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二人又嬉笑了一阵,沈晔写了封信,让人送去了叶家。
叶家和京都的名门世家都没有什么往来,和沈家就更是疏远了。叶家人对于沈晔突然来信,都困惑不已。叶云归当着长辈的面,扫了一眼,淡淡道:“安定侯说他新得了一只蛐蛐,邀我去赏玩。”
叶云归本就是纨绔子弟,众人不以为意,也没有放在心上。他父亲叶重立刻就挥挥手,“既然安定侯一片美意,那你就去吧,只是不可玩物丧志。”叶重如今在五城都督府任都督,是个闲职,他没有长辈们的雄心壮志,又好美色,是以不到四十,已经早早被掏空了身子,一副沉迷酒色的病态模样。
他的话在叶云归耳中向来无关痛痒,倒是叶夫人拉着儿子进了耳房,低声道:“你不是说,昨天安定侯也在场吗?许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和你说。”
沈晔并不善交际,在京都勋贵的圈子里,是个很低调的人。叶云归微微颔首,“我明天就去一趟。”忽然看到什么,眼中一片寒芒。叶夫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叹了口气,拍拍他的手,“我听说,沈家二小姐和周夫人的侄女交好,这些日子走动很频繁。”目光所及处,是混乱一片的厅堂,几个穿红戴绿的妾室围着叶重,娇笑连连。
叶云( 归双唇紧抿,让小厮给沈家下了帖子。
沈宛正窝在暖阁里看着小丫鬟们烤蚕豆,这样安逸的时光太短。自她穿越过来以后,波折如波浪。一波又一波,从来没有消停过。对于这种现状。沈宛也有些无奈。她抓了一把蚕豆,撒在炭火里。听着豆子炸裂蹦蹦蹦的声音,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几个丫鬟就拿着挑子在炭火里拨弄着,将已经烤熟的蚕豆从其中翻出来,放在一旁的小碟子里。沈宛看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只觉得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优雅,赏心悦目。她微微的笑,懒懒靠在炕上,看着窗外的天色发呆。
她虽然怕冷,可更怕憋闷。是以有她在的地方,窗子不会关严实,会留一小快透风。也就是从这小小的四方的地方,她能看见那苍茫无边的天际。已经好几日没有出过太阳了,天空似扯絮一般,看样子,至多今晚,又会有一场大雪。
这个年过的并不安稳,伪造玉玺的案子一日不破。人心惶惶的日子就将继续下去。也正因如此,沈家的客人并不多,大多是派了家里的管事送来年节礼和帖子,就算拜过年了。许是考虑到她家没有主母的情况。来访的客人大多是男性,根本不用沈宛出面。她也乐得清闲,缩在一旁和小丫鬟们逗乐。
“小姐。您又要睡着了?”绛紫从外头撩帘而入,带来一股寒气。笑道:“您这一日日的都在睡觉,到了晚上。又睡不着了。”温暖又安静,这种环境本就易引人睡意。沈宛揉了揉昏昏欲睡的双眼,接过她捧上的茶盏,抿了一小口,“外头雪很深吧?”
“那可不是。”绛紫笑着,忽然声音一低,“小姐,有人来给侯爷说亲。”
“什么?”沈宛一下子睡意全消,从炕上坐直,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是谁?说的哪家姑娘?”“是翰林院的胡翰林,也不过是在侯爷面前提了一提,侯爷似乎很生气,当时就送客了。”也就是说,还来不及深说,甚至连哪家小姐也还没说出口了。
绛紫眼中闪过一抹快意,“我们夫人过世还不到一年呢,这些人就蠢蠢欲动,侯爷是该给他们点脸色看看,也知道哪些话说得,哪些话说不得!”出了这种事,沈宛也不大高兴。如果沈晔要续弦,她心里也许会不痛快,却不会拦着他。毕竟死去的人不会回来,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沈晔今年也不过三十岁出头,不可能茕茕孑立一辈子,那也太不通人情了。
可如今还在沈夫人的孝期,不管怎样,至少在这一年里,也该给沈夫人这位原配应有的尊重。杀鸡儆猴,出了这事,想必那些人,有一阵子不会登沈家门了。
沈宛又喝了口茶润嗓子,忽然想到,这位胡翰林,和前世继母的父亲唐翰林似乎是好友?
那时候,为唐婉柔说亲的,好像就是胡太太。不过,沈宛也没有太仔细的看那部书,记忆并不算深刻。
也许,这就是命运。兜兜转转饶了一圈,最后遇见的,还是原来那些人。
但是,这一世,唐婉柔想要称心如意,做梦吧!
靠算计得来的地位,也不怕坐不稳?而这一次,沈宛连算计的机会也不会给她。
想要做当家主母?想要成为安定侯府的夫人?想要摆脱嫡母的控制?
沈宛微微的笑,只是这笑容有些冰冷。
“你去打听打听,这胡翰林是替谁说亲。”沈宛漫不经心的用茶盖轻轻拂开茶水上漂浮的茶叶,“既起了这心,难保不准会有第二次。”绛紫神色一紧,立刻应了一声,匆忙出去。
几乎没有多久时间,她就打听到了消息:“听说是替唐翰林家的女儿说亲,唐翰林前阵子染了风寒,唐太太就带着药材到了京都。他家几位小姐也跟着过来,胡太太看着那唐家大小姐才貌过人,知书达理,就起了说媒的心思”
唐家大小姐是唐太太的嫡亲女儿,唐家的嫡长女。
沈宛嘴角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这唐太太才来京都没多久,又不是知根知底的,胡太太可真是热心肠!”比起她来,绛紫更恼怒,她气的脸都红了,“这些没脸没皮的,那唐家家底薄,唐太太在乡下侍奉公婆多年,几位小姐能有什么见识?往上数三代就是那三皇五帝,还好意思说自家女儿知书达理!”
有没有见识沈宛不知道,但居心叵测倒是真的。
见沈宛神色平静,绛紫又愤恨不平的加了句:“胡太太也是有名的会来事的人,这俩人凑到一起,能有什么好事?”“好了。”沈宛出声安抚着自己的身边人,笑得如沐春风,“如今胡翰林不是被拒绝了吗?你急什么?”
“我就是替夫人小姐生气。”绛紫也知道自己这怒火来得太快,有些不好意思,“这才多久功夫,就有人打侯爷的主意,还是这么上不得台面的人,我也是为侯爷不值。”以安定侯府的眼光来看,唐家的身份的确有些卑微。
“你呀,也不能一味生气。”沈宛瞥了她一眼,“这事知道的人也只有几个吧?你若有这么多怨气,何不找那能说会道的婆子们说说?怕是她们比你还着恼。”在侯府,那些婆子们是最底层服侍人的,可一旦出了侯府,个个都以侯府人自居,拿起款来那可是面面俱到。
绛紫会意,抿着嘴直笑,当天晚上去厨房传晚膳的时候,就状似无意的抱怨了几句。
那些婆子们本就嘴碎,又极善八卦,一听到这音,纷纷凑上来问个究竟。绛紫却很为难,“这可是主子们的事”婆子们也不敢真逼她,在绛紫这样的大丫鬟面前,到底少了几分底气。可这心里抓心挠肺的,待到绛紫一走,还不鼓足了气去到处打听?
几乎没一个晚上,沈家整个后院都传遍了,唐家想把女儿嫁到沈家来,派来的说媒人被侯爷轰了出去,灰头土脸的,自讨没趣。这等充满戏剧化的大事,本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又因是年节下,谁家妈妈们不认识几个人?大家互相走动,难免将这事当做笑料提起。如今因玉玺案,公卿之家闭户不出,难得有这样的八卦,还不速速分袭?
三人成虎,这事传来传去,到最后沈宛听说的版本是:“唐夫人早就看中了安定侯的家世,又觉得自家女儿貌美,借着探病的机会,将女儿一溜带来了京都。还说无论安定侯看中了哪个女儿都成”
沈宛目瞪口呆,“这话是谁传出去的?”
“谁知道呢?”绿萝抿着嘴直笑,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反正都是道听途说。不过,我可听说,唐太太羞得这些日子连门也不大出了。”这些都是后话。
年初四的时候,叶云归如约抵达安定侯府。
沈晔亲自在花厅招待他,初时不过说着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叶云归本就厮混在京都的花街柳巷,对这些比沈晔还熟悉,却也摆出了晚辈的姿态,不时说上几句,让沈晔越说越带劲。觉得这个晚辈还是不错的,虽然从前名声不好,可比起那些木讷的呆子们,有趣多了。
沈宛一直派了小丫鬟盯着那边,得知沈晔和叶云归进了书房,暗暗点头。看来,叶云归很讨沈晔的欢心,不然哪会这么快就直入主题?
一念及此,她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己的穿戴,初次见面,务必庄重有礼,不要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才是。也不过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有小厮匆忙而至:“二小姐,侯爷请您去一趟。”(未完待续……)I12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