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董事，我不认为现在是在乌克兰寻找投资项目的最佳时机，”酒店安排的会议室里，一个穿着西装、打了花格领带的金发年轻人站在会议桌前发表着他的意见，“目前乌克兰局势混乱，失业率高企不下，格里夫纳贬值严重，现在马上又要进入冬季了，而冬季一向是乌克兰游行示威的高发期，因为这个时期的失业率最高，如果这个时期运作投资项目，很有可能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我赞同杰米的建议，”又一个年轻人站起来，反对道，“韩董事，这里并不是一个正常的国家，而是一片地狱，这里的人上街游行都是带着斧子和枪的，在这里的投资，不仅投资本身没有保证，就连投资人自己的人身安全都一样没有保证。”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腐败太严重了，”一位年纪稍长的家伙坐在座位上，发声道，“你无法现象一个国家竟然连进口关税都没有确定的标准，同样一批货物通关，早上是一个扣税标准，晚上却可能是另一个扣税标准。而且哪怕你的手续再健全，只要不向那些官员们行贿，货物就永远没办法通关。基辅为是否加入欧盟的问题已经争吵了几年，可到现在也没有达成最后妥协，原因何在？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个提议根本得不到多数议员的支持。因为一旦加入欧盟，诸如税收、财政等各方面都需要有一个统一的标准，这必然会限制腐败的滋生，所以根本得不到绝大多数官员的支持。”
“可这里毕竟存在一个尚未得到开发的广阔市场，”一个乌克兰籍的雇员站起身，说道，“而且这个国家对外来投资的大型公司，尤其是像我们高盛这样的企业，一向都极为重视，我们在这里能够享受到在别的地方享受不到的更多优惠政策。至于说腐败问题，这个问题有的时候是个麻烦，但有的时候也孕育着机会，关键在于怎么操作了。”
不是很大的会议室里各种争论的声音此起彼伏，统观起来，基本就是美国籍的雇员不支持在乌克兰操作任何项目，而那些乌克兰籍的雇员，则持相反的意见。
韩冲面带微笑的坐在会议桌最右侧那个独立的座位上，看似在听这些人的辩论，实际上思路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苏玛坐在一边，默然看着眼前桌上的那杯咖啡，她的思路同样也早就跑远了。
实际上，自从得知乌克兰局势再次陷入动荡以来，苏玛就对韩冲选择的这个项目彻底无语了，当然，她对韩冲本人就更是无语了。
当初在与艾多蒙德谈及这个项目是否有操作性的时候，她只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那就是首先从波尔多瓦这边着手，当时她的结论是，这个可能性是根本没办法实现的。可谁又能想到，她这番话才说出去不到一周，格鲁吉亚战争爆发，乌克兰随即出现政局动荡，俄乌关系再次崩坏，乌克兰单方面将包括波尔多瓦药业在内数十家俄控企业收归国有。
没了俄罗斯农业控股集团的背景，本身又陷入原材料紧缺的波尔多瓦药业，如今已经成了一块躺在砧板上的肥肉，只等着韩冲下手去吞吃了。
这世上有些人的确是很幸运，但问题是，即便是幸运也得有个头吧？苏玛甚至怀疑韩冲没准就是上帝的亲戚或是私生子什么的，否则的话，他又怎么可能走运到这种程度？这根本就让人没得玩了。
“滴滴滴......”手机的震动将苏玛的思绪硬生生拉回来，她朝桌上的手机看看，是一条短信。
伸手将手机拿起来，看了看短信的内容，苏玛又侧过身，将手机送到韩冲的面前。
刚刚回过神来的韩冲看到短信内容，唇角微微一弯，朝苏玛点点头。
“好啦，诸位，”苏玛领会精神，伸手在会议桌上拍了拍，大声说道，“虽然韩董事也希望能进一步了解目前乌克兰的现实局势，但眼下却不是讨论我们是否应该在这片土地上投资的问题，韩董事希望你们做的，是将这份投资意向付诸实施。”
苏玛的一番话令会场顿时安静下来，一个抱着一摞文件的高挑女郎从会议室外走进来，围着会议桌转了一圈，在每个与会者面前都放了一份。
“杰克，谢洛夫，你们两个负责做好国有资产基金那边的公关工作，你们手里这份意向书的条款，就是我们的最终条件，也是我们的谈判底线。”苏玛简单一句话将发言权抢过来，然后就直接分配任务。
“......戴维・荣，詹森・李，”给二十几个人都分配好了各自的任务，苏玛将视线投向最后的两个中国籍雇员，她先是朝那个站在不远处的女秘书打了个手势，看着女秘书将另外两份资料放到两个中国籍雇员的面前，这才说道，“你们手上现在拿着的，是波尔多瓦药业既有的七个主要供货商名单，如果我想要你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在最大程度上截断波尔多瓦药业的原料来源，你们需要多少资金？有什么计划？”
戴维・荣的中国名字是荣大伟，祖籍SD济南，自幼在美国长大，拥有管理学硕士学位，在高盛服务六年，是个经验丰富的市场分析师。而詹森・李则是个第三代华裔，耶鲁大学工商管理与法学双料硕士，加入高盛之前曾经在美林工作四年。
听了苏玛的问题，两人对视一眼，又小声商议的一会儿，最后由荣大伟开口说道：“如果韩董事能为我们提供300万资金的话，我们可以通过动物维权组织，给这几家供货商找一些麻烦，短期内可以达到堵截货源的目的，不过时间不会太长，最多不超过一个月。如果能有1500万的资金，我们可以设立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通过欺诈性的订单将这几家供货商暂时拉过来，截断波尔多瓦药业两到三个月的货源应该不成问题。只是这样的操作可能会留下麻烦，所以我们的建议是最好不要采用。我们认为最可行的一个方案，就是通过一家罗马尼亚的肉食进口公司，出高价向几家供货商扫货，两到三个月的时间持续扫货，3000万到3500万的资金差不多够用。这个方案最稳妥，而且近期以来，随着罗马尼亚经济的持续恢复，其从乌克兰进口肉食的规模也在持续扩大，我们走罗马尼亚的中转，不太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苏玛不说话，只是扭头去看韩冲，其实在她心里，也是比较中意第三种方案，如果采用第二个方案，尽管能够节约成本，也能达到目的，但一个欺诈性的订单实际上就是商业欺诈，将来一旦曝光，会对高盛在乌克兰的运作形成不利影响。
“3500万，第三种方案，”韩冲背靠在椅子背里，面无表情的说道。
再多出3500万的投入，加上原来确定好的7000万，韩冲仅仅在乌克兰就耗去了1亿多授信额度，这在一定程度上，无疑会对他的后续计划产生一定影响。不过在这个时候，韩冲也没有太多选择，毕竟局要一步一步的设，操作要按部就班的走。
商场如战场，讲究的就是一个静如处子、动若奔雷，而在制定计划的时候，也务必追求完备的极致。为了拿下波尔多瓦药业，除了抛出投资意向、通过官方对波尔多瓦药业施加影响之外，场外的操作部分就是进一步截断波尔多瓦药业的原材料货源，如果能让它连剩余的那40%产能也利用不起来，后续的谈判无疑将容易的多。
“韩董事会在乌克兰停留一周左右，而明天，不，或许今天晚上，我们就会赶赴波尔多瓦，”见韩冲敲定了最后一个工作安排，苏玛将话头接过来，表情严肃的说道，“你们可以利用的时间有限，为了能够稳妥的敲定下一步行程，我希望能够在四天内做出成绩，四天后，各小组务必将各自取得的进展向我汇报一次。”
视线在整个会场扫了一圈，苏玛沉声问道：“谁还有问题？”
会议室里一片沉寂，没有一个人吭声。
“那好，既然没有问题，那就抓紧去执行吧。”苏玛看了韩冲一眼，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便摆摆手，说道。
会场的众人稀里哗啦的离座起身，向韩冲打了招呼，鱼贯离开会场。
“时间很紧迫啊，”等到所有与会者都退场，韩冲吐了口气，双手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说道，“也不知道璇程那边的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韩冲口中提到的“璇程”全名是苏璇程，高盛大中华区业务部副主管，这次也被调拨过来担任韩冲的助手。在韩冲前来乌克兰之前，苏璇程已经去了中国内地，她需要做的工作，是向那家韩冲操作的企业追加投资400万美元，以换取该企业10%到15%的股份，使得高盛对其持股达到12%以上。这样一来，才能在助推该企业上市之后，进一步拉高高盛可获得的盈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