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小伙伴儿,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四点了。徐泽往常都会午睡,可是这会儿却还沉浸在刚刚的兴奋里,困意早就飞走了。时延端了一盆水出来,徐泽就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把葡萄一颗颗地摘下来,放在水里洗干净。然后兴冲冲地跑到前院,送给孙秀和唐安民吃。
过了一会儿跑回来,口袋里塞的满满的。时延掏出来一看,是两个青皮的橘子。
“热不热?”时延摸了摸徐泽的手。
“嗯,”徐泽点点头,前额的头发都湿了,一绺一绺地搭在额头上,“哥,剪头发。”
“好,我先烧点儿水。剪完头发就洗头洗澡好不好?”
“嗯,我还要你跟我一起洗澡。”徐泽跟在时延身后,拿把扇子呼啦呼啦地扇风。
“好,坐着吹吹电风扇吧,今天没睡午觉,不累吗?”时延给徐泽洗了把脸,又擦了擦身上,摸了摸徐泽的头发道,笑道,“都可以扎辫子了。”
以前徐泽的头发有些枯黄,现在营养慢慢地跟上了,头发就变得又黑又亮,柔软顺滑,手感很好。
徐泽也揪着自己的头发,眼皮子耷拉下来,嘴里道,“嗯,本来不太累,哥你一说我就犯困了。”
“那我先去烧水,你坐着歇歇吧。”时延道。
“我跟哥哥一起吧,不然我等会儿就睡着了。”徐泽说着,揉着眼睛坐起来。
“厨房里很热。”
“没关系。”
等烧好了水,时延就拿着剪刀给徐泽剪头发。上辈子他自己头发一长长,他就会拿着剪刀咔嚓咔嚓几剪子下去剪个干净,虽然手艺不精,倒也齐整,不至于像是狗啃的。
徐泽困意上来了,强撑着不睡。时延有些可惜,要是能趁着他睡着了剃个小光头多好。嘴角带着笑意,时延剪子飞快地在徐泽头上飞舞,长长短短的头发就落在了围在徐泽脖子上的毛巾上。
没有多久,时延就拍拍徐泽的肩膀,道:“剪好了。”徐泽一个激灵睁开眼,瞅着镜子里头的自己,有些发愣。
镜子里的孩子前额留着齐整的刘海,长度正好在眉毛上面一点儿,两侧的头发比较长,留到脸颊处,衬托着白嫩圆润的小脸更加粉雕玉琢,可爱非常。后头的头发也没有多剪,齐着后脖子。原本头发长再加上人长得秀气,就显得雌雄莫辨,现在却能明显看出是个男孩来,只是比一般的男孩要长得细致一些而已。
徐泽很是喜欢,时延也挺高兴。
时延兑了温水给徐泽洗了个头,又和徐泽一起洗了澡,给徐泽换上印着奥特曼的短袖短裤,抱着浑身香喷喷滑嫩嫩的徐泽就躺到了床上。
“哥?”徐泽一只腿翘在时延的身上,侧着身子看着闭上眼睛的时延,轻轻叫了一声。
“嗯?”时延没有睁眼,喉咙里咕哝了一声。
“哥,我睡不着了,”徐泽摸着时延的耳朵,往前凑了凑,“哥,你明天卖棒冰的时候还带着我好不好?我不怕热的。”
“不好,天气太热了,你会中暑,身上会起痱子。”时延睁开眼睛道。
“哥……”徐泽有些不甘心。
“小泽,”时延把徐泽往怀里搂了搂,在他脸上轻柔地落下一个吻,“别让哥哥担心,乖乖的好吗?快开学了,小泽也要好好地准备一下,多做些题目。过几天孩子们都上学了,你可以在学校和他们一起玩儿。等到天凉一点儿的时候,不用哥哥带,你自己也可以出去,只要小心一点儿就行。”
孩子总是玩心很重,时延也理解,但是他也实在是担心,虽然上次徐泽发烧及时就医了,但徐泽的身子还是比满村子乱跑的那些孩子们弱得多。
“嗯。”徐泽乖顺地点了头,在时延脸上蹭了蹭,和时延鼻尖点着鼻尖,呵呵地笑开了。
“哥哥明天也要去卖棒冰吗?”徐泽道,“怎么卖?”
“嗯,到时候哥哥就一边骑车一边喊。”时延笑。
“喊什么?”徐泽好奇道。
时延清了清嗓子,拉长了声音,“卖――棒――冰――喽――买――不――买――棒――冰――欧――”
“噗嗤――”徐泽哈哈大笑,学着他的样子,压着嗓子喊,“卖――棒――冰――”
时延也觉得好笑,捏着徐泽的鼻子,最后一个“喽”字就彻底变了调。
这么喊着,时延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捏捏徐泽的腮帮子,道,“我想起一首歌来,你想不想听?”
“嗯!”徐泽很给面子的捧场。
时延脸上露出几分怀念的神色,慢慢地唱了出来――
酒干倘卖无
多么熟悉的声音
陪我多少年风和雨
从来不需要想起
永远也不会忘记
没有天哪有地
没有地哪有家
没有家哪有你
没有你哪有我
假如你不曾养育我
给我温暖的生活
假如你不曾保护我
我的命运将会是什么
是你抚养我长大
陪我说第一句话
是你给我一个家
让我与你共同拥有它
时延没有继续唱下去,歌词里的那种依恋的感情他并没有,他只是对第一句话有些感慨。他对自己幼年那个家唯一的印象就是每天黄昏,就会有个头上扎着白毛巾的大叔骑着三轮车经过,锣声一响,沙哑的嗓子就吊了起来,“收废酒瓶子喽――谁家有废酒瓶子、废木板、废纸废家电,拿出来卖啊――”
记忆里总是这个声音,慢慢地远去,消失在夕阳里。
这首歌还是跟着六子的时候,听六子一个手下经常唱才记下来的。那个人不太合群,大家喝酒吃肉的时候他总是坐在一边的石堆上,低低地唱这首歌,唱得满脸泪水。一直等到唱得六子受不了了,发狠骂了一声,他才会住口。
“哥,第一句是什么意思?”徐泽的声音打断了时延的思绪。
“酒干倘卖无,就是有酒瓶子卖吗?”时延搂着他回道。
“还有人专门用这个写歌吗?”徐泽笑了,“真好玩。”
“嗯。”时延点头,心中却开始对那个人的心境有了些了解。或许,他也有着无法忘却的过去。可是,他没有自己这样的机会,重来一次。
这样想来,上天对自己是何等眷顾。
“哥,晚上我想吃你做的饭……”徐泽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时延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手还扯着他的衣角,嘴里还轻轻地唤着“哥……”
“好,睡醒了就给你做。”时延低声道。
给徐泽肚子上盖了床单,时延也闭上了眼睛。
六点二十,时延醒了过来,知道再让徐泽睡下去,晚上怕是又要睡不着,就把人给叫了起来。
徐泽睡意没去,身体软绵绵地往床上倒。时延看了好笑,给他穿了鞋,背着他往厨房走。
孙秀煮了饭,正准备切菜,见时延背着徐泽进来,不由笑道,“这是怎么的?这么大人了,还要哥哥背着?”
“没睡醒。”时延笑了笑。
徐泽眨眨眼睛,见孙秀正看着他笑呢,有些不好意思地从时延背上滑了下来,站直了。
“有好多菜,你们中午没吃吧,晚上想吃什么?”孙秀问。
“大娘,我来做吧。您给烧烧火就行。”时延道。
“呀,你还会做饭啊?”孙秀有些惊奇道。
“嗯,哥哥会做!哥哥做的特别特别好吃!”徐泽这个忠实的小粉丝赶忙应道,还重重点头,表示强调。
“哈哈,小泽这么说那就一定是真的了。那好,今儿大娘就松松手,歇一歇,等着尝尝时延的手艺。”孙秀说着就放下刀,坐到灶台前面预备着烧火。
徐泽搬了小板凳坐在孙秀边上,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上了天,亲亲热热的。
时延翻了翻菜篮子,想了想,就开始切菜了。在孙秀惊叹的目光中,一盘盘菜就出锅了。鱼香肉丝,豆角烧茄子,辣椒爆鸡蛋……整个厨房都弥漫着一股子香辣的味道。
洗了手,时延一转头正对上孙秀和徐泽两个亮闪闪的眼,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吃辣,我看到有辣椒,就炒了……”既然篮子里有,那应该是吃的吧。
“没事没事,我家老唐最喜欢吃辣椒。你炒的还是青辣椒,都不算辣。他还能吃那种大红色的,朝天椒……”孙秀摆手,“没想到小时延还有这样的手艺啊。大娘炒了这么多年菜了,也比不上你。以后不用特意给我什么伙食费,只要闲下来就帮大娘做饭,怎么样?”
“好。”时延笑着应了。
吃饭的时候,唐安民尝了时延炒的菜也是赞不绝口,还调侃孙秀道:“你瞧瞧人家,还是个孩子……”
被孙秀狠狠地掐了一下大腿。
第二天一早,照顾着徐泽起了床,吃了饭,把出的习题给他,时延才骑着车子往街上的棒冰批发店赶。
天气热得很,室外温度足有35度。时延骑到店里的时候,出了一身的汗,后背的衣服都洇透了。
老板早就在等着他,看他一进来,给他端了一碗早早放在冰柜里凉着的水。时延一口气喝了,道了谢。
这次时延打算多拿一些棒冰,老板就一边往外拿一边数着数。最后拿了差不多一百一十支,又在四周码了满满的冰块,才盖上盖子,帮时延抬到了自行车后座,用绳子绑住。
一共是35块5,老板按八折算,收了28块4,也就是说时延卖完这盒子棒冰,就可以挣到7块1毛。老板在这里面的净赚利润,估摸着也有8块左右。虽然卖给时延比卖给别的来批发的人要便宜一点,但老板清楚,时延这样走街串巷地卖棒冰绝对比守着个小店卖得快。他们搞批发的本来就是本钱少,利润不高,赚钱靠得就是数量上的优势。时延卖的好,以后批发数量增多,他也算是安心等钱来了。
况且时延还说以后可能要批发本子和笔、零食之类的,这也算是生意上门来,毕竟他可不只这一家棒冰批发店,边上还有零食批发店、文具用品批发店呢。时延做得越好,意味着他们双方接触的机会越多,这要搁商场上来说,那就是风险投资,利益与风险并存。
搁别人老板未必肯干。但是时延那种淡定的态度,却让老板很有好感,于是决定放开手脚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