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彦焕回山时,谭王妃已经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她满心欢喜的等着丈夫归来,不想却迎来了丈夫的小老婆,这对一个满心爱着丈夫的孕妇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
更过分的是,自从周彦焕纳了段氏,便日日宿在段氏那里,谭王妃这里,周彦焕连去也不去了。
谭王妃自知,这几年她生孩子,已经损了身体,原本娇俏玲珑的身姿,已经变得臃肿,原本白皙无暇的脸蛋,已经长满了妊娠斑,就连那里也松弛了,周彦焕已渐渐对她失了兴致。
而段氏正值妙龄,谭王妃与段氏站在一处,就仿佛东施和西施的差别,也难怪周彦焕会偏疼段氏。
谭王妃并不甘心失去周彦焕的宠爱,不为自己,她也要为三个孩子着想。于是,一向老实本分的谭王妃也开始动脑子了。
这天下午,谭王妃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命人早早熬了燕窝粥,请周彦焕过来吃晚饭,周彦焕自然欣然前往。
周彦焕刚走出大门,就见段氏的小婢急慌慌过来道:“王爷,我家主子有些不舒服,都念了王爷一下午了,你快去看看吧!”
周彦焕顿了顿,对身边的小厮吩咐了几句,便跟着小婢走了。
这边谭王妃盼了一下午,却没有把周彦焕盼来,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是去了段氏那里。
一计不成,谭王妃只能再施一记,她学着段氏假装不舒服,这一次,周彦焕来了,大夫也来了。听了大夫的话,周彦焕温声道:“王妃也要注意身体,这都第三胎了,怎么反倒不注意了呢?”
看着周彦焕眼中的不耐,谭王妃心中更觉苦闷,她不善言辞,只能把眼泪流进肚里,诺诺应是。
几个回合下来,段侧妃完胜谭王妃。这种结果,毫无悬念,论心计,谭王妃和段氏根本就不在一个段数上。
谭大勇性情直爽,一生没有纳妾,谭夫人也是个心直口快的,谭家的儿女相对而言,比较和睦团结,后宅之中也就甚少有那勾心斗角之事。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这样的家风,谭家的儿媳妇自然是幸福的,可谭家的女儿却没那么幸运了。
谭王妃身为谭大勇的独女,在家中备受呵护,也就养成了她天性纯良,不善争斗的个性。这样一个女孩,若是嫁给一个普通的男人,或许会借着父兄的庇佑,幸福一生,可身在王府后宅,她的结局就有些可悲了。
与之相反,段侧妃的父亲段渊,生性风流,后宅光有名分的姬妾就有十余人,这还不算外边金屋藏娇的。段侧妃的母亲是段渊的填房,育有二子一女,掌管着段府的后宅,也是个厉害女人。段侧妃自小便跟在母亲身边,见惯了后宅阴私,勾心斗角的场面,对于这些手段自是信手拈来。
一个是骄养的牡丹,一个是沐风浴雨的玫瑰,谭王妃和段侧妃过招,根本没有赢的希望。
现在谭王妃已经怀孕八个月,眼看着就要临盆了,也就是这个时候,王府里传出段氏怀孕的消息。段氏自恃得宠,根本不把她这个正妃放在眼里,甚至还仗着有身孕,抢厨房给她做的吃食。
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谭王妃忍了几次,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她一气之下,找周彦焕告状去了……
在周彦焕看开,这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仅没有给谭王妃做主,还说了她几句,“你是做姐姐的,也是过来人,凡是要让着梅儿些,她初为人母,有些脾气也是难免的,你身为王妃,要懂得和睦后宅,为我分忧啊……”
谭王妃悻悻的回了住处,却不想第二日,段氏找来了。
段氏屏退了底下人,这才挑眉道:“呦!姐姐呀,您这肚子都这么大了,该好好歇着才是,怎么净学那无知蠢妇,乱嚼舌根子?
我听说您昨儿个还跟王爷那儿告了妹妹一状?姐姐,妹妹要是有什么不是,您尽管跟妹妹说,怎么能去王爷那儿告状呢,这不是离间我跟王爷的感情嘛!您不能看着王爷喜欢妹妹,就做这么恶毒的事儿呀!”
谭王妃被段氏一席话气得不轻,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怒瞪着段氏,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段氏抿嘴一笑,又道:“也难怪王爷不来姐姐这儿,就您现在这个样子,莫说王爷看了倒胃口,就是妹妹我都不忍多看呢,呵呵呵……”
谭王妃气急,就要上去撕扯段氏的头发,段氏一闪身,一条纤纤*就伸了出去,正好将冲上来的谭王妃绊倒在地。看着捂着肚子在地上□□的谭王妃,段氏露出了一抹冷笑,她抬起脚在谭王妃的肚子上狠狠踩了一下,伴随着谭王妃的一声惨叫,段氏抓乱自己的头发,躺在了地上。
底下人赶到时,谭王妃已经气息奄奄,下身一片殷红,而段侧妃披头散发的躺在地上,也是人事不省。一帮小丫头吓得魂飞魄散,一边哆哆嗦嗦将两人抬到床上,一边急慌慌去前面请大夫,这可是四条人命啊!
等周彦焕赶到后宅时,段氏刚刚‘醒转’,她见了周彦焕,未语泪先流,一头扎到周彦焕的怀中放声痛哭:“王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呜呜呜……王爷……”
经过周彦焕的软语安慰,段氏这才止了悲声,将事情娓娓道来:“昨日王爷提点臣妾要敬重姐姐,臣妾想着既然王爷这么说,定时臣妾平日里有不周之处。臣妾扪心自问,自从嫁给王爷,一直拿姐姐当亲姐看待,因此,心中越发不安。
今日,臣妾原是来给姐姐问安的,却没想到,姐姐一见到臣妾,就……就骂臣妾是小狐狸精,呜呜……,还……还撕扯臣妾的头发,说是要刮花臣妾的脸,臣妾……既不敢与姐姐动手,又担心伤了腹中的孩子,一时间又惊又惧,就昏过去了……呜呜……”
周彦焕听了段氏的话,半晌无语,正在这时,一个产婆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王爷,不好了!不好了!王妃难产了!”
周彦焕紧皱眉头道:“不是还没到日子吗?怎么现在就要生了?”
产婆顿了一下,小心道:“王妃,似是撞到了肚腹,动了胎气,早产了……”
周彦焕豁然站起身,怒道:“混账!底下人都死了吗?怎么就让王妃撞到了肚子?”
这时,段氏一声惊呼,只见她杏眼圆睁,手抚胸口,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口中喃喃道:“原来,原来竟是真的撞到了……”
听了段氏的话,周彦焕不解的看向她。半晌后,段氏凄婉的看向周彦焕,“王爷,臣妾在昏过去之前,好像看到姐姐撞在了桌子上,臣妾原本以为是看错了,却不想……”段氏顿了顿又自责道:“都怪臣妾,要是臣妾今天不来看望姐姐,或许姐姐就不会出事了,都怪臣妾……”说着,段氏又流下泪来,端的是梨花带雨。
周彦焕安慰了段氏几句,便跟着产婆匆匆离开了。
相较于段氏,谭王妃的处境可就危险多了。段氏那一脚,不仅踩得谭王妃大出血,更是直接踩破了羊水,孩子尚不足月,就得提前出生了。
而更要命的是,这孩子的胎位不正,竟是臀部先出来了!谭王妃这次怀孕,本就体气虚弱,现在又遇到这样凶险的胎位,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生产。
产婆看着谭王妃,急得直冒白毛汗,这可是王妃和王子(公主)啊,一个不好就是两条人命啊!
底下人接连给谭王妃喂了几次参汤,她这才堪堪有了些力气。三个时辰后,谭王妃产下了一枚女婴,孩子尚不足月,瘦小得很,就连哭声也细弱得跟小猫似的。
周彦焕看着刚刚出生的小婴孩,脸上也有了些喜色,可还未等他的笑容铺展开,就听屋内产婆大声喊道:“不好了!王妃大出血了!”
听着屋内杂乱的声音,众人的心又提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大夫和产婆惨白着脸色出来了,几个人跪在周彦焕跟前,抖抖索索道:“王爷,奴才无能,老婆子无能!求王爷恕罪!”
周彦焕踹开跪在门口的一个小婢,就进了屋。
屋里透着浓浓的血腥气,周彦焕不禁皱了皱眉,他走到床边,看着面色苍白的谭王妃,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谭王妃看到周彦焕,勉强笑了笑,“王爷,您来了?”
周彦焕握了握谭王妃的手,安慰道:“馨儿,我们又添了个女儿,你刚生产完,该好好休息才是。”
谭王妃摇摇头,“王爷不用安慰臣妾,臣妾的身子臣妾自己知道,怕是也就在这一时三刻了。王爷,臣妾与您结发三载,享尽了王爷的恩宠,即便是现在去了,臣妾也是无怨无悔,臣妾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们的三个孩子。”
说着,谭王妃用尽全身的力气跪了起来,“臣妾所求不多,只求王爷能保全这三个孩子,王爷!臣妾求您了!”说着,谭王妃对着周彦焕就拜了下去。
周彦焕扶着谭王妃躺好,长叹道:“馨儿,他们不仅是你的孩子,也是本王的孩子,馨儿要不要见一下谭将军?”
谭王妃深深地看了周彦焕一眼,呢喃道:“王爷以后还会有别的孩子,可臣妾就只有这三个孩子了。”片刻,谭王妃又看向周彦焕,“王爷,臣妾还有个不情之请,臣妾想见一见陈文东。”
周彦焕眼神一凛,不禁问道:“你见他做什么?”
谭王妃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周彦焕,一双美目中一片清明。
周彦焕心中一顿,顿时心下了然,看来谭王妃早就知道他和陈文东的事情,可随即他又沉下了脸,好半天才问道:“馨儿,你为何早产?”
谭王妃苦笑了一下,“王爷还会相信臣妾的话吗?”
周彦焕眼神闪烁了一下,又道:“据梅儿说,是你撕扯她的头发,自己撞在了桌子上才导致的早产。”
谭王妃一声冷笑,吃力的掀开自己的衣服,只见她松弛的肚皮上赫然嵌着一个紫色的脚印!
“王爷,您相信这是桌子撞出来的吗?”
周彦焕看着深紫色的脚印,冷凝了一张脸,他对谭王妃点点头,“馨儿,本王答应你。来人!快去宣谭将军和陈文东!”
谭王妃迷糊了十几年,在最后时刻却难得清明了一把,她的所言所行,成功的让周彦焕对段氏起了疑心,也把周彦焕的心拉到了她这边。
周彦焕听信段氏所言,认为是谭王妃嫉妒段氏得宠,才发生了现在的事情。可现在看来,谭王妃早就知道他和陈文东的关系,若她是个善妒的,岂能容忍陈文东安稳呆在军中?尤其谭大勇还是陈文东的直属上司,随随便便一个借口都能收拾了陈文东。可无论谭王妃还是谭大勇,都没有这么做,足见这两人都是心胸宽阔,光明磊落之人。
如果谭王妃不是善妒之人,那么段氏的言辞就站不住脚了。当周彦焕看清谭王妃肚子上的紫脚印时,已然明白了事情的真相。这脚印小巧玲珑,他与段氏相处数月,对她的身体再熟悉不过,当时房中又只有谭王妃和段氏二人,除了段氏不做第二人选。
再想起段氏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周彦焕顿时汗毛倒立,天底下竟有这等蛇蝎女人!
此时,陈文东正在院子里练轻功秘籍,最近他进步颇大,练武的劲头儿很足。
听到周彦焕的传召,陈文东还以为军中有事呢,却不想,周彦焕的随从竟将他带到了后宅,陈文东正自狐疑,就见谭大勇急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两人被带到谭王妃寝宫,此时周彦焕已经出来了,他见到谭大勇,长长叹了口气,“谭将军,是我没有照顾好馨儿,你们快些进去吧!”
陈文东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跟着谭大勇进了屋。
“闺女啊!你这是怎么了?”谭大勇见到奄奄一息的女儿,一时间虎目含泪。
谭王妃挤出一抹笑容,安慰道:“爹爹,莫要伤心,女儿就要去了。现如今,女儿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那三个孩儿,只求爹爹看着咱们的父女之情,多多提点他们,看护他们成人。”说着,一行清泪顺着谭王妃苍白的面庞流了下来。
谭大勇郑重应道:“闺女放心,只要有我一条老命在,定然不会让外孙们受委屈。”
陈文东听着谭家父女的对话,暗暗心惊,他这些日子闭门不出,却不想山上竟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谭王妃又将目光转向陈文东,“陈将军,我父亲常年在军中,恐有力所不逮之时,我厚颜将三个孩儿托付于陈将军,他们毕竟是王爷的血脉,只求陈将军看在王爷的份儿上,能回护他们一二。纵然来世结草衔环,我也会报答于你。”
陈文东听完,一阵无奈,“王妃,小的只是一个奴才,当不得王妃如此重托,王子们有王爷看顾,定然不会……”
“不!”未等陈文东说完,谭王妃便打断道:“不,你当得起!算我求你了!算我求你了!”
眼见着谭王妃情绪失控,陈文东也有些动容,这是一个将死母亲的最后执念了,他实在不忍心拂了她的意,“小的会尽力而为……”
谭王妃松了一口气,一脸感激道:“多谢,陈将军!如此,我就把三个孩子托付给你了!父亲,劳烦您把我那几个孩儿找来吧。”谭王妃见谭大勇离开了,这才道“陈将军,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有两个忠告要送与陈将军。第一,不要对王爷太多用情,否则,到头来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第二,千万要小心段侧妃,我此次小产,便与她有关。”
“多谢王妃提醒。”陈文东看着谭王妃,心中五味陈杂。他们曾经是情敌,又被同一个男人所伤,虽然谭王妃的忠告发自肺腑,对他来说,却早已失去了意义。
这时,谭大勇抱着两个孩子进了屋。
“我的好孩子,娘以后没办法再疼你们了!”谭王妃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吩咐道:“孩子,去给外公和陈叔叔磕个头。”
稍微大点的孩子似乎感觉到了母亲的异样,乖乖的过去给谭大勇和陈文东磕了个头。
谭王妃看着两个孩子,露出一抹最灿烂的笑容,之后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