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好了?”张昕问道。
方意双手叉腰,眉头直接打成了死结,“别提了,都快气死我了,我也不管了,绑了杨二娘那小疯子,等会儿送去杨府,大不了,我亲自向杨国舅赔罪,要杀要刮,随他娘的便。”
说到这,又朝张昕使了使眼色,他刚走过来,一眼就看到站在垂柳树底下的杨家大娘子,“那一位,要不要也打包,我一并送去杨府,反正一个是送,两个也是送,也免得给你惹麻烦,索性由我全部承担。”
张昕摇了摇头,“你别胡来,她是无辜的。”
一听这话,方意咂着嘴巴,啧了两声,“七兄,你不会是心软了吧,既然你们都在一张床上睡过了,不如……”
“你给我闭嘴,留点口德。”
张昕喝斥一声,打断了方意的话,“我先用马车,送杨大娘子回杨府,之后,你再送杨二娘子回去。”顿了顿,又道:“放心,只要杨大娘子在杨府,到时候她一露面,理亏的就是杨二娘。”
“本来就是她理亏,无端闯到我将军府,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我们坐在家里,祸从天上掉下来。”
张昕一见方意理直气壮的模样,就知道,他是就事论事,没有想太多,于是提醒道:“阿意,你比杨二娘大三岁,比杨大娘小三岁,都在婚配年龄范围内。”
这话一出,方意愣了一下,俊秀的面孔,都带上了几分扭曲,片刻,骂了句他娘的,“七兄,你别吓我好不好?”
却又越想越有可能。
他回洛京,阿耶给他首要任务,就是结交杨家,向杨太后投诚……
方意只觉得浑身冒冷汗,急得来回打转。
瞧着差不多了,张昕见好就收,“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一直以来,杨家都想与高门士族联姻。”
“对对对……”
方意忙不迭地附和一声,然后怒目瞪向张昕,“你不早说。”下意识就朝张昕肩头挥一拳,只是对上张昕似笑非笑的目光,竟是生生收了回来。
啪地一声,双手抱拳。
嬉皮笑脸道:“手误手误,马车怎么还没有过来,七兄,我去帮你看看,帮你催催。”说完,拔腿就要走。
“站住。”张昕喊了一声,走到方意面前,“记着,别弄出人命,另外,悄悄把杨二娘还有那些仆从送回杨府,尽量不要事情闹大了,能遮掩过去就遮掩过去。”
“我才不要帮那小疯子遮掩。”方意脱口道。
“不单单是帮他,也是帮你我。”
张昕想起方意素来张扬的性子,只得道:“虽然杨家一向喜欢与高门士族结姻,但是一个骠骑将军,手握定襄郡三万骑兵,对于宫里的那位来说,还是很有联姻的价值。”
“行行,我听你的就是了。”方意也不是没有头脑之辈,只是不爱动脑去理这些复杂的利益纠葛罢了。
在他眼中,能用刀解决的事,就用刀解决。
不能用刀解决的,也最好用刀来解决。
方意离开没一会儿,听到敲门声,张昕打开后门,就见方戟牵着一辆马车候在门外,“张家郎君,这是你要的马车。”
“嗯,”张昕又忙开了侧门,从方戟手中接过缰绳,“你在这等着。”
拉着马车从侧门进来,赶到那株柳树下,“没旁人,你上马车,我送你回杨府。”
杨昭容应了声喏,踩着马凳很快上了马车。
车帘微晃,掩去了身影。
此刻,已是天光大亮,张昕收好马凳,牵着马出了门,把门钥匙还给方戟,叮嘱两句,上了马车前辕,赶着马车往杨府去。
街上行人依旧很少,一路疾行,大约用了一刻多钟左右,就进了国舅府所在的景行里,避开铜驼街的前门,打算从右侧后门入府。
听杨昭容说,右侧后门离他所住的瑶池苑最近。
当然,张昕没打算让马车进府。
远远的,在拐角处,就把马车停了下来,“大娘子,到了,可以下车了。”
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张昕正考虑提高声音说第二遍时,但见一双玉白手掀起了帘子,紧接着,一道纤细身影窜了出来。
“多谢了。”杨昭容说道,抬头对上张昕的目光,似林间受了惊的小鹿,又忙不迭地闪躲开来。
张昕大约已习惯了杨昭容身上的这份胆弱与羞怯,怕惊到她,索性不去看她,指了指那道关着的后门,“你直接过去,我在这看着,等你顺利进了府,我再离开。”
杨昭容徐徐下了马车,动作很缓慢,慢得张昕都觉得过了好长时间。
熟不知,此刻杨昭容心中,才是真正的度日如年,又伴随着惊涛拍浪。
“张……张七郎君,儿想讨要一个人情,就是救十六娘的那个人情。”
听了这话,张昕满脸诧异,朝杨昭容望去时,杨昭容快速地移开了眼,于是说道:“可以,你要我做什么?”
“儿希望嫁给郎君为妇。”
晴天霹雳,震惊万分,乃至目瞪口呆。
张昕几乎鼓圆了眼,望着身前的女娘子,依旧无法相信,“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
声音带着些许嘶哑,杨昭容扶着拐角处那株高大茂盛的槐树,不敢去看张昕,“儿一直心悦郎君,若能……”
“恕我不能答应。”张昕几乎没多想,直接拒绝。
杨昭容脸红欲滴血,扶着槐树主杆的手,微微颤抖发白,“是儿妄想了……那个人情就当没有。”竟是逃也似的急急离去。
“那个人情一直有。”张昕瞧着那道纤弱的身影,仿佛随时能倒下,不由追出去两步,这话,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前方的杨昭容,猛地一下停住了步子。
回头,绯红的脸颊,浮现出一丝欣喜。
张昕满心懊恼,却又有一股莫名的情绪在滚动,“我许下的人情,我一定会还。”
君子重信,一诺行金。
“但我们不合适,你换一个要求。”张昕头一回避开了杨昭容的目光。
杨昭容摇了摇头,“儿只有这一个要求。”
神情坚定,眸光灿灿。
羞红了天边的云彩,却又仿佛用尽了一辈子的勇气,竟是光彩照人,有如明星璀璨,使人不得不为之动容,令人无法狠心拒绝,“一年,一年后,假如你未嫁,我未娶,那么我娶你。”
阿娘托薛王妃替他在秦地物色妻子的人选。
他是知道的。
一年后,他该已经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