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拿着房先生从墙上摘下来的那副字,唐笑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这个一身正气的房先生,果然是怕老婆的房玄龄。而多年前在荆州见到的裴先生,就是裴寂,如今已年过六旬。房玄龄比裴寂小几岁,两人的私交很好。
当年裴寂从荆州回到长安,曾向房玄龄提过唐笑,说此子大智若愚,长大后必能有一番作为。房玄龄当时还笑他眼拙,一个练武练傻的小王爷,整天不是学木匠活,便是烧砖垒墙,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皇族贵公子,能有什么作为?
如今初见,房玄龄惊喜的同时,也暗暗咒骂那些散播谣言的人。
“殿下,这是文渊阁的院规和学士服,你回去之后要将院规背熟,入学后不可违反院规。”
唐笑赶忙接下房玄龄递过来的书和衣服,俯身道:“房先生,学生记住了。先生以后称呼我无忧就好。”
看到唐笑这番态度,房玄龄满意地点了点头,嘱咐道:“明后三天是院里的休沐日,你初到京城,可以四处逛逛。以后课业上有不懂的地方,只管来找我。”
“谢先生抬爱。”
房玄龄亲自将唐笑送出文渊阁,顿时引来院内学子们猜测纷纷。要知道,房院正可从来都没有亲自送过院内的学子,这个长得如黑熊一般的少年竟能得到如此殊荣,可真是一件奇事。
一时间,这件事传遍了整个文渊阁,唐笑的身份也被话痨长孙湛暴露出去,更是引起了一番轰动。
唐笑自己都没想到,他仅仅只是在文渊阁匆匆闪了一面,竟成为了整个学院的话题人物。如此带着光环登场,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在回安乐王府的路上,唐笑一直在想休沐日的安排。他初到长安,又从皇叔手中得到两处产业,正是用人的时候。沈星尘他们十个唐门的人,以及新来的李二锤,都是要派出去的。如此一来,他身边连一个随从都没有了。
穿过喧闹的大街,有一条通往王府的小巷。早上他去皇宫时李二锤带他走过,比大路近了许多。到了巷口,他也没多想便走了进去。巷子中很安静,两侧是高高的围墙,走上几步便能看到从墙内伸出来积满雪的树枝。
拐了几个弯,巷子渐渐变窄。唐笑看到不远处雪地上零乱的脚印,不禁皱了皱眉头。
王府一带全都是一些显贵世家,寻常百姓很少会出现在这里。更何况这条小巷十分僻静,又是下雪天,走的人更少。从那些脚印的数量上来看,至少也有五六人,而且很明显是刚留下不久。
唐笑继续向前走,却多了几分谨慎。这些脚印出现的太古怪,还是小心些为好。
“唰!”
耳边传来一声轻响,蓦然感到头顶上方有一片黑影坠下。唐笑登时一个后翻,紧接着一脚踩在身侧的墙上,猛蹬两步跃上墙头。脚上带起的白雪在空中散开来,一张大网顺势落下,伴着飞雪坠在地上。
唐笑站在墙头上怒视过去,只见对面一截被树枝遮挡的矮墙上站着两个青年,正震惊地望着他。两人显然没想到一网下去补了个空,又看到这厮身手矫健,心中暗暗叫苦。
这时,又有四个人从一旁的转角处冲了出来,看到唐笑正站在墙头望着他们,身体一下子僵住了。他们转头望向矮墙上的两人,一副询问的神情。那两人摇了摇头,显然也对这一切始料未及。
唐笑站在墙上,冷声喝道:“你们几个,为何要在此谋害本王?你们不想要脑袋,连家人的脑袋都不想要了吗?”
几人闻言顿时惊慌失色,一脸戚戚然。墙头上那个圆脸的青年瞪着眼睛回道:“安乐王,你……你休要胡说!我们哪里要谋害你了?”
“若非本王躲得快,此刻怕是要遭你们的毒手了!若是这不算谋害,怎样才算是!”
“要是按你的说法,你还谋害皇子呢!”
见到同伴气势丝毫不弱,剩下几人挺了挺腰板,出声支援:“就是!你谋害皇子,罪当诛!你这是谋害储君!还有程三,你还揍了程三!这就是谋害忠良!”
几人七嘴八舌地说了一大通,见唐笑不回话,气焰顿时嚣张起来。若不是惧于唐笑的拳脚,他们此刻怕是早已冲上去了,绝不会做这口舌之争。
此刻唐笑总算是明白了,这几个家伙一定是给唐肃和程昭来报仇的。也不知道究竟是有人提前报信,还是几人正好在这条巷子里堵到了唐笑,总之他们的计划落空了。
这几个家伙只会动嘴皮子,却忘记了唐笑可是连皇子都敢揍的猛人。他们要是知道眼前这个家伙的人生格言是‘能动手尽量不要瞎哔哔’,不知此刻有何感想?
唐笑一直都很喜欢助人为乐,并没有让他们感悟人生的时刻迟到太久。就在他们得意洋洋、哔哔个没完没了的时候,唐笑已经猛地从墙头跃起,如下山猛虎一般向矮墙上的圆脸青年压过来。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这个圆脸青年显然在这群人中很有地位,先抓住他准没错。
看到唐笑竟然越过七八尺宽的小巷朝自己扑过来,圆脸青年顿时慌了神,脚下一滑,从墙头上摔了下去。还好这是一段矮墙,地面上有厚厚一层雪,他并没有受伤。
不过没受伤,可不代表不会被抓住。
他刚刚从雪地上爬起来,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口碗大的拳头便朝着自己砸过来。伴随着一声惨叫,他再一次倒在雪地上,整张脸都镶嵌在雪里,鼻血直流。
见状,其他人瞬间围了上来。一个个气冲冲地挥着拳头抬起脚,看上去气势很足。
唐笑撇着嘴,一脸的鄙夷。
这几个家伙来势汹汹、喊声震地,只不过是绣花的枕头,只能装装样子。看那一个个软绵绵的拳脚,显然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对付他们?
呵呵,唐笑还真是提不起一点儿兴趣。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下一刻,这几个自不量力的家伙已经体验到了,骨感究竟是怎样一番滋味。
骨感是什么?
你拿块砖头朝自己砸几下,肯定瞬间就明白。
“都说说吧,诸位路见不平的好汉,跑来偷袭我也不留下名号,我觉得你们很看不起我唐笑啊!看来你们对我的印象还不深刻,不过请放心,我绝对会让你们满意到刻骨铭心。”
唐笑这句话说得随意,入了几人耳中却让他们满心生寒。刚才几人围攻唐笑,愣是连人家的衣角都没摸到,反而被这家伙揍倒了一片。
“王……王爷,不关我的事,都……都是他!”一人颤声说道,伸手指向那个圆脸青年。
“对,对!都是尉迟宝琪拉我们来的!”
“王爷,我们也是被迫的!”
“是尉迟宝琪逼我们来堵您的!”
听到几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唐笑好奇地望向圆脸青年,问道:“你叫尉迟宝琪?”
圆脸青年恼怒地看着几个同伴,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道:“没错,小爷就是尉迟宝琪!你想怎样!”
“呵呵!”唐笑瞬间笑出声来,接着问道:“你爹就是尉迟恭?”
此刻,唐笑心中有些感慨。前世隋唐时期的英雄他记下不少,有一段时期因为好奇过年时贴的门神专门研究过秦琼和尉迟恭,自然知道尉迟恭有三子,其中一个儿子就叫尉迟宝琪。
他真是没想到,竟会以这种方式与尉迟宝琪相遇。
尉迟宝琪听到唐笑直呼父亲的名讳,顿时瞪着那对牛眼睛,怒道:“你这小贼,竟敢直呼家父的名讳!”
不过,尉迟宝琪也只是嘴上说说,还真不敢再动手。此刻,他心中暗恼,为何小时候没有好好习武?要是听父亲的话好好练武,如今也不至于连逃跑的本事都没有。
“嘿,脾气还挺冲!你是为程怀弼来报仇的?”
“是又怎样!小爷技不如人,认栽了!”
那几人见两人聊得正欢,赶忙开溜。一个个跑的贼快,只怕唐笑回过神来将他们留下。
看到同伴溜走,尉迟宝琪跳脚骂道:“你们这几个杂碎,跑你爹个腿!以后出门别说认识小爷,也别让小爷撞到!”
唐笑在一旁瞧着尉迟宝琪气急败坏的样子,伸手拍了他一下,打趣道:“嗨,要不要让本王出门也别遇到你?”
尉迟宝琪身体一哆嗦,如同霜打的茄子,顿时蔫了。
“哪……哪能呀!王爷,您可真会开玩笑。呵呵……”
“你觉得本王是在开玩笑?”
“王爷,您可别这么说,以后小弟见了您一定有多远躲多远,绝不坏了您的心情。您瞧这天色也不早了,要不您当我是个屁,放了呗!”
这尉迟宝琪果然是个活宝,讨饶都能演出喜剧大师的味道。
唐笑本没打算再为难他,看他一副滑稽样儿,递过去一方手帕,说道:“先擦擦吧,跟着我!”
尉迟宝琪接过手帕,擦了擦脸上的血渍,脚步却有些迟疑。
唐笑走出几步发现他没跟上来,回过头去,见他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表情,顿时摇头笑道:“放心吧,本王可是个大好人!”
好人……
尉迟宝琪一阵无语,只好低头耷脑地跟在唐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