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有水滴到自己嘴边,甘甜而清凉,春柳的唇忍不住动了动。
“春柳,你醒了!可吓死俺了!”
不用睁开眼睛去瞧,只听声音,春柳就知道,是刘婶家的柱子。
柱子跟春柳同龄,论起来,比春柳还小几个月,但长得粗粗壮壮的,比春柳高出许多。因此,总是琢磨着让春柳叫他柱子哥,春柳不叫,他就会对春柳瞪眼睛,却毫无办法。
春柳睁开眼睛,觉得头还有些疼,尤其是右边额头那里,忍不住伸手,去碰了一下。
“哎哎,别动别动,你的头破了,有血。”柱子忙说道。“等着,我去给你找点儿止血的东西,大热天的,可别发炎。”
春柳坐起来,看柱子跑来跑去的,也没找到能包扎的东西,不禁笑了笑。
“柱子,你别忙了,俺没事。”春柳说着,忽然又是一阵头晕,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这是哪里?春柳楞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个朱红色大门外面,抬眼看去,院墙很高,很是气派。
春柳一惊,忙睁开眼睛。立刻看到了柱子那双关心的眼睛。
“春柳,你咋了?没事吧?”
“没事!”春柳淡淡地说,扯了扯嘴角,算是对柱子笑了一下。
村里有老人说,这孩子被后娘亲爹给虐待的,都不会笑了。但春柳却没觉得怎样,倒觉得哭啊笑啊,都是小孩子的事情,她长大了,没必要将那些挂在脸上。
“春柳,你头上还在淌血,咋办?”柱子记得娘说过,有一种什么草,抹上了能止血,可惜他没记住,不由得急的直搓耳朵。
“淌就淌呗!”春柳无所谓地说,忽然想起了什么。“柱子,你啥时候来的?有没有听到有人大叫了一声?”
“大叫的,不就是你吗?”柱子没回答春柳的第一个问题。
他没敢告诉春柳,他和爹从坡上下来,正好看到春柳一个人往村子外面走,也没回家吃饭,偷偷跟在春柳后面,想看看她去哪儿。
不想刚进这座山,就听到春柳的惊叫声,吓得他连忙顺着声音跑过来,就看到春柳趴在地上。
他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春柳翻过来,却看到春柳脸上灰扑扑的,额头那里,还磕破了那么大一块。他忙找了片大些的树叶,弄了水来给春柳喝,春柳才醒过来。
是自己叫的?春柳觉得有些奇怪。她没记得自己叫啊!而是听到一声很凄厉的惨叫,吓的不稳,才从树上跌下来的。
春柳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好将这事放在脑后。
“春柳,跟俺回俺家去吃饭吧!”柱子的肚子咕噜噜叫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春柳。“你知道,俺爹娘都是好人!”
“俺不饿。”春柳摇摇头,又有些晕。“过会子俺吃些葚子,再挖些野菜,就回家去。”
“你不是被你爹娘赶出来的吗?”柱子问道。
春柳三天两头就被赶出家门,在村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一般情况下,春柳都是到她婶子家去住着,赶上她婶子不在家,回娘家了,村里有胆子大的,就会叫春柳到家里吃顿饭,或是住上一晚。
胆小的,或是不想惹上杜大海和杨氏来家里骂的,就只能在家里替春柳叹气了。当然也有几个向着杜大海和杨氏的,说是春柳不懂事。
“春柳,你还是去吧!你看你头上还淌血,跟俺回了家,让俺娘帮你弄弄。”柱子依然不放心。
“不用!过会子自己就干了,死不了。”春柳说着,看了看面前的桑树,决定再爬上去一趟,吃完葚子,她还想睡一觉,然后再挖些野菜,回婶子家去吃。
婶子家有个不大的院子,比自己家连个院墙也没有,要强很多,她也知道平日里,婶子不在家,都把屋门钥匙放在哪里。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一个人到婶子家去的,主要是不想让爹和杨氏知道,她晓得婶子家的钥匙在哪里。否则,那两个人,还不把婶子家的东西,都搬到自己家去。
叔叔刚离开村里那一年,他们也不是没到婶子家搬过,若不是婶子故意大吵大闹惊动了大家,恐怕都被他们搬走了。
说她帮理不帮亲也好,胳膊肘往外拐也罢,反正在她心里,婶子家比那个家让她觉得安心、温暖。
柱子见春柳执意不去他家,而且又坐在那里发呆起来,像个大人一样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怪不得村里人说这丫头让她爹和后娘给骂傻了,现在看来,还真有些像。
“那,俺先回去啦!你要不回家,等着俺给你带两个窝窝头来。”柱子在春柳眼前晃了晃手。
“行!”春柳点点头,也不再跟柱子客气,否则,柱子肯定以为她真傻了,傻的都不知道饿了。
柱子见春柳答应了,方才放下心来,一步三回头地往山下走,直到拐过弯处,他回头去看,还看到春柳依然坐在那里,对着那棵把她摔下了的桑树发呆,好像想不明白,她究竟怎么会掉下来。
春柳又坐了片刻,觉得还是有些饿,便站起身来,重新回到桑树上。
开始的时候,春柳还有些担心,仔细的听了听,确定没什么动静了,才放开胆子去吃。
熟透的桑葚很甜,春柳也爱吃,却并非她的最爱。相比之下,她更爱吃那半熟的葚子,甜里带着酸,酸里透着甜,又解渴,又不腻,她饭量本就不大,很快就能吃个半饱。
吃完了葚子,春柳从树上下来,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一下额头流血的地方,沾了一手的血,倒没觉得怎么疼。
要说春柳从五岁开始,身上可没少受过伤,倒不是磕的碰的,而是被爹和杨氏打的或掐的,也没见留下过什么疤,因此春柳对额头这块伤,也没当回事。
在离树远一些的地方,找了个稍微大些的平整石头躺下,准备好好的睡一觉,再作打算。
不想刚刚闭上眼睛,春柳便又看到了那个朱红色的大门,她站在那气派的庭院外面,显得格外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