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老侯爷这么说,三太太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老夫人好糊弄,可老侯爷绝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对于这一点,她深有体会。
不安的瞥了眼老侯爷,她想了想,还是站起来,垂着头说:“老太爷的话,儿媳担待不起。”
“你担待的起。”老侯爷淡淡的说了一句,就不再理会三太太,而是转向了安菁和姚瑄华,“瑄华,你媳妇还怀着孩子呢,别总站着了,扶她坐下吧。”
有老侯爷开口,谁敢说个不字?就连老夫人也只能瞪着眼睛,看姚瑄华扶着安菁在旁边椅子上坐下。
这下有趣了,身为受害人的三太太站在那里,而作为罪魁祸首被叫来问罪的安菁却安安稳稳的坐下了。
不甘心的张了张嘴,三太太还是忍住了,这会儿她还是不说话的好,先看看老侯爷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还没等老侯爷开口,就又有丫鬟来传报,说姑太太和大夫人一起来了。
现在相关人等是全都到齐了,只有跟此事无关的二房是一个人都没露面,也不知道他们是没听到消息不知道此事呢,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呢。唔,应该是捂着耳朵在装暂时性失聪吧。
姚氏和陈氏一前一后进了门,不过,瞧两人那脸色,路上恐怕没有聊些让人心情愉快的家常话题。
两人是在瑄华院碰面的。
如果不是因为一场大雪阻碍了交通,关于三少奶奶害四少奶奶小产的事情也许用不了那么久的工夫才传开。姚氏是在午后才听说的,她正看着人打点返乡的行李,丫鬟匆匆赶来告诉了她这个消息,惊得她也顾不上交代别的了,赶着去看了自己的女儿。
自然,从齐媛口中,姚氏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看女儿病恹恹的睡过去,她如何按的下心头的怒火,立刻就起身去了瑄华院。
陈氏也是午后才听说此事的,她想起安菁正在害喜,才交代了丫鬟去大厨房知会一声厨娘,饭食上要小心一些,看看有没有别致的菜色能让安菁提起胃口,哪想到丫鬟回来却带来了这么个消息。
当时她就坐不住了,也等不及命人去瑄华院打听,自己就亲自往那里赶去。
谁知被被告知儿子儿媳都已经被传去了老夫人那里,而且姚润华已经来闹了一场,刚要出门来,就遇上了气势汹汹的小姑。
两人在路上已经吵了一场了。
“你还有脸在这里坐着?”看到安菁大大方方的坐在那里,姚氏心头的火气更大,也顾不上向父母打招呼了,直接先瞪向了安菁。
安菁一脸无辜的看着姚氏:“老侯爷发话让我坐下的。”
与此同时,三太太忍不住抽泣起来:“我那可怜的孙儿……就那么没了……”
那是三太太的孙子,也是姚氏的外孙啊。姚氏紧紧的咬起了牙齿。
她守寡多年,膝下只有这么两个女儿,虽说嫁进齐家门,余生也要在齐家过,但有这两个女儿好歹也多个倚靠。不为着这个,单说她是个做母亲的,将女儿拉扯大了,还能不盼着女儿过的好?虽说对于这门亲事不满意,但既然嫁了,她也只能往好了想。本来是看着齐媛有了身孕,似乎一切都安稳下来了,她也该回齐家了,这才让人收拾行李的,哪想到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与姚氏相反,陈氏挂念的是安菁有没有吃苦头,她那孙儿还安不安稳。见地上虽然碎了一地的瓷片,但安菁却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气色也还好,她提着的心就放了下来。
“行了,你来了就坐下,别闹哄哄的。”知道自己女儿心里在气恼,但老侯爷此时并没有心思去安慰她,因为他心里也不舒坦的很。
丫鬟们很懂事的收拾了屋里的东西就悄悄儿退出去了,今儿的事情有点大,她们可不想这个时候惹了哪位主子不快。
在一旁落座,姚氏深吸了一口气,直接问安菁:“你与媛儿有何深仇大恨,非要这般害她?”虽然嘴里问着,但她心里却已经有了几分猜测,那安菁怕是因为瑄华而一直对媛儿心怀不满,所以才下了毒手吧。
安菁无奈的叹气,再次为自己伸冤:“姑妈,我是冤枉的,我没碰她。”
姚氏肯信这话才怪了,扭过头,她直接对老侯爷说:“父亲,瑄华是孙儿,润华也是,他媳妇是孙媳,媛儿也是孙媳,不光是孙媳,还是外孙女,如今他媳妇害了媛儿,你说怎么办。”
姑妈,你这意思是说你家关系比我近,所以我低你闺女一等呗?安菁低头偷偷瞥了下嘴,近亲结婚容易生畸形啊亲。
老侯爷没接话,垂着眼帘沉思不语。
见他这样,众人也都安静了下来,视线也都收了回来,看着自己的手指或者鞋尖。
不知是不是忘了,好像老侯爷忘记发话让三太太坐下。
所以,三太太还站在那里,不知是该站还是该坐。
安菁偷偷的打量老侯爷,对于这位的想法,她真是猜不出来啊。
一直静得可怕,可以听到外头的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这样的寂静中,安菁的心思慢慢飘远了。
话说,外头是不是又接着下雪了?姚润华那小子被带下去擦药一直没回来,难道是突然醒悟过来,不找她报仇了么?为了陷害她,硬是弄掉了自己的孩子,齐媛现在后悔了没有?
“今儿的事情,你们是怎么想的?”
冷不丁的,老侯爷的声音响了起来。
三太太嘟了下嘴,到底没开口,她没忘了老侯爷似乎是有些看自己不顺眼,这个时候,她还是先不说话的好,反正有小姑呢。
不过,没等到姚氏开口,老夫人就先说了:“我也想过了,这样毒辣的女子,咱们家容不下。看在她有孕在身的份上,先留她在府中待产,待到孩子生下来之后,是休了,还是送去家庙里静养,就由老爷你来定夺吧。”
一听这话,陈氏急了,那可是她的儿媳妇,哪有孩子一生下来就不能见娘的,又不是生死相隔。
但姚瑄华已经开口道:“老夫人明察,孙儿媳妇是无辜的,切莫要被人蒙蔽啊。”说着,他又转向了老侯爷,“老太爷,孙儿媳妇真的是无辜的。”
姚氏忍不住了,一拍桌子,质问道:“你媳妇无辜?那媛儿呢?她又是被谁害的?!”
“哟,你还不知道呢?方才瑄华跟他媳妇俩人说了,那是媛儿自个儿摔倒了嫁祸他们呢。”三太太撇了撇嘴,嗤笑道,“亏他们能编排的出来。”她心里有些疑惑,就算老侯爷一向偏心些,可这样的事情不是小事,怎么不见老侯爷有半点怒容。
老侯爷不怒吗?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岂会不怒。只是,他的怒火却不是因安菁而来。
“三婶,那是事实。”安菁语气平淡的陈述道,“是她栽赃陷害。”
姚氏怒极反笑:“证据呢?”
安菁耸耸肩:“没有证据,没人看见。”
要是旁边还有别人看见,她还用这么被动么,喵的。
“谁说,没人看见?”
老侯爷的一句话,令众人一惊,连姚氏也顾不上怒视安菁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老侯爷身上。
“我看见了。”
没错,他看见了。
他原本是在正则院附近散步的,没想到竟然下了雪,他那难得的雅兴便冒了出来,想要去园中走走,赏一赏雪景,却没想到竟然看到了那么一幕。
隔着远远的,他就瞧见了园中有人,当时他还笑了,以为有人也跟自己想到一起去了,可看清那几人的脸,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相扶着的,是姚瑄华他们两口子,另一个却是齐媛。瞧他们那脸色动作,似乎并不是在园中偶遇闲谈,倒像是在吵架。
不等他猜测更多,就看到齐媛忽然向前一扑倒在了地上,将姚瑄华那小两口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再接着,他就见他们起了争执,齐媛的丫鬟去扶齐媛却被推开。从那袭面而来的风中,他甚至隐隐约约还听到齐媛在教她的丫鬟说一句话——
说一切都是瑄华媳妇害的。
老侯爷不是懵懂幼童,活了这么大年纪,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齐媛这分明是要陷害安菁。他如何也没想到,这个外孙女竟然有如此恶毒的心肠,究竟是什么仇怨,会使得她哪怕自伤也要陷害安菁?
他想不明白,也没有惊动任何人,见安菁的丫鬟带了人来抬齐媛,他便慢慢的离开了。
所以,他一直在等着,等着看事情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看齐媛会不会真的陷害安菁,看三房打算如何应付此事。正是因此,他才打从回来后,就在旁边隔间里静坐养身,因为他知道,老三家的定会找到这里来告状的。
果不其然,过了一个多时辰,他就听到隔壁响起了哭诉声,以及他那老妻气恼的说话声。
“这,这不可能!”姚氏惊的站了起来,拼命摇头道,“这怎么可能呢?”
“不可能?”老侯爷挑眉看了她一眼,“那我是在撒谎?”顺便,他的视线在三太太身上停留了片刻,又转向了安菁,“瑄华媳妇,你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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