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绕了半圈，走到近前，抬眼扫了一眼，只见除了并排而坐的帝后，身后还有几位钗鬟缠绕华服曳地的嫔妃，身侧还坐着打扮很是尊贵不凡的三个男孩并几个女孩，应该就是那育有子嗣的几位妃嫔了。
穆清只扫了眼就垂下眼，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比隆武帝年纪略长，保养得极好，看起来也甚是美貌，她含笑打量穆清：“这便是茹香家的长生吧，果然是皇家血脉，这一来，把王都的这些个子弟可都比下去了。不过本宫看着倒不像茹香，眼睛倒是似了陛下几分。”
隆武帝呵呵笑，对皇后态度也甚亲和：“你莫要夸他了，这小子可是头犟驴，前儿个在御书房还敢同朕耍赖。”
皇后并几个嫔妃都掩口而笑。
穆清羞赧地摸摸鼻子：“舅舅，我错了。”
“错了？”隆武帝哼笑，“晚了。想认错就不作数，门都没有。朕可是等着你，若是此番丢了人，日后朕见一回说一回，看你还能有脸？”
“舅舅——”穆清苦着脸。
“叫舅舅也没用。”隆武帝故意虎着脸，“你外祖母本也想来，朕同她说，等你到了最后再让她来看。朕话可都放出去了，能不能让你外祖母来，就看你自个儿了。”
穆清沉了一口气，正色行礼：“舅舅放心，长生定竭尽全力。”
穆清这般态势让隆武帝满意了几分，他指着后面三个男孩子笑道：“这是你三个表弟，他们年纪还小上不了场。你虽不姓李，可也是我李家血脉。即便拿不下魁首也不能堕了我李家的颜面，替你三个表弟做好表率，可明白？”
三个皇子最大的才十一岁，最小的才三岁，皆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这个头回见到的表哥。
大皇子年纪最大，也胆大些，睁大眼睛望着穆清：“表哥能拿第一么？”
穆清不好接口。
隆武帝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也不帮他接口。
见大皇子开了口，七岁的二皇子也问：“表哥厉不厉害？能打得过宋小六的三哥么？他也是四层的。”
一旁二皇子的母妃宋妃闻言作势拧了下二皇子的耳朵，嗔怪道：“什么宋小六，那也是表哥。”
宋妃正是出自宋家，乃是如今宋家家主的族妹。
二皇子却撅嘴道：“宋小六最讨厌，每回打架打不过我就说他三哥多厉害多厉害，烦都烦死了！表哥，你要是打赢宋三哥，我就送一样我最喜欢的东西给你。”
隆武帝呵呵笑起来：“小二最喜欢的？莫非是那把清风？”
二皇子本是打个马虎眼，若是穆清赢了，他是想送一样喜欢的东西给穆清，但却不是这一样，听得隆武帝这般一说，他顿时纠结起来。
隆武帝也不说话，只挑挑眉。
二皇子骑虎难下，只好垂头丧气道：“表哥要是赢了宋三哥，我就把清风送给表哥好了。”
见二皇子这般焉头焉脑模样，一干人都笑了起来。
大皇子笑得最开心，对穆清道：“表哥一定要赢啊，那把清风可是二弟的心肝宝贝，我同他换了好几回，他都不肯。”
穆清无言以对，只能再摸摸鼻子：“我尽力就是。”
隆武帝目光朝对面望了眼：“你不去同子洵一处，可是还有朋友？”
穆清点点头。
“那你去吧，快开场了。”隆武帝笑笑，“今日我算帮你一把，去吧。”
穆清没大听明白隆武帝这帮他一把是何意，但隆武帝已经话出口，他也不好问，行了个团礼，转身走了。
凌皇后眺望了下，她未曾习武目力不足，隔着整个场子，只隐约见得穆清原先坐的位置边上是一个女子，其他就看不大清楚了。
“长生同哪家的小姐坐在一起？”她问了句。
隆武帝倒了看清楚了几分，看出对面的女子的穿着简便并不似大家出身，他一笑：“年轻人，交朋友罢了，不必约束太多。”
穆清回到沈霓裳身边方坐下，场边便有擂鼓响起，满场顿时安静下来。
一红衣宫人站到一旁高处宣布比试开始，也顺便宣读了比试的规则。今年的比试规则并无多大变化，只改了一条，每一层高阶的五人第一日不参与抽签，直接参加第二日的擂台比斗。
这一点对各层中阶及低阶的参赛者算得是好事，也极大降低了只比一场就落败立场的可能性。
当然对于各层级本身就具有夺魁实力的高阶子弟而言，这一规则也没有什么不好，反正他们彼此的目标也不会出自于这些中低层子弟。
多休息一日而已，可有可无。
穆清却一下子明白过来。
这恐怕就是隆武帝所说的帮他一把。
也许是怕他运气不好，第一场就遇上真正的高手，一场落败太过丢颜面，也许也是想着他从未参加过这论武会，给他一个适应和缓冲的时间。
穆清心生感激。
“这样挺好。”沈霓裳也想到了这其中的种种，没提其他，只是说，“这样凌飞也可多休息一日。”
穆清的伤是真不碍事，凌飞的伤虽说不算多严重，但凭沈霓裳的经验判断，肋骨上多半是被米君行那一掌的掌力打出了骨缝的。
只不过米君行分寸掌握得极好，没有伤到内脏，除非是透视，否则就算真闹出来，也没人能拿住他什么把柄。
何况以凌飞这样好颜面的性格，也不会主动将此事告知恩侯夫妻，米君行是笃定凌飞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即便没亲见米君行其人，但对于一个小辈这般算计出手，可见心胸狭隘，对其为人，沈霓裳面上无波，心中却很是不耻。
正说着，凌飞大步行了过来。
穆清打量他：“可好些了？”
凌飞斜眼看他，懒懒道：“我今日又不用上场，还是操心操心你自个儿吧。走吧，去抽签。”
高台上红衣宫人正宣布抽签开始。
为了以示公正，每年的抽签皆是赛前当着皇帝的面举行，签筒也会先给皇帝过目才会放上供案，没有抽签之前，谁也不知自己的对手何人，何时上场。
“你是特地来陪我去的？”穆清看他。
凌飞不想看这得便宜还卖乖的家伙，没好气地转身：“废话，走不走？”
不多时，穆清回来，抽到了九号签。
此番心法四层参赛者比三层的少，却比五层的多，除开五个四层高阶的，再除开一个轮空签，一共五十二支签。同号为一组，一共二十六个组。
穆清这个九号排在中间靠前的位置，应该不会等太久就要上场。
也是凑巧，同样抽到九号签的也是一位宋家子弟，不过乃是旁支，心法刚刚突破中阶。
资料沈霓裳都看过，凌飞一说她便心中有数。
凌飞也不是啰嗦的性格，提了一句后，就指向正对着他们的东侧一个位置：“那儿就是宋家，”又指向西侧靠近皇室看台的一处棚区看台，半笑不笑挑了下眉，“那是米家。”
沈霓裳正觉着凌飞言中还有它意想发问时，余光一扫，却见简蕙心带着七八名男女并两个侍女朝他们走了过来。跟在她身后的少男少女中，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戚五少爷也在其中。
沈霓裳只好顿住口。
见得沈霓裳神情，凌飞转头一看，立时唇角几许不耐地勾了勾。
简蕙心一身淡蓝束腰轻纱长裙，和媚阳光中款款醒来飘逸如仙，身后粉色群托并两条飘带长长曳地，裙襕上还缀着金质的铃铛，行走间步步清脆悦耳，引得周遭瞩目不已。
不仅是简蕙心精心装扮，其实但凡来到这论武会的少女无一不精心打扮，妆容慎重，似沈霓裳这般只穿了一身半臂配着一条衩裙者，也唯有她一人。
所谓衩裙，乃是两边开衩的一种裙款。
沈霓裳自从发现有这种款式的裙子后，但凡没有其他必要，她都习惯这样的穿法。
里面配着宽松的裙裤，行动极为便利。
但在王都，只有平民家的女子为做事方便，加上这种款式也节省布料，顾常做此装束。
简蕙心身侧的几个少女都是米家旁支和简王府姻亲家的小姐，身份自不能同简蕙心相提并论，真要是身份相当的，也不会这般跟在简蕙心身后了。
但及不上简蕙心的身份，也还是世家大族的小姐，眼界自然不低。
恩侯府的凌少爷在王都少女们心中目的声望就如同还玉郡主在王都众多少爷心目中的地位一般，加上还从家中长辈处得知长公主之子此番也同凌少爷一起参加到此番的论武会中。
而且，这两日还有消息传出，这位穆少爷不但投壶之艺精湛无比，还端是长得一副天人相貌，比凌少爷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故而听得简蕙心要过来，自忖同简蕙心关系亲近的几个少女也兴冲冲地跟着一道过来了。
路上又遇见戚五少爷和另外两个少年，自然也是加入了。
远远地就看见凌飞同另外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少年围着一个女子说话，几个少女一到近前，目光在凌飞和穆清面上掠过，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艳后，就齐齐将目光投向了沈霓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