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她微笑道:“儿臣不才,且多年不曾掌管内务,都生疏了。”
太后笼一笼头发,说道:“辛苦你了。快过年了,这年赏可打点好了么?”
周贵妃微微欠身道:“回母后,都好了。过些日子便可分下去。”
太后端茶道:“很好。”说着便揭开盖子,忽然又想起什么,放下已到唇边的茶盏,说道:“别的倒也罢了,这历星楼的吃穿用度可有循例?”
周贵妃道:“回母后,历星楼的用度是照着先帝敬媛的例子来的。”
太后点头道:“那也不错。只是敬媛当年是随侍的丫头,先帝登基之后,才得了这个位分。虽说有名分,但供养却有限。如今历星楼的慎媛却与敬媛的情形大不相同,渊儿斟酌着添些也好。”
周贵妃微微一笑:“儿臣正有此意。只因前些日子才接过手来,千头万绪的,才没顾上。这次年赏,历星楼和遇乔宫是一样的,只比思乔宫矮一等。且历星楼年久失修,儿臣正要请慎媛去粲英宫暂住,好重新修缮。服侍慎媛的人也太少了些,儿臣已经支会内阜院再调些人去。”
太后道:“如此便好。”说着又向皇帝道:“慎媛固是有错,却甚是可怜。她毕竟是曜儿的生母,皇帝还应垂怜。”皇帝恭声应是。
太后招手让高曜上前,亲自抱他上榻,又拿了块茯苓饼递于他。高曜恭敬谢过,方靠在太后怀中慢慢吃了起来。太后笑望着高曜好一会儿,抬头向周贵妃道:“本宫记得今春选了四位女巡进宫,如今却只剩了两位。过了年也该再选几位进来,如今添了一位公主,你们越发不得闲,再封几个女官,公主们也有个伴儿。”
周贵妃道:“儿臣正有此意。”
太后满意道:“渊儿向来有分寸,本宫十分放心。”
皇帝与周贵妃相视一眼,说道:“儿臣有件事情想讨母后的示下。”
太后笑道:“若是好事便说来听听,若又要罚什么人就不必说了。”
皇帝微微有些不自在,双颊微红,赔笑道:“快过年了,自然是好事。朱女巡入宫一年,服侍二皇子有功,才德为**众人称道。渊与瑜卿都与朕说起,该下旨晋封。因此儿臣想着,过了新年便下旨册封朱女巡为正七品女史,为众女官之首,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我骤然听到皇帝提起我,心中一跳,连忙站了起来。太后听了笑意更盛:“这是极好的事情。既然渊儿和瑜卿都说朱女巡好,那便晋封吧。”说着又向我道:“朱大人怎么还在发愣?快来谢恩。”
我连忙碎步上前,向太后与皇帝行跪拜大礼:“臣女叩谢圣恩。”
皇帝右臂微微一抬,笑道:“起来吧。”高曜在太后怀中抬头道:“皇祖母,是不是玉机姐姐升官了?”
太后笑道:“正是呢。曜儿该向朱大人贺喜。”
高曜跳下地,高高兴兴的拉着我的手道:“孤恭贺玉机姐姐高升。”当下锦素也站起身来向我道喜。乳母们也纷纷上来讨喜。
这喜讯来得太突然,我眼看着周遭一张张笑脸,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太后摆摆手笑道:“好了,你们要讨赏,回去将灵修殿的大门堵上慢慢讨去。”
皇帝凑趣道:“母后还不知道,朱女巡不但将曜儿教导得甚是得体,自己更是见识不凡。朕记得有一次她在益园中与朕说了许多治国之道,竟也不输于朝臣。单就这份学识,也当得起这女史之位。”
太后想了想道:“本宫记得前些日子出宫丁忧的史女巡颇通理财之道,如今这位朱女巡竟通政事,果然是女中丈夫,长江后浪推前浪。”
我忙跪下道:“太后明鉴,臣女是胡乱读过一些政论史书,但说到通晓政事,臣女万万不敢当。”
太后抱起高曜,喂他喝了一口茶,轻轻抚着他的背,转头会意道:“朱大人不必惊慌,起来吧。即便通晓政事,也不一定就会议政。一个人肯读书,总是好的。若朱大人没有这番见识,又怎能进宫服侍皇子?”
佳期走上来扶起我,我低头道:“多谢太后。”
太后又向周贵妃道:“朱大人即为女官之首,这用度也该添些才是。”
周贵妃微笑道:“母后放心,儿臣知道。”
太后抱过华阳公主,华阳公主原本在乳母怀中半睡半醒,换了生人一抱顿时大哭起来,太后一面柔声哄着,一面向皇帝笑道:“中气很足,说不定是个学武的好料子。”
皇帝叹道:“不瞒母后,当初瑜卿在怀这孩子的时候生了一场病,朕还担心她身子不好。如今母女平安,且公主甚是康健,儿臣的心也就放下了。”
所谓“生了一场病”,当是指四月里陆贵妃“自尽”一事。听皇帝这口气,当陆贵妃“自尽”时,应当自知已然怀孕。那嘉秬……究竟是怎样溺水的?想起嘉秬,我的心忽然绞痛,无声的叹一口气。
自太后房中出来,周贵妃随皇帝去了仪元殿,锦素带着高显回了长宁宫。我和高曜经过茶房,见慎媛在里面准备茶点,熟练的拿出各样杯碟碗盘,一溜摆开。虽然我今日得了即将晋封的讯息,颇有些喜出望外,但总不及我此刻见到慎媛安然无恙时的轻松喜悦。
我缓步走入茶房,几个小宫女忙走上来请安。高曜一头扑在慎媛怀中,兴奋道:“母亲,今日玉机姐姐升官了呢。”慎媛澹然一笑,说道:“玉机,听闻你晋封为女史,恭喜。”
我屈膝行一礼,微笑道:“多谢娘娘。娘娘今日气色甚好。”
慎媛掠一掠发鬓,说道:“好不好,有什么要紧。我如今唯一的心愿,便是你和曜儿一切平安。今日得知你晋封的喜讯,我甚是欣慰。总算你们不曾受我连累,我也能放心了。”
她的神情中分明饱含苦痛与不甘,但隐隐有一丝淡然悠远,似是对周遭之事都无甚兴致。我略略思想,低低道:“这都是太后与皇上的恩典。”
慎媛微微冷笑:“不错,雷霆雨露,莫非皇恩。”
我走上一步道:“皇上并非无情,娘娘……切莫灰心。”
慎媛摇头道:“玉机,你虽然聪明,但毕竟年小。待你再长大些,或许能知晓我如今的心境。这么多年下来,我……对他已死了心。”
我无言可对,却见慎媛微笑道:“玉机不必担心我。近来我想起处置曾娥的事情,总想着,若我当初听从周贵妃的劝导,放过曾娥,如今又当如何?”
我心下黯然,只听慎媛又道:“总是我自己把持不住,被她所利用犯下大错,却是谁也怪不得……玉机当初便条分缕析得甚是清晰,是我自己昏蒙不知罢了。”
听闻慎媛的自省之言,想到皇帝废后的决绝,我真想对她说:其实不是这样的!然而,我的咽喉与心头,似被一块大石堵住,什么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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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里有一句话:二殿下就是二殿下,叫什么皇后的二殿下呢~
就是因为朱玉机一早就预料掉皇帝会废后。
不过,周贵妃是前一代英明神武的女主,善良的品质是少不了的。所以慎媛当然不会像甄嬛传中失宠的嫔妃那样受苦。反而因为失望、澹然、自省,后面颇受优待的。而且慎媛是接受皇帝OFFER自己退位的,算是我为争夺政权的你死我活,留下一点温情。我总是不忍心写得太残酷。
大家也可以看出太后对皇帝废后的态度。
子曰:勿意,勿必,勿固,勿我。送给每一个喜爱玉机词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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