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都如脚下生风一般了,几分钟就顺着作坊外的土路到了家门前,进到门内时,燕儿就迎了上来,而同样正等在仓库门前的范、张两家也都一齐上来问安,张老实还带头汇报了工作,说家里都打扫归整好了。
爷爷心情一定很是不好,在路上回来时应都是阴着脸,但此时有外人在,他却是收了心神。听张老实说完话后,开口和蔼的道:“嗯,你们今天也都辛苦了,这边也没什么事,你们早些回去歇了吧。”说完像想起天色太暗,也不等两家人又恭敬的说出告退的话,就道:“你们拿了仓库房里的两个火把带着照亮吧,天色太暗,这又是孩子又是老人的,路上小心些。”
两家人又是一阵的告谢,完了张老实家老太婆带着两个年轻媳妇,就要帮我们打水什么的,被奶奶直接劝了回去,两家人才是告退回去了。
就这一阵子就听得我头皮发麻不说,此时就连爷爷也可能觉得很是烦琐。因为借着还算亮的火光,我看见他那眉头在听到两家道谢、告退时都皱了皱,原本装出来的一脸平和,依稀有要装不下去的征兆了。
直到两家人往作坊的侧门方向走远后,爷爷才叮嘱道:“你们都各自洗洗睡了吧。”说完就直接回了下面房三间中的正中那间屋。
往前大多都是奶奶去给爷爷张罗洗脸水洗脚水的,这次见爷爷转身走了,我冲奶奶笑道:“奶奶也回屋把,今天给个机会让你乖孙女我再孝顺你们二老一次。”说完也不去听奶奶的笑骂,就招呼着燕儿一起打水去了。
修灶时就设计了在四口灶间的三处靠着墙一方留了三个炉口,只要灶洞里在用火,灶壁传过去的热和灶洞中涌过去的热量,就能把放在上边的壶水烧热或是烧开。就连要炖汤什么的,也只要往炉口里加上碳就成了。我和燕儿进到厨房时,果然见三个炉口上置了三把壶。
看见燕儿站在小凳上都有些提不到那壶,我拿了根手臂粗的柴火棍递去时,我那老娘走了进来急道:“芽儿这是干什么呢,燕儿你也快从凳子上下来。”说完边放下了手里的盆子去帮忙倒水,边教训我们道:“就算你们都学了几天功夫,可也只是孩子的身板,人小手短的,哪能什么事都抢着干。这可是开水,一不小心烫到,有你们哭的。”说完时,抬头狠瞪了我一眼。
吐了吐舌头强辩道:“燕儿才不会被烫到,她力气大,而且用棍子去挑壶柄时也能拿捏准力,咱们两个可都是练过的呢。”我这才说完,燕儿就接了话,教起我那老娘关于力的学问,惹得我和我老娘在旁边哭笑不得。
笑闹几句,三盆水也都倒好又兑了凉水,我那老娘才是看着我道:“芽儿你一会儿好好劝劝你爷爷去,唉,其实也没多大个事,只是你爷爷可能是心痛家里那么好的粮食,却没能卖上个好价。”接着就把她从我老爹那里听来的情况给说了一遍。
我早前还以为是家里粮被白征去了,才把爷爷气成那样,而自己也确实心痛。现在细听说后,才知道是去年收上的玉米和今年收上的小麦被廉价买走,倒是没什么难过的了。毕竟民不与官斗,而且还只是价格便宜了一两文的事情,就当被官府打了次秋风得了。
有些吃力的端了水进到爷奶屋内,燕儿机灵的自己出了屋去。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抽烟发呆的爷爷掐灭了没抽完的烟,就扯了墙边木架上的粗布白帕子在装了热水的小木盆里揉了几把,边拎干帕子边道:“爷爷没事,你也早些去洗洗睡觉去。”说完擦了一把脸,又接着道:“以后也别再干这活,要是烫到了,就有得你哭了,真要在这方面孝顺爷爷啊,就等你再大几年吧。”说完强笑着扯了扯嘴角,又催了让我快去睡觉。
多少也能猜出他正烦闷的原因,可能是觉得自己辛苦一年种下的粮食,被人情关系和官府的压力而被迫贱卖,心里一时缓不过劲来。
我笑应着道:“嗯,知道了。爷爷和奶奶你们也早些睡吧,这次虽然每斤粮比去年便宜了一两文的,但咱们家今年也不过才一万多斤净玉米粒、七八千斤的麦子,算算也才少挣得三万多文钱,但除了人工和纳的税钱,也还是挣了几万文钱的。如今江师爷还直接来家里买走粮食,咱们省事不说,这次还在里长和江师爷那里得了人情。哥哥们还在丽江府城里求学几年呢,有了跟江师爷这交情在,往后的几年里咱们也都能更安心不是。”说时爷爷静静的听着,听到后边脸上倒真是露出了淡笑来。
见把家里这钻了牛角尖的老爷子劝了回来,我转头对正给爷爷移另一盆水的奶奶笑道:“奶奶明天可要记着给那江师爷备上些礼啊。”见她一愣,我笑问道:“上次买山倒是给了里长50两银子,这次如果咱们给他备上一筐50斤的糖,再备一筐50斤的柿饼,再给他包上50两的白银,不知这样后,他明年还会不会想着再来咱们家便宜买粮啊?”说完后装着一副很是急切想知道的样子,看着面前都有些呆愣住的爷奶。
这次爷爷倒是有些想明白了,却换成是奶奶皱了眉道:“啊,包些家里制的也就是了,还要包50两白银,那咱们这两批粮食不是算白种了啊?”
旁边的爷爷笑瞪眼看着奶奶道:“你这老婆子,杂就这点见识。”又转眼看着我笑眯了眼道:“芽儿也是没问对人,这事得问我嘛。包,50两白银得包上,其它一些干的山货也让你奶奶再给收整点,盐菌也各送两坛。”
“不光是咱们家如今这些产业,就是敏诚和敏义两人的岳父家也是建了马帮商队了,以后保不准都得求到江师爷那去,管着咱们这的府城,可不就是丽江府嘛。咱们这次能跟江师爷结交上,咱们也别结交得太外道,面上多备上些家常的山货,也显得亲近些。要是明年他还来咱们家征粮,咱们也不怕少那点小财,到时再少些结交就是。如果他真是知事的,咱们往后每年也不能少了他那边的礼。”
爷爷后边的话是对着我那不太情愿的奶奶说的,他说完这些后,见我那奶奶也抿嘴笑了起来,他的脸上直接笑开了花,像是中了什么大奖一般的得意神色,让我都忍不住咧嘴心里暗笑:没想到经我随便这一开解,家里这老爷子越来越有当奸商的潜质了。
这事也就算从这揭了过去。第二天时江师爷按时带了人来称粮,也按商量好的麦子7文、玉米6文的价钱付全了128两又700文的粮钱。而爷爷接了钱后,乘着江师父还在招呼着装车的时候,就叫了奶奶和大伯娘一路从作坊仓库那头回了家,一会儿后,就把准备好的常礼都给搬了过来。
我虽一直在作坊外院中看穿了便服的衙役们装车,但也不知爷爷是何时把银子给了江师爷的,反正他临走时,很是满意的笑容中透着几许尴尬的味道,还私下给家里大人透了口风,说让今年粮收上来后,除了要上交纳税的,如果价格合适,可以把多的早早卖了。
爷爷自此事后,好些天脸上那笑就没停过,让我怀疑夜里睡觉都是保持着那张笑脸的,因为还悄悄问过奶奶,结果惹得一顿的笑骂。
如今虽然有了这买到的两家十口人,但每天的琐事依然很多,连我这才快满七岁的孩子都觉得时间不够用。
早上天不亮起床练功,然后是吃早饭和帮忙送爷爷出门,就牵上我的小马、再领着自小马来家后就开始吃醋争宠的柯楠,顺路往里又往外、山梁上山梁下的溜达上一整圈,就能吃中午饭了。下半天,就‘装’着大人样的,在两家正装修中的新房子里四处查看一番,再看看账本一类的找找成就感,有时顶多还能再看上两页书,就能吃晚饭了。
这一晃眼,就过了半过月,到了五月初二。
与大伯两家的房子都装修完工、院中该修起的隔墙修了起来、院里包括侍里的砖石路也都铺了起来了。
水田里的秧苗已经插下了20多天,早已返青茁壮成长。其余几十亩地里也都点完了玉米、花生等作物,如今都已经长出了几寸长的幼苗,但因为没下雨,所以那些不方便灌溉的地里,隔不了几天就要雇上一二十号人挑水去浇上一次,很是烦琐累人。
如今家里人都是天天想盼场及时雨,可直等到五月初二的今天都没能等到一滴雨,但却等到了三个离家求学已经四个多月的哥哥回来了。
下午正溜马到村口的我带回三个明显都长高的哥哥时,家里也因此一扫阴霾,都开心欢喜起来。一家人笑声不停的,开始张罗起了丰盛的晚饭。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