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夫人是读过书的,娘家在乡中旧有诗书之名,要比沈观潮这样的自然比不得,可其父在当地也是许多秀才举人推崇的博学之士。是以,顾老夫人一直以书香门第大家女来进行自我要求,是以,在两个媳妇面前,顾老夫人很是端得住架子。纵是王、沈两家,顾老夫人觉得不过就是门户大些,比诗书传家的清贵,她娘家也不差着哪儿。
谢楹性子软,处处做得顺顾老夫人意,顾老夫人便也待她有几分真心,至于沈端言,既是不喜欢的儿子的妻子,又常年不在身边伺候,顾老夫人自然真心不起来。瞧着沈端言挺着大肚子出来,顾老夫人连眼皮子都不带掀一下。
“母亲,长嫂。”沈端言只颔首作礼,谢楹见她肚子大,赶紧叫她坐下,又细细问起她身体如何,孕期反应怎么样,又传授许多经验给沈端言,顾老夫人则在一旁不置一辞。
“闻说是个小侄女,这可真真是好,我生阿仲的时候,就想着若是个闺女就好,一儿一女正正凑成个好字。惜生阿仲时没养好身子,怕是这辈子没有闺女缘,日后待弟妹生下侄女来,要多亲近才好。”谢楹说话都是软软的,目光也十分柔软,这样一个人或许有时候会怒其不争,不过这样的人擅长水磨工夫,再讨厌她的人,在相处日久之后,也会被攻克。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长处,学不会,羡慕不来。
“长嫂若是喜欢,常来便是,醒园的门时时开着,长嫂多来也好教教我如何教养儿女。”沈端言对谢楹这样软软的姑娘,实在提不起脾气来,只能客客气气地笑应着。
待她们妯娌话说得差不多时,顾老夫人才开口,顾老夫人倒是很直来直往,没怎么绕话,几句就切入正题:“知亲家在京中人面广,路子宽,还请亲家帮忙,要人要财只管说,只要把这事平下去既可。”
这位顾老夫人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子特土豪的阔气,沈端言轻笑一声,沈家岂缺这些。再说有宫里的事在中间掺和,皇帝陛下盯着呢,沈观潮才不会多事。哪怕没这事呢,就顾凛川对他女儿那破样,沈观潮不使绊子就算厚道的:“事已发作到长安府,由长安令接下,便是家父去,也只能让长安令查之公正严明。母亲和长嫂怕是不知,前任令去年初被流放,正是因为为权贵办私事,办的事又有失公正,长安府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多少言官盯着。”
话外音:沈观潮养了一辈子的好名声,怎么可能在这当口上挡风头。
顾老夫人诚然想过沈端言会拒绝,但没想到沈端言拒绝得这么干脆利落,连个转弯都不带的,遂有些见气。但如今是求人帮忙,顾老夫人遂把气又咽回肚子里,道:“只要个公正既可,如今压着不审不查,闹得家中上下人心惶惶,亲家能督促一二即可。原本此事家中酒楼便是清白的,是有作梗之人,事总能查得出来,清白也总能证得明白,顾家行商百余年,岂容小人抹黑。”
这位就是求人帮忙,话也硬气得不行,沈端言咂一下嘴,想想对青茶说:“你随母亲和长嫂过府一趟,请父亲看看此事应当如何了。”
这叫“父亲遁”。
本来沈端言还能和她们周旋一下,毕竟孕妇的生活挺闷的,可她肚子一阵一阵犯抽。不知道是不是小红又在折腾,总感觉有些不大对劲,还是早把人打发走,叫黄茶和大夫来看看才好。
才把顾老夫人和谢楹送走,黄茶就发现沈端言面色不对:“太太,您不舒服?”
“有点不对,肚子一颤一颤的。”沈端言说着,黄茶就搓暖了手放到沈端言腹部,确实微微有些颤动,但幅度并不大。
黄茶收回手切脉,过得片刻才急急道:“您别动,我这去就配药。”
来不及讲是为什么,黄茶就赶紧转身配药去,并边走边叮嘱,不要给沈端言吃任何东西,有香气味道的东西也拿得离沈端言远一些。黄茶到药房与大夫一边说一边配药,大夫就赶紧把熬汤药的一应物什备好,黄茶药配得差不多时,才说:“太太有早产的预兆,但早上我切过脉,一直好端端的,胎相极好,方才却不知是怎么……我看着煎药,您差个人去我家医馆请我大姐来。”
“成,我这就去。”大夫说着就往外喊人来。
药煎小半个时辰才好,一煎好黄茶就端着往正厅一路小跑过去,一边把药端到沈端言手边让她喝,一边又从方才取得的医箱里取银针:“太太,您这是胎不稳,婢子先给您缓一缓,已让人去请婢子的大姐来,太太莫要担心。”
一口把药喝干,沈端言本以为自己会很受惊吓,没想事到临头却很是镇定:“不会有什么事吧。”
“断然不会。”黄茶并不能确定,不过自家有最擅孕产的大姐,想来不会有什么大事。只是这事来得蹊跷,还需细细查一番才好,而且经此一事,不知对胎儿是不是会有影响。孩子在胎里是最娇嫩需要呵护,一点什么都受不住,黄茶很是担着心。
“那就好,你也别这么急,反倒把我给吓着。”沈端言到底是受过专业教育的,临危不乱的素质还是有的,越到大事反倒越冷静。
很快黄家大姐就到醒园来,黄家大姐叫黄芩,一进来二话不说,就坐下开始把脉,约是两刻钟后,才收回手开口,笑容温和,让人一看就觉得心里安定:“无大事,应当是吃了收缩子*的食物或药物,此类食物药物极多,其中有很多具有催产作用,所以并不能确定是吃了什么。有什么忌讳,黄茶是知道的,这个不用担心,只须问太太一句,您今天吃过什么,是黄茶不曾过手的?”
“我叫花茶去买过韭菜盒子,隔着墙闻着十分可口,想着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也就没喊黄茶。现在想想,那韭菜盒子味道确实有点不一样,感觉不像是平时用的油,到底是什么油我也说不上来。”大夏朝多用豆油,有股豆腥气,那油明显不带豆腥气。当时想着韭菜味重,可能会盖掉,现在想想,绝对是油不一样。
“是不是有点轻微的辛辣气?”黄芩问罢,就见沈端言眼一亮用力点头,黄芩含笑道:“那就明白了,是蓖麻油,会收缩子*致孕妇早产,若不慎还会大出血,孕妇最是忌讳。敢问太太,那卖韭菜盒子的,在墙外有多少日子了?”
沈端言仔细想想,好像两三个月的样子,她记得不是很清楚,只是有点印象而已。早前吃什么吐什么,当然想不起要去吃,现在胎稳连黄茶都放开很多东西让她吃,所以她当时才敢让花茶去买韭菜盒子。再说,只听说过韭菜壮阳的,哪里听说过韭菜还能收缩子*催产的:“大概我传出怀孕没多久就有,呵,看来真是有意思了嘿。”
“太太!”
“没事,这不好好的么,等顾凛川回来便是,其他的不用多想多管。”这种被人阴,然后要揪出人来,并阴回去的事,当然要交给毒草去办。她现在可是孕妇,孕妇不宜劳累呀,而且她不是有小恙么,当然得让孩子她爹去冲锋陷阵。
别说,把毒草放出去阴人的感觉,那叫一个痛快!嗯,有点放出去一条恶犬,要去满大街咬人的即视感。
黄昏时分,顾凛川从礼部衙门回来,进院没多会儿就听说了白天在醒园发生的事,先是他娘和他长嫂过来,再是沈端言嘴馋出来的意外惊吓。顾凛川都没来得及问黄茶有没有事,人就冲进内屋去了,留下在那准备答话的黄茶在晚风中直瞪眼。
“怎么着,吃个韭菜盒子都能吃出问题来,你这张嘴真是该管一管。有黄茶看着还不够,你不成要请徐夫人来。”顾凛川嘴里话说得急,落在沈端言身上的目光却是和缓温软的。
徐夫人近来有个旧年闺阁好友与丈夫一同来长安,徐夫人见沈端言胎稳,又有黄茶这么个牢靠的,才肯出门去与好友相聚。徐夫人管沈端言,管得比亲妈都严,沈端言好不容易能放开吃东西,哪肯叫徐夫人回来管她:“别呀,打今儿起我吃什么都得经过黄茶,不会再有事了,别把干娘请回来,干娘好不容易有个旧年好友来相聚,莫去打断她们姐妹私话。”
“是真没事?”
“……”沈端言不敢开口了,她觉得自己真的可能完全无法做一个合格的母亲,更不要说成为一个出色的母亲。
“到底怎么了?”
“黄芩说胎虽然还稳妥,但可能很难足月。”若是在现代,沈端言觉得问题不大,就是她没生过孩子,也知道现代医疗技术对早产儿的照顾有多么周到,多少早产儿都能无风无浪的长大。可这是古代,早产儿要顺利长大,不知有多么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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