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姚仙华嘴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安菁不禁吓了一跳。
快不久了……什么意思,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吞了口口水,她小心的试探着问:“仙华……你姨娘她哪里不舒服么?”
姚仙华苦笑了一声,脸上露出愁容来,声音低了下去:“去年四月份时,姨娘就觉得身子不舒服,起初只以为是脾胃失调,可服了药却不见好转。真拖到今年一月,姨娘她竟然开始呕血。我和姐姐吓坏了,要去求父亲找个好大夫来,可姨娘却不肯。”
“为什么?”安菁诧异了,虽然钱姨娘是个妾,可她那婆婆对待妾室还算宽容,不可能放着人都吐血了也不管死活啊。
“姨娘说她知道自个儿的病症,恐怕要不上三两年内,就会丧命,所以就不必兴师动众的请大夫了。”说到这里,姚仙华忍不住啜泣起来,“到底是什么病,竟然会这么要命,姨娘她为什么不肯去可能大夫!”
脾胃失调,吐血?先前还是小毛病,可吐血,而且不止一次,这可就不是随便一句小毛病能解决的了。可钱姨娘却在吐血后表示不用请大夫,甚至对自己的病症相当了解,这也太古怪了。听说钱姨娘大字都不识得一箩筐,更不要说学医术了。
“除了呕血外,还有什么症状么?”安菁的眉头皱起,但愿不是她想的那样。
“我不知道,姨娘她一直避着我们,可这半年来,她越来越消瘦,脸色越来越难看。”姚仙华用帕子拭着泪。虽然她的生母只是个妾室,并不能带给她荣华富贵,甚至她要因为出身而被人欺压,但那毕竟是生她养她的人,一想到这个自幼用最多心意养育着她的人即将不久于人世,年仅十二岁的她如何平静的下来。
哭了一阵子,姚仙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许是我想多了,姨娘她其实只是一点小病症,不过是她自个儿想得太吓人了而已。”
会是这样么?安菁的眉头没有松开,如果钱姨娘自个儿都能判定自己活不久了,又有吐血消瘦的现象,只怕真不是想得太吓人而已啊。看看眼角还有泪痕的姚仙华,她张了张嘴,没吭声。
“姨娘说,她的父亲早逝,就是先脾胃失调,随后慢慢消瘦下来,呕血……当时请过大夫,大夫说这病拖到这时候治不好的。”想起钱姨娘曾经说过的话,姚仙华再次忧虑起来,又带着些期盼的看向安菁,“三嫂,这只是个巧合吧?哪有这么巧,都得一样的病呢……”
安菁还是没吭声,她越来越觉得钱姨娘这病不是小毛病。尤其是上面已经有因为这个病去世的长辈了,这如何能不让她想到遗传病上去。可关键的是,她只是个助理护士,并不是外科的主治医师啊,根本没办法凭着这几句话就判定钱姨娘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看姚仙华哭成那样,她心里也有些不好受,慢慢的开口问:“那你姨娘有没有说过,她父亲当初得的是什么病?”
什么病?姚仙华陷入了沉思,半晌后吐出三个令安菁只能长叹的字来:“噎食症。”
如果安菁没记错的话,这噎食症在古代好像就是食道癌胃癌一类等消化道癌症的统称。
也就是说,钱姨娘的父亲因为食道癌而去世,现在钱姨娘也疑似得了食道癌。
抬头对上仙华期盼的目光,安菁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她该怎么说,说你姨娘真的有可能快活不久了?还是说,也许是你姨娘想多了,并不至于那么严重。
可是,如果真是胃癌的话,拖到吐血的地步,只怕就只能等死了。
见安菁沉默了下去,姚仙华心里更加惶恐,姨娘的事情,她不敢告诉父亲,也不敢告诉母亲,别人就更不敢了。因为姐姐说过,今后只怕是要倚靠大哥和三哥了,她才借着这个机会说了出来。
这其中,未尝没有寻求帮助的念头。可如今连三嫂都是这副神态,只怕姨娘是真的活不久了。
“仙华,”安菁轻咳了一声,轻抚了下姚仙华的头顶,打起精神来笑道,“这病也不一定就会死人的,若是你姨娘保养得宜,能挨得过去也说不定。而且,人世间没有谁能一直守着谁,不是吗?想我当初在家里是何等的受宠,还不是要离开父母兄长嫁到这里来?你要记得,在还能相聚的时候,好好对待真心关爱你的人,不给自己和对方都留下遗憾,那便是心安了。为了你们姐妹两个,你们姨娘已经尽心了,你们也不要让她失望才是。”
姚仙华虽然看着老实,可心里是极明白的,三嫂这番话听着是在宽她的心,可听那口气,只怕姨娘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你……你别哭啊……”对于哄小孩什么的,安菁真是不擅长,见仙华又要哭起来,她心里也不好受起来,手忙脚乱的拍拍仙华的肩膀,“我嘴笨不会说话,你再这么哭下去,我就要傻了。”
“傻了?”姚仙华不解,怔怔的看着安菁。
“是啊,你这么哭,可我又不会哄人,万一越哄越哭,那就是我的罪过了。”安菁耸耸肩,“你姨娘现在还好好的呢,你想那些做什么?有那哭的空儿,不如先过好自己的日子。你过好了,你姨娘心里才高兴,不是么?”说完,她又垮下脸来,哀嚎道,“完了,我真的不会哄人啊,怎么办,我这还有两个多月就生了,将来怎么哄你侄子侄女啊?”
没想到安菁严肃的说了那么一番话后,接着的一句竟然是这个,顿时让姚仙华心里生出了一股怪异的感觉――哄孩子?三嫂自己还像个孩子似的呢。这么想着,她心里的酸楚被冲淡了几分,嘴角不由得翘了翘。
突然又笑了?安菁挠头,小姑娘的心思,她猜不透啊。摇摇头,她拉过姚仙华的手晃了晃,笑道:“我向来爱热闹,偏咱们府里的人与我来往的少,宝华那丫头就不用说了,她想来陪我,我还怕她来踹我呢,大嫂那里现在又要照看小侄子,我也不能总搅扰她。这一家子里头,唯独你和淑华是有空闲又与我最亲近的――连珍华都要在你们后头呢,说到底,咱们才是一家人,不是么?以后没事儿多来我这里串门儿,我这里有的是好玩的东西呢。你姨娘的事情也不要想太多,她是个有主意的人,自然想得比你长远。”
姚仙华轻轻点头,脸上的笑容又浓了些。
三嫂说的对,说到底,他们才是一家人,二叔三叔都要靠后的。
又跟安菁说了一阵子话,姚仙华才起身告辞:“本就是来送点东西而已,却扰了三嫂这么久,怪不好意思的,我也该回去了,不然,只怕姐姐又要抱怨我贪玩呢。”
安菁摆手:“哪里算扰,我一人无趣的很,正好你来了陪我解了半天闷,我求之不得呢。再说你姐姐,她都能为了给你出气连命都不要了,岂会真的抱怨你?”
这话说得姚仙华一愣,随即用力点了点头。
是啊,姐姐为了她,宁肯冒险报复姚宝华,这份心意她这辈子都不能忘。
“三嫂,我跟你说件事儿。”虽然知道左右无人,姚仙华还是四下打量一番后,凑近安菁压低了声音道,“我前几日被宝华姐姐逼着亲自去大厨房取东西,听见大厨房的赵婶儿说,四哥他每天都要去大厨房要半碗鸡血走,问他拿去做什么,他只说是要和墨写字用。还真是奇怪,有用鸡血掺着墨水写字的么?多恶心呐。”
关于这个,安菁倒是听说过,据说有那作画写字走火入魔的画家们,会想方设法研制各种墨汁,也有人往里头兑血的。记得当初那部听出名的少年包青天,似乎就有这么个桥段。
可是,姚润华哪里像文豪或者画家了?
对此,她只能摇摇头:“天知道他要搞什么呢。”
姚润华要搞什么,没过几天,安菁就知道了。
就在某天下午,张嫂神神秘秘的凑到了安菁跟前,告诉她一个令人诧异的消息――齐媛被老夫人从佛堂里放出来了。
虽说现在是放了出来,可住处还是有老夫人亲自派过去的教养嬷嬷看守着的,但怎么也好过孤零零的在佛堂里吃斋念经强啊。
诶,不对,自打姚宝华去了之后,齐媛就不是孤零零了。不过,姚宝华也不过陪了齐媛七八天而已,现在孤零零关在佛堂里的人只有姚宝华自个儿了。
“她怎么给放出来的?”安菁大为诧异,齐媛犯的错可是不小,嫁祸谋害兄嫂,逼迫丫鬟诬陷主人,丢佛堂里去都是轻的了。原本老夫人听了一尘师太的话,是决心让齐媛牢底坐穿的,怎么就心软放出来了呢。
“这就不清楚了,听说是四爷他先去给老夫人送了几本册子,老夫人看得满眼是泪,亲自去求老侯爷开恩放人的。”张嫂心里也纳闷,四少奶奶怎么说出来就出来了。
“册子?”安菁眉头微挑,难道是齐媛诚心诚意写的悔过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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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让大家久等,流风家里出了些事情,稍后还有一章。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