自得的人。也有像我这样死也不愿意的!那又如何?你愿意让别人在你脸上烙字,我不愿意!我虽然只是山里的无知村妇,并没有什么见识,也知道你家公子是我惹不起的人物,可人生在世,就算是再贪生怕死,也有所能为,有所不能为!今天就算你说要杀了我全族,我也绝不会成任何人的狗或奴仆!!你再狗仗人势,你信不信我啐你一脸!”
那小子尖着嗓门骂:“你!……”
话还没说完,刘小花便当真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她前世在家里时,混帐脾气上来连那个带着熊孩子去她家找事的老姑婆都啐过,难道还不敢啐条狗吗!
小子惊道:“你!你好大的胆子!”立刻向自家主人看去“公子!”
刘小花视他如无物。调头向那公子说:“公子看得上我,是我的福气。可有一些话,却不得不说,便只当报答公子对我的知遇之恩吧。”
说完向青年公子深深地一礼,这礼行得周不周正,她也管不着。是个意思便行了。正色说:“我看着公子是大善之人,怜悯我这个孤身在外还未找到工做的小女子,才想收做下人。这本是一件大好的事情。哪怕小女子行事笨拙不能胜任,但日后也不会忘记今日幸遇公子的事,更不能忘记公子怜悯苍生的一片赤诚善心。但,恐怕正因为公子宅心仁厚,治下的仆人才会如此张狂。公子不过是临时起意想行善事,这恶仆却做出如此姿态,一副要仗势欺人、强占良家子的派头!竟然还将治官拿出来斥贬。退一万步说,即使是治官敬让公子,做下人的如何能放在口中吹嘘,并宣之以众,一派生怕别人不知道的轻浮之态?这样不止不能宣扬公子威名,反而会惹人诟病。他自已被人看不起,视为仗势欺人的东西也就算了,要是旁人无知,深信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道理,以为公子也是如此轻浮,岂不是败坏公子的名声?况且,他如今还是在公子面前,就敢这样,若是在公子瞧不见的地方,言行如何,可真是想也不敢想……”
话音还没落,那个小子已经吓得以膝代步,爬到青年公子面前“奴,奴,公子,她诬陷奴!奴一心为公子做事,从来没有败坏过公子的名声啊!”
青年公子眸色沉沉,没有理会这小子,而是一步向刘小花走过来。
那小子见了,虽然心急也立刻不敢再多说。只是恶狠狠扫了刘小花一眼,垂头伏在地上。真正跟狗一样。
刘小花垂着头,看着那双坠着宝珠的靴子停在自已脚尖前。
光这颗珠子都足够贫苦人家吃几世的。可他却轻挑挑坠在脚上。呵,有钱就是好,要什么有什么,把人当玩物也没问题。
青年公子站在她面前,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抬起头来。”
刘小花沉了沉心,收敛了愤怒与鄙夷,端正了身子,挺胸抬头。
此刻她脸上还有猛兽的血,那双极有神彩的眼睛从肮脏不堪的脸上投向青年公子。
看着自已咫在近尺的这位公子时,刘小花不由得心中一窒。他五官可以称得上绝美,隔得近了更加震撼。全身上下散发着出尘的孤傲,和令人胆寒的威仪。像是只需要一眼,便能看穿世人最不足与外人道的心事。
她也有想过,自已这样硬给别人戴帽子,如果这位公子发怒,把自已就地杀了的可能。但此时心中却是有破釜沉舟的决心。目光也更坚毅了几分。她虽然怕死,口口声声只要活着什么都不怕。可她到底也有自已的底线,做人要是连自尊心、羞耻心都没有,还不如早死了干净。
“你这一番话,倒也还真是动听。”青年公子脸上,也看不出是何情绪来。平静得什么也没有。像是深海的水面.他说着,抓起一把雪来,一手用力捏住刘小花的下巴,一手将那些雪拍在她脸上用力一蹭。很快,刘小花脸上的血污就被擦了个干净。
他凝视着这张脸,良久,松开手,像是嫌脏似的。然后再将手向旁一伸。
小子连滚带爬地起来,将怀里备着的丝帕拿去,仔细地帮他将手擦拭干净。做完了事,又连忙跪回去。青年公子看也没有多看他一眼,收回了手,重新拢进袖子,语气平淡地对刘小花说:“我所遇女子,要么好看却蠢笨,要么聪明却丑陋。要么两样都占了,却是聪明过了头,连做人的气性都丢了,却还以为自已讨了好处洋洋自得。你这样,懂得厉害却还不怕死人也机灵的,当真是少见。可就这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他停在这里,那尾音一转,端端地与她对视着,突然一言不发了。
刘小花被盯得心跳加速,心慌意乱。他才突然一笑,继续说道:“恐怕这也是你我有缘吧。你说我要收你为奴仆是怜悯你,便当我是怜悯你了。不过,你到底只是不愿意毁了自已这张脸才婉拒,还是真不想跟在我身边呢?若只是不想毁了这张脸,我便准你将烙印在别处。就如你所说,我也做一回好人。”说到最后几句,已几略带讥讽。
刘小花听青年公子后半句的问题,也不敢贸然回答。从穿越以来,种种经历叫她杯弓曲影。别人说一句话,她都恨不得在心里转一百遍再应。
最终,她还是壮着胆子沉声道:“小女子虽然有报答公子的心,但自幼在山野里窜惯了,行事不知道规矩,恐怕没有伺候公子的本事,在公子身上不止帮不上忙,反倒添乱。还请公子收回成命罢。”要她去像这个小子一样当狗,她是绝不肯的。
“那就是不情愿在我身边了。”青年公子笑起来“看来,到是我误会你了。”
刘小花还以为他会再说什么,结果他说完,却一转身便走。
在经过那个小子身边时,停也不停,只是口中凉凉地说“没用的东西,还擎在那儿等着领赏吗?”小子急急忙忙追上去,不知道从哪里任空拿出把油纸伞来,小心翼翼地替他撑上。
刘小花这才发现,原来青年公子站在这儿的时候,身上竟然是半片雪花也没有落的。他一走开,半空中就落下来好大一片积雪。
可是……他这就走了?刘小花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件事能这样不了了之的。
她忐忑不安地站在原地,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于是也就懒得再去猜想,为什么这个人行事这么奇怪了。就当是神明在保佑自已吧。
确定那两个人走了之后,刘小花立刻就调头向来时的方向跑去。
那些被她丢掉的东西,还零乱地散落在雪地上。她一样样捡回来。重新背上身。边顶着风雪向前走着,边大叫三枝的名字。
天空的雪像泼下来的一样,之前她跑过的痕迹,早就被雪掩盖。
很快她就迷失了方向。积雪越来越高,一脚踩下去,没入膝盖。她一生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大雪呢。走不到一会儿,原本被惊吓出来的热汗散尽,被彻骨的凉意所取代。腿冷得没有了知觉却还是没有找到三枝。
她有些怀疑自已不知不觉地走错了方向。或者三枝惊慌失措地跑了,没在原地躲着了。
要是找不到三枝,她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毛毡帐篷在三枝那里。吃的东西她这里也没有了,又并不知道出山的路。
正当她一愁莫展的时候,却突然看到雪林里面有个艳红色的人影。她急忙向那边奔跑过去“三枝!!”
可那站着的,却是个陌生的姑娘。
她峨眉蹙蹙,风姿卓越,穿着一身单薄的襦裙。有一只袖子都被什么刮破了,一派落了难的凄凉模样,扭头看过来时,姿态惊惶得像小兔子似的。刘小花看了都心中一软。生出保护她的念头。
可一见过来的只是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丫头,那姑娘神色一变,收了那些楚楚可怜。扭回头继续站在树下。
刘小花看她这模样,虽然有所犹豫却还是问“姑娘,你是不是迷路了?我这里还有些……”
“我迷不迷路与你何干,要你多事!”那女子,没好气地打断她的话。
刘小花被骂得一怔,也就不再多问,只说道:“那姑娘有没有遇见跟我一般大的山里丫头?”
“不知道!”
刘小花默然。这样的人恐怕也是不会对自已施以援手的,于是另选定了一个方向,继续向前走。
她才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那个姑娘的叫声“你等等。”
刘小花停下步子,想着风雪太多了,站得远会听不大清楚说话,又向回走了几步。
那女子见她一身污秽向自已走过来,吓了一跳,皱眉一只手掩住口鼻,一手对她挥动,叫刘小花说话就说话,不要站得太近。问:“你身上的血是哪来的?”
刘小花停下步子,低头看看自已身上的血污“遇到了一个凶兽。姑娘还是不要再呆在这里了,万一还有别的凶兽不就要丢了性命。”
那女子却气道:“难道是你引走了厉兀?”
刘小花愕然。“我路过这里,是它追着我,要吃我。”
“那厉兀呢!”女子喝斥道。
“……死了……”
“你!”那女子气得用葱花似的手指,指着她喝骂:“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伤它!还敢杀它!你晓不下得它值多少钱!便是你卖了你也赔不起!”
刘小花一听到有些明白原委了。想到自已与三枝的遭遇竟然是全拜这个人所赐,也不由得恼起来。“它要吃我。我才跑的。怎么能说得好像我故意要引走它?!再说,它也不是我杀的。我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杀得了它。”
“不是你杀的!”那女子怔了一下,眼睛发亮,立刻追问:“那你是不是遇见了一位公子,长得异常俊美一看便知并非凡人?”
刘小花心中冷笑,那个人顶多就是长得好看一点,那般喜怒无常,不是凡人还是仙人吗?
那女子却见刘小花没有否认,顿时喜上心头,因为看不起刘小花,也并不在她面前掩饰什么了,还不由自主地喃喃说了一句“果然族中猜得没错!厉兀能引来他……”
刘小花自然明白了。
恐怕那个青年公子之所以那么古怪,是早不知道被别人这样设计了多少回,才会那样警觉。深恐遇到刘小花也是有人心安排要插放到自已身边,才多加试探。说什么要给刘家里人送银子去,不定是想顺藤摸瓜找到后台一锅端呢。
现在刘小花想想都觉得,这些下套的人实在有些不识时务。恐怕是没有搞清楚那位公子的脾性,或者只是把这些派出来的人不当数罢了。同时她也为当时的自已捏了一把冷汗。如果当时真的顺势答应留在他身边,不正是坐实了那公子的猜想?
他连自已的行踪都不愿望给人知道,怎么会收留一个别有用心的人在身边?!万一他宁错勿纵,又会怎么处置了她呢?
恐怕就算后来确定了她不是别人派来的,那公子也有杀了她隐藏自已行踪的心。否则他走后,这些别有用心的人,万一从她这里探听到什么,恐怕他烦也烦死了。
也难怪最后他说,就当今天做一回好事。
原来是饶了她一命。并不是指毒杀厉兀救了她。
刘小花想明白这个,一阵心惊肉跳。她人还没有走出山,却已经见识了外边世界的险相丛生。原来根本与这些纠纷不相关的人,也可能因为运气不好,而被牵连死于非命。今天的事也警醒了她,以后说话做事更是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然后她再不理这女子。转身就走。
那女子却在刘小花身后叫着“你给我站住!”向这边追过来。
她事情没有办成,还死了一只很贵的厉兀,怎么肯这样算了,这样回去,肯定是没有办法交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