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宛宜的保证,坏坏兀自不信,他执着地问了第二遍:“不管往后有几个弟弟妹妹,额娘一定最喜欢我们了?”顿了顿:“坏坏可以排在暖暖和好好姐姐后面。”但是其他人就不行了。
他只求这样的喜欢。
第三喜欢,行不行?
宛宜毫不犹豫地说道:“额娘最喜欢的就是你们三个人。”没有疑!
第一胎,不言而喻,是最重要的,但宛宜相信也会是最喜欢的。至少此时此刻,看着三个小混蛋眼中的紧张和期待,她没办法让自己犹豫。
“那……那阿玛也是嘛。”坏坏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宛宜怔了一怔。
到了嘴边的话,一下子就卡在那里了。
坏坏眼里那一簇光芒在等待中渐渐熄灭。
宛宜心里难受,喉咙动了动。
“当然是真的。”四阿哥从屋外走了进来,表情柔和而又严肃,这样奇怪的组合却又出奇的和谐。
“阿玛最喜欢的就是你们三个了。”四阿哥弯下腰,屈指弹了坏坏一下。“有小心思了呢?果然是大了?”
这样也好,有心思有心机都好。
这样去了上书房里,面对其他皇子、皇孙还有大臣的孩子们,四阿哥也能放心一点。当然,并不是就这样全然放心。
到底坏坏的年纪小。
四阿哥坐到宛宜身边:“既然孩子们都在,就一块讲了。找了几个哈哈珠子,有八个人选,到时候福晋挑一挑,留下四个,到时候去宫里两个两个地轮着去,留在府里的也有时间学规矩。”
哈哈珠子顾名思义就是小伴读,但其实就类似四阿哥十来岁的时候,苏培盛那样的角色,也是做伺候的工作,近身的,也读书、识字。年龄都是要比坏坏大一些,那八个人里面有五岁到八岁的,到时候留下谁就看福晋的安排。
四阿哥既然让宛宜挑,显然是那八个人无论留下谁都是合适的。没有留下的,自然也是可以有其他地方的安排。
宛宜想了想李氏那边的二阿哥,把嘴边的问题咽了回去,笑着说道:“我还以为怎么也得明日才有了动静呢。”怎么看着有一些听风就是雨,急急忙忙地就把这事情拉出来似的。就好像,四阿哥想要转移什么话题。
“一直都有准备。”四阿哥看着三个孩子,想到在外面的时候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他没有想到坏坏他们会这么没有安全感,当时二阿哥出生的时候,也不见他们哪里不高兴了。想着这是同一个额娘的孩子,就以为他们应该高兴才是。
但显然……
四阿哥和宛宜都想错了。
对于即将迎接的孩子,四阿哥当然是高兴。但是对于已经生活了三年的小混蛋们,他们在四阿哥心里占的比例也自然更重一些。
而且坏坏占了嫡又占了长,更是不同。
“塔拉温珠子也准备了几个,到时候一块给好好和暖暖挑了吧。”
“好好她们倒是不急,我是打算让红日跟着去照顾坏坏。榆嬷嬷这边带着原先几个继续照顾好好和暖暖。她们年纪还小,不急这么一会儿。到时候找一些人学了规矩,挑了些人来伺候就是了。”宛宜握着暖暖的手心,垂眸说道:“雪雪那边,反而应该送一些人过去了。”大格格那边五岁了,被李氏那边叫的有些早熟。
甚至可以说变得有些孤僻。
三个小混蛋跟她似乎处不怎么来,而且老实说,以前还好,但现在宛宜也不敢把孩子们和大格格放在一起。
但她作为嫡母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到底出去了,就是代表四爷府。
若是可以,宛宜也不希望雪雪有什么不好的。
平日里她孤孤单单一个人的,若是能身边有几个塔拉温珠子陪着,一块说话,一块学礼仪,说说笑笑地兴许能没那么多时间往李氏院子那边跑。
主要还是为了弘晖的事情,对于好好和暖暖两个人,自然是倾向于继续养在身边。因此,四阿哥只说点了点头,心里反而觉得福晋好。
至少会记着大格格的事情。
想到之前苏培盛说大格格总是忘李氏那边跑,四阿哥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李文弼做得不错,这一年的政绩也拿得出手,史部考评那里这几年都是优。若是可以,四阿哥也不想把李家人给换了。
且李氏还养着他的一子一女。
虽说自然是比不上福晋生的孩子们,可到底也是四阿哥的孩子。四阿哥其实也知道,他作为一个阿玛非常偏心。
或许对那两个孩子不公平,所以在很多时候,对李氏这边能容忍就容忍一些。
但万事总归是有个底线的。
“阿玛……”坏坏的手有些凉,摸着四阿哥皱起的眉头,神情有小小的不安。
四阿哥伸手握住坏坏的手:“阿玛问你,真的不喜欢弟弟妹妹吗?”
坏坏低下头。
好好伸手拽了拽坏坏的袖子。
坏坏回头看了一眼,还是转回来继续低着头。
宛宜眼皮子跳了跳,狐疑地看了四阿哥一眼。心中十分奇怪四阿哥的问话,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坏坏不喜欢,就不要了?
宛宜不自觉地抚上肚子,尽管现在还什么都看不出来,但她知道那里面有她的孩子。
不会的。
宛宜扯了扯唇角。
四阿哥那么重情,又是他的骨肉。
肯定是自己多想了。
父子两个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喜……喜欢的。”坏坏闷闷地说道。
四阿哥笑了笑:“不用怕阿玛生气。你若是不喜欢,我们就不要这个弟弟妹妹了?”
叮的一声。
宛宜手上的玉镯子撞在了床上。
四阿哥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睛黑黝黝地,深不可测。
至少,宛宜看不出这里面的情绪。
是开玩笑的吧?
宛宜的笑容有些僵硬了。
这让她怎么办?
她有些不敢听坏坏的回答了。
怎么办?
她可不可以离开房间,等她走了之后,他们在说话。
不……
宛宜觉得脑神经一跳一跳,抽疼得厉害。
“阿玛……”坏坏惊呆了。
好好炸毛起来了。
“阿玛,那是弟弟妹妹。”
暖暖没有说话,圆圆的眼睛盯着四阿哥看。
四阿哥笑了笑:“阿玛说笑的。”
坏坏松了一口大气。
四阿哥道:“看吧,你也舍不得的。”
坏坏又低下头。
四阿哥揉了揉他的脑袋:“以后就要上学,上了学,读了书,明理后就是大人了。所以要照顾弟弟妹妹们。坏坏是大人了,阿玛以后就带你去上街。”
“阿玛……”好好抢先叫出声,表情已经变成哈巴狗了,只差要往四阿哥身上扑过去。
刚才那糟心的话题,完全被她给遗忘了。
什么弟弟妹妹,反正还在额娘肚子里装着,见不到就不想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可以上街去玩啊,而且还可以跟阿玛一起去。
四阿哥摇摇头:“好好你若是懂事,阿玛带你去。不过,和坏坏是不一样的。”
好好还要说。
但这一次,女儿傻瓜的四阿哥却是一点都不心软,坚决不同意。
坏坏心里升起一抹小小的窃喜。
其实……
就算再怎么早熟,知道要保护两个姐姐。有好的,要给两个姐姐。会说出阿玛和额娘第一、第二喜欢姐姐,第三个再喜欢自己的人,也只是一个四岁不到的孩子。
他心里面也是会比较的。
阿玛对他不同的。
坏坏心里小小的窃喜,但那窃喜很快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坏坏扭头看向好好,见她非常失望,整个人都无精打采,顿时就说不出话了。
“阿玛。”
四阿哥应了一声。
坏坏又看了好好一眼,拉着四阿哥的袖子:“阿玛。”
四阿哥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坏坏。
坏坏想了想说道:“一回就好了。”
他想说带好好和暖暖一起去吧。
但他还是有那么一点小贪心。
一回,就一回好不好。
然后,他会长大、懂事。
就像阿玛说的,保护姐姐、照顾弟弟妹妹,孝顺额娘,给阿玛做小帮手。
坏坏忽的漾开笑容,朝着四阿哥笑。
四阿哥怔了一怔,只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
似乎十多年前,也有这样的一幕。
“好好。”宛宜捏了捏好好的小脸颊,故作失望地说道:“这可怎么办。果然你最喜欢阿玛,不喜欢额娘了。现在额娘有了弟弟妹妹,好好就更讨厌额娘了。”看着好好急于辩解的模样,她失落地叹了一口气。
“都去陪阿玛,也不陪额娘了。”
“没有得,好好陪额娘。”好好边说边拉住暖暖的手:“我们都陪额娘,坏坏陪阿玛。这样阿玛和额娘就都有人陪了。”
好好说完之后,又在心里面想了一下,觉得这个决定非常棒。
失望没了,伤心也没了。
大大的笑容出现在那张肖似四阿哥的脸蛋上,好好的手被拉了拉。暖暖小声说道:“我陪好好。”
好好抱住暖暖,想要把人抱起来。
但力气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两姐妹很快在床上滚了起来。
宛宜笑出声,同四阿哥对视,双方的眼底俱藏着笑意。
正院这边异常温馨。
但是后院那边,却是阴云密布。
“……连个奴才都敢故意刺我,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过是个贱奴,就算是占着福晋的原因,做起了内管家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奴才。见了我还不是得行礼,她倒好,越发得不把我这个主子看在眼里。”回了院子,门一关上。
李氏就冲到榻边,把上面铺着的褥子一起扯了起来,往地上扔去。
褥子上放着的小几,小几上放着的瓜果盆子。
乒乒乓乓,落在地上。
王嬷嬷看得心惊,疾步走了过去,拉住李氏的胳膊。
“怎么?你也要管我不成?”盛怒的李氏把王嬷嬷也给迁怒了,手一挥就把人推到地上去。
王嬷嬷没有料到,一个没防备,就跌落在地上。
瓷片划过手掌。
王嬷嬷眉头皱了一下,很快松开,她低头扯了帕子随意擦了一下,才苦笑着说道:“奴婢只是担心格格。这地上都是碎片,要像奴婢这样不小心,可就不好了。奴婢不过是个贱身子,可格格精贵。”
李氏表情缓了缓,看了王嬷嬷一眼,怒气消了一半。讷讷说道:“我总是有眼睛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受伤,但到底王嬷嬷好意,又知她忠心。且在这四爷府里面,她唯一能放心相信的也只有王嬷嬷一个人。
刚才盛怒中有些口不择言,李氏心里也是有些后悔。
她软了声音,举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我晓得嬷嬷的心意。没有谁能比您对我更好了。只是我怎么不气,嬷嬷刚才是没有去。那榆嬷嬷挖着坑让我往里跳啊,我不过是问一问那几个男孩是谁,还讽刺我对乌拉纳喇家太了解。谁了解?我有这个本事查到福晋的娘家,我还能让她一个奴才给我找气受。”
真要有这个本事,她的日子也不用过成这样子。
王嬷嬷默默起身,去墙角拿了扫帚过来,把地上的碎瓷扫走。褥子小心地收好,准备等一下拿出去摊开敲打。
也不知道有没有碎片掉在里面,反正总是不能在铺在塌上了。
要不然一个不小心,被划破皮肤。大人还好一些,若是二阿哥出了事。格格不说,爷那般肯定绕不过她们这一院子的人。
王嬷嬷开了门出去,让院中的人都回屋子里去,才又重新进屋。
屋子里面,李氏已经坐在塌上,手里拿着一瓶药膏。看到王嬷嬷进来,就说道:“刚才是我的不是,嬷嬷快擦些药膏,这样好得快。”
王嬷嬷惶恐地接了过来,没敢多擦,就小心收好放在一旁。
这药膏,李氏这边也就一支。
对于伤药,当然不只是如此。
只因为这个是小黄太医特制的,整个四爷府也没有多少,基本上都在嫡福晋那里。李氏这边之所以有,还是因为她养了二阿哥的缘故。
不过不管是李氏还是照顾二阿哥的人,大家都是小心翼翼的,这药膏自然就没有用武之地。
也就是李氏偶尔用用。
现在给王嬷嬷用,也是有降下身份,示好的意思。
毕竟,李氏还真不想王嬷嬷变了心。
这些年,她其实不是没有努力,就是想在府里面安插自己人。银子给了,好处也许了。但真正让她信任的,还是没有。
有李氏根本不信那些人。
也有那些人并不怎么让李氏完全放心。
原因种种,王嬷嬷在李氏身边的地位是截然不同的。
王嬷嬷擦了药,看李氏有些平静下来了,才酝酿着词语说道:“刚才格格出去的时候,已经有打听到那几个人的消息了。”
李氏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恼怒道:“遮遮掩掩地,还不如早点告诉我。”
王嬷嬷表情有一刹那得尴尬。
李氏问道:“我瞧着那几个人看着也有几分贵气。想来也不是做哈哈珠子的,但也奇怪,四爷府里面怎么莫名其妙地养着别的孩子。”她讥笑道:“难道福晋养孩子养上瘾了,见一个就有养一个的嗜好。”
这话里面就暗暗指责宛宜抢走了大格格的抚养权。
王嬷嬷默了默,小声说道:“听说那些人都是江南那边一些官员的孩子,是万岁爷允许了的。”
“官员的孩子?”李氏挑了挑眉。这一点她倒是没怎么奇怪,毕竟就看那个最大的一个孩子,那气质就是不同了。“那哥哥家的孩子,不也是可以进到府里来了?”想到这个可能性,李氏高兴不已。
王嬷嬷苦笑:“怕是不行。”
李氏瞪眼:“怎么不行?就只许她福晋杀人放火,就不许我点灯嘛。她带了这些人进来,还不是她娘家的,这不就是在给大阿哥拉关系嘛。心思可够深的,才四岁就这么折腾,也不怕吃多了不消化,噎死。”她就一个,怎么就不行?
家世不如、地位不如。
生的子女不如。
现在连个要求都不行了吗?
“那是童养夫的名义。”王嬷嬷赶紧说道。实在怕李氏多想,这三位可是借着二格格、三格格童养夫的名义住到府里来的。
格格想要把娘家的侄子带进来,难道也是这个名义?借着大格格童养夫的名义?若是不小心就成真了呢?
王嬷嬷还是有些了解李氏的。
果然就见她脸色变了变,僵硬地说道:“果真是童养夫?”
王嬷嬷点了点头。
李氏轻哼了一声。
到底闭口不谈这件事情了,免得自己更不愉快。她是觉得娘家千般好、万般好,爷要多多重用。
她是对大格格没有那么期待,特别是在有了儿子之后。
可相比较而言,那也是四阿哥的女儿,还是长女。往后的婚事总归不会差,即便是抚蒙,李氏作为生母也能得不少赏赐。
但是嫁回娘家去?
那是最差,最差得一个选择。
除非是她的女儿嫁不出去了。
但显然,李氏是不这么认为的。她的女儿像她,身份家世都比她好,起步的地方就是不一样了。
王嬷嬷也不再说,免得格格恼羞成怒。
李氏说起二阿哥的事情。
“也是两岁了,大阿哥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有了名字的。总不能还只是二阿哥、二阿哥的叫着。回头去求见爷,让他给二阿哥起个名字。”要是皇帝能赐名就更好了,只是李氏自己心里也明白,这怕是不可能的。
王嬷嬷也是疼二阿哥的,点头说道:“这话,格格同福晋提一提。”
李氏的表情有些不好看。
王嬷嬷解释道:“福晋若是答应了,让她跟爷提。是好是坏,总归是个格格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福晋提的话,成功的几率大一些。
若是不成,丢人的也只会是福晋。
王嬷嬷怎么说,其实还是为了李氏着想的。
李氏干巴巴地说:“我知道了。”大不了去求一求就是了。大格格都有了小名,总不能二阿哥连个名字也没有。
正在这时,院子里响起高亢的声音。
“姐姐,在吗?”
王嬷嬷道:“格格,是武格格。”
李氏沉了脸,她自然也是听出这声音了。
“姐姐,不在?那真是可惜了?府里马上就有大喜事了。妹妹我知道后,就立马跑过来和姐姐说呢?”武碧桃站在院门口,也不进去,手里抓着一捧瓜子。说话的空当,就磕了几颗。
屋子里面没有回声。
她也不着急,就斜靠在门边,自言自语地大声说道:“兰英那人最懂得拍马屁了,一听说就巴巴收拾了东西跑过去了,也不想想,福晋那边什么都有,还缺她那一点东西?切,也就是脸皮厚。宋姐姐也不念经,刚才看到她也过去了。两个人都没有通知李姐姐,也就是我好心过来走一趟。只可惜……李姐姐似乎不在。”
武碧桃看了房门一眼,叹气道:“罢了,罢了。我就当白走一遭。怕是要有些赶不及了,我也带过去道喜了。这等阖府的大喜事,说不定爷一高兴,就给我们几个好脸看呢。”若是幸运的话,她们也是有机会了。
本来来了那四个宫人,武碧桃才觉得危机。但一眨眼,她还都没有出手,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人就被赶走了。
总不会……总不会这一次,爷还守着四福晋一个人吧。
要真是这样,那她可得真的想想往后的出路了。
武碧桃手里的瓜子快吃完了,眼见着李氏这边还没有动静,终于怀疑她或许已经知道了消息往正院去,可能错开了没有看到。
正打算走的 时候,院子里面的门打开了。
李氏和王嬷嬷走了出来。
李氏皱着眉头,不悦地说道:“什么大喜事。是吃鱼翅还是吃血燕,就让你这么巴巴地跑到我院门前犬吠。”
“哼,我好心来告诉李姐姐一声,反倒惹得一身腥。”武碧桃脸一沉,嘲笑道:“鱼翅、血燕有什么的。我是怕某人知道之后,再山珍海味的东西也吃了没劲。”
“真以为有了儿子尾巴就翘上天了,福晋如今又添一喜,往后爷的眼里还看不看得到比人呢。”武碧桃嘟哝着就要走人。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