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余杭到京都，路上最快也要走大半个月。”黄妈妈笑得客气：“我们夫人喜欢表小姐，自然想留她多住些日子。”
沈宛点头，心里已有了打算，笑道：“表小姐才来，定有不少事情，过几日我请表小姐过府来作客，也不知道是否便宜......”
“这可巧了。”黄妈妈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信封样的东西，“我们表小姐也惦记着您，这不借着送特产的机会，让我给您下帖子，也不知您明天是否得闲？”
派了黄妈妈亲自来下帖子，沈宛这次没有拒绝的理由。她很爽快的接下了帖子，“承表小姐一片情意，我明日一准到。”
黄妈妈是有命而来，沈宛又是个懒散的性子，俩人都没有过多寒暄，又说了几句话，便送客了。
“怎么样？”周夫人靠在秋香色海棠靠背上，颇有兴致的问：“可见到沈二小姐了？”
“见到了！”黄妈妈满脸是笑，掏出了一个绣金荷包，“这是沈二小姐送的，说是给我们表小姐串珠花。”
“哦？”周夫人兴致更浓，瞥了坐在下手的侄女一眼，接过荷包，从里面倒出了十几颗珍珠。这些珍珠颗颗饱满，毫无瑕疵，是上好的南珠，更难得的是个个有指甲盖大小，大小也差不多。
“是好东西。”周夫人笑着将荷包递过去，“阿九可喜欢？”
被唤作阿九的女子，即是周夫人的侄女儿，摸着光滑的珍珠，笑容促狭，“这沈二小姐也有些意思，我正巧喜欢珍珠呢！”
周夫人慈爱的看着她，“明日沈二小姐就要过来了，你可得好好招待，把你那小气性收一收，可不许叫人为难。”
“姑姑这可就不对了！”小姑娘也不恼，笑嘻嘻的把玩着手上的珍珠，“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更何况姑姑从前也只是从信上知道我的脾性，怎么就知道我喜欢使小性子了？”
周夫人和侄女儿说着沈宛，这边沈家也说着周夫人姑侄。
绛紫一五一十的将打听到的消息倒豆子一样说出来：“周夫人娘家是赫赫有名的余杭江家，家中人才辈出，从前朝到如今，出过二十几个进士，在当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位表小姐姓江，闺名清颐，乳名阿九，是周夫人胞弟的嫡长女，今年才刚刚十四岁，因周夫人多年未见过这个侄女儿，特地接来京都住一段日子。”
沈宛微微颔首，心里却在想，寻常人家十四岁就是说亲的年纪了，怎的周夫人还在这时候将江清颐接来京都？难道是想在侄女儿出嫁前最后亲近亲近？
“二小姐，这江小姐还尚未说亲。”绛紫若有所指：“这时候来京都，恐怕还有别的事。”
以江家的门第而言，江清颐想要说一门好亲事，并不是什么难事。拖到十四岁还没有说亲，怕是早有打算。
沈宛点头，“我知道了。”
相对于沈宛的平静而言，沈晔显得兴趣很高，他甚至派了小厮来说：“侯爷说，让二小姐明早准备妥当后，去侯爷那边一趟。”
沈宛觉得自己额头上都有汗沁出来了，要不要这么浓重其事？只是去见见江家小姐而已，还能闹出什么笑话不成？
虽如此想着，沈宛第二日还是好好打扮了一番。
如今是初冬，她穿了一件天青色的面纱小袄，月白色的挑线裙子，都是非常素净的颜色。头上也没有多戴饰物，只插了一支银镶万寿簪子，耳朵上戴了一朵小小的丁香坠子。手腕上缠着几串珍珠手串，映衬得肌肤白如雪，见之忘言。
沈晔上下打量着女儿，满意的点头，“这样打扮很好，比往常好看许多。”
这是亲爹吗？她也没涂脂抹粉，就是换了件衣裳好吧？
沈宛腹诽着，眼见着时候不早，打断了沈晔的絮叨：“父亲，太阳都出来了，去周家还要不少时候，我先走啦！”沈晔本就不是严肃的人，听女儿这样说，不以为意，笑呵呵的送她出去，“好好玩，见到镇北侯替我问好。”
她是去见江家小姐，又是去别人家作客，定然呆在后院，又不会到处乱跑动，怎么会见到镇北侯？
“女儿省得！”沈宛屈膝行礼，然后快步出了院子。
马车缓缓驶出沈家，京都多胡同，出了一个胡同，就是另一个胡同，镇北侯府在尾儿胡同。早前这里是一座王府，后来那位王爷被卷入贪渎案，又惊又怕，竟死在了府上。那之后，宅子就冲了公，后来辗转到了周家手上，是以这座宅子附近并无人家，才进胡同口就感到了安静。
马车颠簸了一下，似乎撞上了什么，然后停了下来。绛紫扶着沈宛下了马车，入目所及，是黑亮的雕花木门。这垂花门透着厚重，其间几位穿着藕荷色十样锦褙子的妈妈们迎了上来，“给沈二小姐问安。”
绿萝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银子，一人打赏了一个小块碎银子的荷包。几位妈妈道过谢，领着她们进了垂花门，又有一辆小车在等着她们。
青布小车看上去并不起眼，撩帘进去，能闻见淡淡的百合香。绿萝将帘子撩开了一条细缝，啧啧称叹：“周家真是大。”毕竟是从前的王府，肯定比沈家要大，沈宛莞尔一笑，“外面有婆子呢，你可别大声嚷嚷。”
“是！”绿萝满脸通红，放下了帘子，眼睛滴溜溜的在车内打转。靠背，迎枕，样样齐全，都是上好的锦缎所制。这些沈家也有，并不稀奇。
绕过了一道道弯，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沈二小姐，到了！”有婆子的声音自帘外传来。
沈宛踩着凳子下了马车，就有一道清丽的声音传来：“沈家妹妹可算来了！”
循声望去，台阶下，立着一个小姑娘。穿着茜红色绣玉兰花的缎面小袄，鸦青色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挽成了堕马髻，垂着绿翡翠水珠儿，另一边插着一支羊脂玉莲花簪子，饱满的耳垂上是闪耀的明月珰。鸭蛋脸儿，肌肤白若梨花，灿若玫瑰。
这大概就是江清颐了。
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