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天在酒楼中,姚瑄华那般轻描淡写的羞辱自己,唐海就恨得牙根直痒。平日里装得道貌岸然,原来也不过是个心胸狭隘的卑鄙小人。
“三少奶奶的雅兴不小。”安菁的视线落到了院子当中跪着的那丫鬟身上,轻笑一声,她扭头对美杏抱怨,“你看看你们,成天嫌我不好伺候,我再怎么不好伺候也没责罚过你们吧?别说罚跪了,我可是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美杏啊,做人要知足。”不能直接为那丫鬟抱不平,说不准某些心理阴暗的人会为了出气加重惩罚。
唉,她可真是够善良的啊。
美杏嘟起了嘴:“你是没责罚过我们,可你成天闹出这样那样的事儿来,让我们头都大了。”哼,小姐就算是任性,就算是要对付人,那也是对付外人,才不会这么折磨自己人呢。
姚瑄华也在一旁说:“你倒是不责罚她们,纵得她们一个比一个嚣张,比主子还像主子呢。不过也是,你已经够粗心的了,若是她们不看得紧些,天知道会出什么纰漏。”这文婧跟唐海倒是绝配,两人都是一样的恶毒。
“安菁,你是太闲了吗,跑我这里来废话。”文婧沉着脸看着安菁,尤其是看到美杏那脸上一闪而逝的不屑,她的脸色就更阴沉了,瞪了那丫鬟一眼,呵斥道,“没长眼睛啊,有客人来了还在这里碍事?给我滚后边去!”
那丫鬟闻言忙小心将举过头顶的茶盘放下来,小心的一手扶着酒盅和鸡蛋起身,一路小跑的离开了。
“诶,怎么就走了呢。”安菁遗憾的嘟了嘟嘴,“还想跟三少奶奶学几招的。”
“想学行啊,你不是带着丫鬟的么。”文婧的目光放在了美杏身上,那天在街上时,这个贱蹄子竟然敢跟她较劲,刚刚还那般看她,真是跟安菁一样不是东西。
安菁闻言连连摇头:“我家美杏?不行不行,我可不舍得欺负我家美杏。你看我家美杏这小脸蛋多漂亮,要是受了苦愁眉苦脸的,那多不好看。”
对此,文婧只是冷笑了一声:“说的也是,这么漂亮的人儿,做个丫鬟多可惜,不如再提拔提拔——姚公子如今有几房姨娘?”
姚瑄华皱了皱眉,淡淡的说道:“在下并无纳妾。”一个安菁已经够闹的了,若是再来两个不安分的妾室,他只怕要头痛死。
“委屈我家美杏做个小小的妾室?说的好听点也不过是一个姨娘,半个主子而已,自个儿见人低一头不算,生的孩子也要见人低一头,啧啧,我家美杏才看不上呢。”安菁说着,扭头瞅了美杏一眼,“怎么,你觉得呢?要是你有兴趣的话——”
“别!”美杏忙摇头,“多谢小姐美意,可美杏还是觉得与其提心吊胆勾心斗角,倒不如嫁个普通人做个寻常夫妻。”
安菁笑了:“至少心情不好了,两口子闹了矛盾,你敢指着他鼻子臭骂一顿是不是?恩,有志气,比那上赶着犯贱非要给人做低三下四的妾的有志气多了。”她到现在还记得美杏坚持不做妾的理由。
美杏没接话,只是红着脸低下了头。
喂,打人不打脸啊。丁悦兰白了安菁一眼,心里却也是忍不住好笑,瞧那唐海的脸色都成什么了,这不是明摆着说他的生母还不如个丫鬟有志气么。
“安菁,你够了没有!”面对安菁,唐海能忍到现在真是个奇迹,若不是心里还悬着吉祥寺的事情,他指定早就开口赶人了。
“没啊,我们这才刚来,还没说两句话呢怎么能够?话说回来,唐公子啊,你们的待客之道很成问题啊,就这么晾着客人在院子里,连个‘请坐’都不会?”安菁很不解的挠头,“我先前还听说你唐海在外头的名声不错,彬彬有礼的……”顿了顿,她恍然点头道,“我明白了,你在外头那都是装的,回来就暴露本性了。我们跟你不熟,也不算是内人,在我们跟前,你好歹也装一装啊。”
唐海不想理会安菁,只是他心中始终放不下。
既然安菁笃定吉祥寺的事情是他做下的,为什么不往大了闹开,为什么至今都没有半点动静?哪怕是找不到跟他有关的确凿证据,可安府那几个混账一向都是对她保护有加的,为什么不见他们私下找他麻烦?
这就好像明知道自己头顶上挂着一把刀,可就是不知道那刀子会在什么时候落下来,是落到头顶,还是落到肩膀上,是左肩膀,还是右肩膀。这种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感觉,实在是有够难受的。
“菁丫头,他现在就算是想装也装不下去啊。”丁悦兰笑眯眯的开口道,“当众出了那么大的丑,本性早就暴露了,就算是推到醉酒闹事上头去,那也是酒后吐真言呢,如今那彬彬有礼的才子名声已经去了小半了。唔,我听说四皇子殿下觉得自己身边闲人太多,所以要清减几个……诶,三表哥啊,你这大白天的怎么在家呆着呢?”
这打人偏打脸的本事,丁悦兰学的极快。
这也正是唐海的痛处,第二天酒醒后,他就懊恼到了极点。不仅当众出丑被安菁和姚瑄华联手羞辱,而且还惹怒了父亲,可最严重的是,四皇子殿下对他说自己用不了太多人跟着,他这几天事多,就先在家休息吧。
分明是将他赶回家了,根本不用想,这指定是安庆成那个王八蛋捣的鬼,不就是为了排挤他么。
“喂喂喂,唐公子,你脸色有点难看,不会是哪里不舒服吧?”安菁大惊小怪的叫唤起来,“你看你那脸色,都快成绿的了,难不成是中毒?要不要叫个大夫来给你看看,开两副砒霜什么的吃一吃?”
姚瑄华看了眼唐海的脸色,确实够难看的。他忽然就想到,自己平时被安菁气的头晕的时候,不会也是这个样子吧?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他低声道:“够了,别扯乱七八糟的。”这唐海不是好东西,还是趁早离开的好,省的碍眼。
“哪有扯,你看他那脸色。”安菁不依的反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病入膏肓药石罔救命不久矣马上就一命呜呼了呢。诶,悦兰啊,照你那关系,他下葬的时候你怎么也要露个面吧?”
“他?”丁悦兰不屑的撇撇嘴,“他算什么,又不是我正儿八经的表哥下葬……啊呸呸呸,我表哥们长命百岁长命百岁。”
文婧没有耐心了,她狠狠的瞪了唐海一眼:“你就让他们在这里嚣张跋扈,这里到底是谁家啊?”
唐海一点头,高声唤道:“来人,把他们给我赶出去!没见他们气着你们少奶奶了么,还不给我过来!”真是让安菁这贱人给气糊涂了,这里是唐府,他赶一个外人出去有何难?
闻言,附近伺候的丫鬟婆子们为难了,虽说这是主子的交代,可来的到底是客人啊,而且还有一个表小姐,要是把表小姐得罪了,夫人那里可怎么交代?
刘姨娘?
再得宠也是个姨娘,还真能越过夫人去不成?就算说句不好听的,夫人突然仙逝,那也轮不到她刘姨娘扶正呢。再退一步讲,就算是扶正,那刘姨娘在夫人牌位前照样要伏低做小。
“你看你,连点玩笑都开不起,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动什么脾气嘛。”安菁一脸“你真大惊小怪”的神情摆手道,“行了行了,我跟你说正事,你要是不想听这正事呢,我就去寻令尊谈,反正,我是一定要谈的。”
唐海闻言心里一紧,难不成这贱人是要把吉祥寺的事情告诉父亲么?随即他就冷笑了,那是他父亲,又不是她父亲,难不成还要放着亲儿子不信去信一个外人?不过,这贱人刁钻狡猾,惯会搬弄是非,他就先听听她要废话什么好了。
在摆好的椅子上坐下,见还要上茶,安菁举起一只手摇了摇:“茶就算了,点心也算了,凡是跟吃食有关的都别搁在我们跟前,如果搁在我们跟前,我一定会亲手打碎了再走。”
文婧眉头一挑:“你还怕我下毒害你不成?”
“我倒是不怕这个,我怕我走之后,我碰过的盘子啊杯子啊里头多出点红花麝香马金南什么的东西,然后就有人哭诉说我心肠恶毒要害他未出世的孩子。你没见为了避嫌,我连半点礼物都没给你带来么?你也不用想其他的,我们几个人身上都没有带荷包钱袋,所以,我们走后,你们就算捡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也别想跟我们扯上关系。”
姚瑄华垂下了眼帘。只怕不光是为了避嫌,更是为了省钱吧。
文婧咬紧了牙齿,阴冷的看着安菁。这个蠢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明了,竟然会事先想到这一点。
“好吧,咱们来算算账。”安菁冲唐海露出了金灿灿的微笑,然后从衣袖里拿出了一把纯银打造的小巧算盘,“这是我身上唯一带着的东西了,好了,咱们可以算账了。”
“算什么账?”
“前几天你在酒楼闹事,砸了人家的东西没钱赔偿,衣裳脏了没钱换,是我家夫君借给你的钱,没错吧?”安菁一晃手中算盘,扭头笑着问姚瑄华,“瑄华,我没说错吧。”
对此,姚瑄华轻轻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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