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OK!”韩冲没兴趣在这个时候跟林曦嬅顶牛,他连声说两个OK,自己拖着椅子在桌边坐下,二郎腿一翘,将从前台拿到的那份《华尔街日报》摊开在桌上,自顾自的看起来。
“好,咱们继续,”韩冲不跟自己顶牛,林曦嬅也不好当着这么多董事的面对他穷追猛打,只能按部就班的继续自己的话题,“考虑到我总结的以上几点原因,我认为,公司董事会已经到了必须做出决定的时候了。我建议……”
“叮!”
一声脆响再次打断了林曦嬅的话题,她凤目怒睁,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却赫然发现韩冲也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个高脚杯放在桌上,这会正拿个鸡蛋在杯沿上磕。更不能容忍的是,高脚杯的边上,竟然还有一个用保鲜膜包着的三明治和半听牛奶。
“韩董事,我提醒你,这里是董事会的会场,不是快餐厅!”林曦嬅咬着牙说道。
“哦?”韩冲看她一眼,嘴里说道,“非常抱歉,我会注意的。”
他嘴里说归说,手下却是一点都不闲着,只听叮的一声,第二个鸡蛋又打进了高脚杯。
会议室里响起嗡嗡的议论声,韩冲的作为不仅令林曦嬅愤怒,同样的,也令在场的大多数董事感到不满。当然,也有人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如今的局势很明显,就是林曦嬅这个公司第一大股东要拿回话语权,因此趁机向原本掌握话语权的第二大股东韩冲发起反击罢了。这是神仙打架,最终谁能打赢,还要看雷曼的股价如何变动,尽管现在都不看好韩冲,可一万里面还有一个一呢,万一雷曼真的救无可救,到时候林曦嬅蔫了,剩余股东谁还能顶得住韩冲的报复?
林曦嬅现在是一肚子的气,估计要是发个屁都能喷出火来,不过她仍旧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
在林曦嬅看来,如今的韩冲只是在垂死挣扎罢了,越是这个时候,她就越要保持冷静,没必要跟这个无赖小人一般见识,先在董事会把他打下去,只要折了他的手脚,下一步想要把他搓扁捏圆的,还不是自己一念之间的事?
“咚咚咚!”
屈起食指,用指弯在会议桌上用力敲了敲,林曦嬅将众多股东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自己身上,说道:“我建议,公司财务部门立刻对韩董事负责的项目展开清查,同时,暂停韩董事公司执行董事的身份与相应的一切权力。另外,通过法务部向证券交易管理委员会提请备案,保留公司对韩董事追偿的权力。”
“哎,这是什么意思?”韩冲就像是刚刚把魂拉到会场一样,他双手捏着三明治,仰脸看着林曦嬅,狐疑的问道。
“你说什么意思?”林曦嬅不答反问。
“听起来,好像我给公司造成了什么重大损失啦,”韩冲放下三明治,左手食指在鼻沟一侧抓挠两下,一脸萌呆的说道,“有这事吗?我怎么不知道?”
“凯特董事,把公司第三季财报给韩董事看看,”林曦嬅好整以暇的朝韩冲右侧那个中年人摆摆手,说道,“让他看看,他到底给公司带来了多大的损失。”
中年人点点头,将一份厚厚的文件递过来,送到韩冲面前。
“公司第三季财报出台了吗?”韩冲左右看看,见两边的董事都没人理会自己,这才耸耸肩,将注意力投放到文件上。
财报的内容很多,里面的信息很繁杂,当然不是几分钟就能看完的,不过这时候也没人催他,林曦嬅好整以暇的坐回椅子上,她就是要看着韩冲一步跌下神坛,活生生在自己面前摔死,所以她等得及,也有的是时间。
时间流失的飞快,感觉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十几分钟就过去了。
“这份财报是不是有问题啊?”韩冲终于从文件里抬起头来,他看看对面的林曦嬅,又看看桌边的众多股东,说道,“当初我设立卖空雷曼股份这个项目的时候,申报的运作周期是两个月,这一点没错吧?而……”
他的话刚说到这儿,放在一边的便携包里突然传来一阵轻松的音乐。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韩冲暂时收住话题,从包里将手机拿出来。
一屋子人无奈的看着他,也不知道他现在还有什么心思去接听电话。
电话不知道是什么人打来的,韩冲放到耳边嗯嗯啊啊的接听了不到半分钟,最后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然后便收了线。
“我继续刚才的话题,”放下手机,韩冲继续说道,“而现在从项目开始运作起,不过才一个月的时间,公司财务部又是以什么做推断,认定我这个项目是失败的呢?”
“以什么推断的你还不清楚吗?”林曦嬅冷笑一声,说道,“你知不知道雷曼的股份现在到了什么价位了?”
“对不起,最近没有关注这些,”韩冲摊摊手,说道,“林女士如果知道的话,不妨告诉我。”
“财报上已经列出来了,112.73美元每股,这还是昨天的收盘价。”林曦嬅不怒反笑道。
“那今天的呢,”韩冲看看表,冷静的说道,“现在已经是9点45分,证交所开盘已经将近一个小时了,你怎么能断定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雷曼的股价走向不会发生变化?”
“这么长的时间里?45分钟?”林曦嬅被他彻底气乐了,不光是他,就连在坐的董事都发出一阵哄笑。
“好,我就让你看看这么长的时间里,雷曼的股价会有什么变化,”林曦嬅也懒得跟他多嘴了,她直接按下桌上的通话器按钮,说道,“露丝,把实时的大盘信息送上来,送到2号屏。”
“BOSS,雷曼的股价出问题了!”通话器是免提的,里面传来一个女人惊慌失措的声音,“从二十分钟前,雷曼的股价就在暴跌,到处都是抛单,二十分钟,不,不到二十分钟,股价就被打掉了将近8美元。”
“你说什么?!”林曦嬅像被蝎子蛰了屁股一样,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尖声叫道。
“嗡!”整个会议室里一下子炸了营,十几位股东交头接耳,人人脸上的表情都变了。
“她在告诉你,雷曼的股价跌了,而且是暴跌,”韩冲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朝林曦嬅那边走,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林曦嬅有点发呆,她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着。
“想知道原因吗?请看11频道‘新闻快击’记者米切尔·菲利普斯在纽约证券交易中心为您发来的现场报道。”韩冲就像个广告人似的,伸手指了指林曦嬅身后那堵墙上的大屏幕,搞怪的说道。
一名离得近的董事不等别人吩咐,抽筋般的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路小跑的过去把大屏幕打开,也不用遥控,飞快的换到11频道。
“……没有人知道场内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场旨在挽救雷曼公司的融资谈判已经彻底失败,”电视正在播放现场直播,一个金发记者正站在纽约证券交易中心的大台阶下面,对着镜头做解说,他的背后,就是证券交易中心大楼,黑压压的人群已经将十数阶的台阶堵死,“来自中投公司的谈判代表李素真已经提前退场,据……高盛公司的代表劳埃德·布兰克费恩也出现在交易中心门外,让我们过去听听他说什么!”
电视画面的背景中,一群人从交易中心的中门内出现,黑压压的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有人冲过警察围成的隔离带,试图冲上去做采访,却被提前赶到的保镖拦腰抱住,硬生生拖走。
电视的画面变得异常颠簸,没一会儿,就是一张张人脸闪过,闪的人眼晕。
“啊!”
就在这个时候,会议室里突然响起一阵儿刺耳的尖叫,韩冲给吓了一跳,本能的扭头去看,才发现尖叫声是从通话器里传出来的,感情刚才林曦嬅没把这玩意关了。
“怎么回事?!”一名被吓到的董事拨过通话器,愤怒的问了一句。
“对面,对面P&E金融有人跳楼了,42层,”过了好久,通话器里才传来一个女人怯生生的声音。
会议室里又是一阵哗然,韩冲跟在几位董事的后面奔向朝南的那道玻璃墙,朝对面那栋楼看过去。
这里是曼哈顿市中心,楼距非常小,仅仅隔着一条街的宽度,从茶色的玻璃墙看过去,只见对面那栋楼42层的一处地方,有一块巨幅的玻璃被撞出一个参差不齐的大洞,倒灌的气流正将无数的纸片从那个大洞里掏出来,洒得漫天都是。
“……我们做出了所有的努力,尽可能的付出了我们能够付出的全部代价,但是最终,我们还是失败了,对此,我只能表示遗憾,”后方的大屏幕里传来一个声音,那是雷曼公司的首席执行官迪克·福尔德,这个以往意气风发的家伙,此刻声音沙哑,整个人就像是老了几十岁一样,“……他们原本有能力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也有能力阻止一场危机的蔓延,但他们选择了坐视,甚至选择了落井下石。在这里,我希望每一位美国公民都能记住,现在倒下的不仅仅是一个有百年历史的雷曼,也不仅仅是一个市值近九百亿美元的投资财团,而是一种信仰,是一个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