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谱有好几张纸,方晓只看了两页,练歌室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穿着白色镂空针织衫和蓝色七分牛仔裤的女孩子,她和施丽琳一样,都是短发,只不过施丽琳是齐刘海,她是三七分的斜刘海,发端内卷,隐隐约约的遮着小半边脸颊,干练之余,平添了几分妩媚。
她先和刘诚杰打个招呼,然后把半人高的皮箱从肩上放下来,说道:“方晓,这是你要的吉他。”
这就是许可?
她身材高挑,双腿修长,比例完美,站在那里,沉肩挺胸,腰背非常直,仿佛一棵小白杨树,这种身姿,让人很难不去注意她的胸部――即使尺寸并不惊人。
难怪刘诚杰说她长腿大奶,很性感……
“许富婆辛苦了。”刘诚杰对方晓使了个眼色,然后拿了一瓶饮料,殷勤的上前,说道:“来,来,喝点饮料,方晓特意买的,丝袜奶茶,你喜欢的口味。”
方晓放下乐谱,上前接过皮箱,入手感觉有些沉,他看着鼻尖有细汗的女孩子,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来他不知道两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二来他能在熟人面前谈笑无忌,却不善于和陌生人打交道,三来这个人情不小,小十万的顶级吉他,说借马上就借,不仅特意跑回家拿,还亲自扛上来,感激的言辞在行动面前,似乎很苍白。
许可的双眉不像一般女孩子那样顺滑弯曲,而是斜飞向上,在额边转成平眉,配合尾角微微上翘的凤目,有一种神采飞扬的奇异美感,对方晓呐呐无言的态度,她只是一笑,拿着奶茶,和蓝小溪打招呼,说道:“你是蓝小溪吧?我是许可,下午给你打电话的那个。”
蓝小溪坐在那,很酷的竖着三根手指扬了扬,算是打招呼。
许可回头,对方晓说道:“你在这弹试试,看合适不合适。”
然后她用脚踢了踢一个圆凳,坐在蓝小溪旁边,和她讲乐队的事,邀请她入伙,施丽琳在一旁帮腔。
刘诚杰帮忙搬了两个圆凳过来,方晓把皮箱横放在上面,按下弹扣,打开盒子,立刻眼睛一亮。
盒子内衬是红丝绒,在红丝绒的中间,摆着一把落日黄的缺角吉他,线条优美,纹理细密,指板上雕着金色的蔓藤和白色的花朵,两边有华丽的镶贝装饰,非常雅致,六边形的琴头中间还绘着一个张开羽翼的天使,旋钮是银色的,很精巧的半封闭结构,正如刘诚杰所说的那样,这是一把称得上是艺术品的吉他。
虽然风格有点娘,但绝对是极品。
方晓撩起衣角,擦了擦双手,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捧起吉他,看到那光可鉴人、纹路迷人的深褐色侧板和背板,心底忍不住惊叹。
巴西玫瑰木啊!
如果说海南黄花梨是中国人心目中最名贵的木头,那么巴西玫瑰木就是欧美人心目中最名贵的木头,这种木材细密均匀,强度高,耐腐性好,声音温暖平顺,是最好吉他制作材料,在方晓前世,因为几百年的砍伐,到了20世纪末,这种木材已经濒临绝种,成为国际贸易公约中一级保护的木材,巴西官方规定只有1992年之前砍伐的木材才可以交易,其他的,都是违法行为,严禁出口。
1992年之前砍伐的木材毕竟有限,因此由巴西玫瑰木制作的吉他,每一把都是难得的极品,价格不菲,而且年年上涨,方晓以前曾弄到了一个只有指板是巴西玫瑰木的吉他,就欢喜的不得了,这种侧板和背板统统由巴西玫瑰木制作的吉他,前世他只看过,没摸过。
穿越就是好啊就是好……
他用手指轻轻扫过琴弦,划出一阵乐声,音色极佳,清脆纯净,如泉水流过石间,似银器轻敲瓷碟。
“我有一阵子没用过了,弦可能松了,音不准,你自己调一下。”
方晓嗯了一声,他玩吉他好多年,不需要调音器,也不需要别的乐器参考,每根弦弹几下,听听音阶,转转旋钮,很快就调好了。
然后他开始弹,这次没有搞大杂烩,而是弹了一首完整的曲子,一首前世今生都很著名的歌曲――《南屏晚钟》。
1949年到2014年,短短65年的时光,世界改变了很多,但没变的东西也一定会有。
方晓既然有心靠记忆里的音乐发家,那他必须得先搞清楚,那些歌可以剽窃,哪些歌不能剽窃,要是李鬼遇到了李逵,笑话就闹大了……
所以他之前搜索的时候,重点关注了几个在1949年之前就存在的音乐人,而1949年之前就出生,又在香港有所成就的音乐人,最著名的莫过于两个人,一个是王福龄,一个是顾嘉辉。
顾嘉辉自然不必多言,王福龄虽然名气稍弱,却也写过如《不了情》,《我的中国心》,《狮子山下》等著名歌曲,《南屏晚钟》同样也是他的经典名作,在方晓前世,这首歌发行于1960年,由崔萍演唱,传唱50余年而不衰,费玉清,罗文,蔡琴,凤飞飞,徐小凤等天王天后级歌手都曾翻唱过。
在今生,这首歌同样发行于1960年,同样是崔萍演唱,曲子一样,但歌词不同,大概是因为蝴蝶翅膀扇动,前世的词作者陈蝶衣今生在1949年去了台湾的缘故。
不过方晓只弹不唱,歌词并不重要,他弹的也不是伴奏曲,而是前世台湾吉他高手董运昌改编的指弹曲子。
这首曲子节奏欢快,悦耳动听,又是家喻户晓的名曲,他只弹了个开头,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
前世那些酒吧歌手喜欢方晓,说他有范儿,是因为他弹吉他的时候,身体和表情都非常的放松,很少去看指板和琴弦,貌似信手闲弹,却从不出错,就算别人临场出了点小问题,他也能随机应变弥补,有他在,气氛好,歌手有发挥的空间。阿美曾经说,别人伴奏,好像悬崖上走钢丝,紧绷绷的,让她不敢乱动,他的伴奏,好像沙滩上打地鼠,随手乱敲,一砸一个准,很好玩。
这首《南屏晚钟》方晓不知道弹过多少次,又拿着一把前世未曾遇到的好琴,兴奋起来,他完全不看吉他,摇头晃脑,耸肩扭腰,很随意用身体语言和站在对面的刘诚杰互动,弹到中段,还吹起了口哨,悠扬的口哨和欢快的吉他配合无间,让整个屋子里的人都跃跃欲动,不由自主的随着节奏摇摆,施丽琳还跟着轻声哼唱。
当曲子结束的时候,方晓右手按住指板,左手勾了几下琴弦,发出几声音调不同,长短不一的“铛……”“铛……”乐声,然后松开手,赞叹道:“真是一把好琴!”
刘诚杰很给力的竖了两根大拇指。
“是你弹的好。”许可身体前倾,双手很优雅的搭在膝上,看着他,眼神里透着惊讶,问道:“方晓,你什么时候会弹吉他的?”
“我一直都会。”方晓低头看吉他,用手指抚摸着光滑的侧板,说道:“只是很久没弹了而已。”
“吹牛皮!”施丽琳不信,问道:“很久没弹了都这水平,那你以前是什么水平?”
方晓笑了笑,说道:“以前也这水平。”
明显的敷衍,让施丽琳很不爽,她瞪着大眼睛就要发飙,这时候蓝小溪插口问道:“方晓,是吧?你刚才弹的是《南屏晚钟》?”
“嗯。”
“自己改编的?”
“是啊。”方晓把吉他轻轻放回皮箱,然后看了一眼众人,问道:“你们觉得怎么样?我打算明天拿这个去面试。”
“很好听。”
“我觉得你面试十拿九稳了,除非那些面试的都是聋子。”刘诚杰双手抱胸,斜靠着墙壁,说道:“对了,许富婆,你是不是圣心毕业的?”
“不是,我中学在广州上的。”许可摇头,她看方晓要把皮箱盖上,说道:“先别收,方晓,再弹一首。”
“就是嘛,方晓,再弹一个,让我好好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水平。”施丽琳大咧咧的说道:“一定是幻觉,我觉得你刚才弹的,比一班的那个吉他小王子水平高。”
“下次再弹吧。”时间仓促,方晓还没来得及搜索到多少信息,现在不想露底,他把盖子合上,说道:“我明天有面试,还要回去准备一点东西,再说你们也有事,不好继续打扰。”
“下次再弹。”刘诚杰看施丽琳还想纠缠,他抢先一步,提起琴盒,提醒道:“方晓今天中午刚出院。”
“那好吧,下次再弹。”
许可站起来,说道:“找得到路吧?要不要我送你们下去?”
“不用了,许可,谢谢你。”
“小事情,没什么的。”
刘诚杰拉开门,又回头轻轻拍了两下皮箱,说道:“许富婆,这宝贝好贵的,你跟方晓交代一下使用的时候该注意哪些东西。”
然后他对方晓做了个抽烟的手势,说道:“烟瘾犯了,我先下去,你们俩慢慢讲。”
“大刘,你少抽点烟会死啊!”
“就是因为少抽会死,所以要多抽。”
刘诚杰大步流星,噔噔噔的几下就消失了,许可回头对蓝小溪说道:“我送他一下,马上回来。”
“好。”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小楼梯走下阁楼,走出防盗门,方晓问道:“许可,这琴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吗?”
“没有,再贵就是个吉他,和普通的一样用。”
“嗯,我明天面试完了,马上就还给你。”方晓在楼梯口站定,带着笑说道:“你还有事,回去吧。我刚才从这里上来的,知道怎么下去。”
许可嗯了一声,但是没动,她踌躇了一下,说道:“方晓,我跟你讲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