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是真的喝醉了。
宛宜深吸一口气,自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她是被酒气给熏呛的,四阿哥这般清明,走路也不见半点踉跄。
可这般可爱幼稚的模样,若是在他清醒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做出来的。
等他明日酒醒,若是对今日的事情还有印象的话,想必脸色要黑得能当墨水来用。只是如今他眼下还是有几分醉。
宛宜被迫被四阿哥半搂半抱地拥到床边。
四阿哥探过头去看,歪了歪脑袋,脸上露出了焦虑。
总算是醉了,也知道三个小混蛋病了,知道担心。
宛宜松了一口气,想要把人拉开。这个时候,她也是在没有心情折腾,要是换个时间段,面对这样的四爷,她或许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但现在……
谁还有这个闲心呢。
而且这个时候太医估摸着也应该要来了,宛宜是觉得还好,但她怕四阿哥酒醒之后更丢脸。
朝榆嬷嬷示意,宛宜把四阿哥拉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好。
四阿哥却是不肯,固执地要站在床边。
榆嬷嬷见状就去搬了椅子过来,放在三位小主子脚跟这边的床边。这样的距离不会让酒气直接熏着小主子们,四爷一伸手更是直接碰触到孩子们的手脚。
宛宜在旁边等待,手中不停地细心地换着帕子。
至于白日大吵一架的事情,一来不是双方真正有了什么问题,而是一种因为孩子的发泄不满,所以也没有什么真的吵架的说法。
再面对的时候,也不会有多少尴尬。
那点尴尬,在三个小混蛋生病的情况下,也不算什么事情了。
太医来得比她想象得要慢,宛宜脸上的怒容是显而易见的,她算着时间一来一回也应该是到了,除非有别的原因。
只是她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
榆嬷嬷看着同样心急,就说道:“老奴去看看,迎一迎梅雪这丫头。”
“嬷嬷还是我去吧。”红日正好在外面提了新烧好的热水进来,闻言放下说道:“我教程快,准找了太医回来。”
榆嬷嬷精力虽然不错,但也上了年纪。
在四爷府,也算是没做什么吃力的事情,除了照顾三个小混蛋,也算是在享福一般的过日子。
身体早就没有了当年在皇宫刚出来那时候来得好。
宛宜也不敢让她跑,而且这个时候她多少有些六神无主,虽然比之刚才四阿哥不在的时候要好上许多。
但有一个经事的嬷嬷在,她也能让自己平静一些。
红日很快就跑了出去。
榆嬷嬷在一旁心疼地看着三位小主子。
三个小混蛋躺在床上,脑袋靠在一起,这么一对比,就能看出她们三个人中,果然还是当时出生最瘦小的坏坏身子似乎更差一些。
可这些年,关于这一点,除了最开始刚出生的时候,大家一起最关注的还是暖暖。
宛宜把食指放在坏坏的鼻尖,呼出来的都是灼热的气息。
“拿点水沾沾嘴唇吧。”宛宜刚说完,四阿哥就来捣蛋了,固执地拿起一旁的茶水就要往坏坏三个人身边挤。
榆嬷嬷已经看出了四阿哥的不对劲,这个时候哪里敢让不正常的四爷去照顾生病中的小主子们。
就算是被人说目无尊卑,她也是豁出去了。
榆嬷嬷从四阿哥手里抢过茶水,然后把宛宜推倒四阿哥怀里,低声道:“福晋,这边还是嬷嬷来吧。”
宛宜看了看四阿哥,叹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总不能把人扔出去吧。
她也做不到啊。
而且四阿哥醉酒后,还记得三个小混蛋,也说明他这个做阿玛的是真的把三个孩子挂念在心里。
想着他全身的酒气,宛宜把四阿哥拉到一旁坐好。
刚要转身,就被四阿哥拉住。
宛宜无奈低头哄小孩子一般地说道:“爷先坐着。我给你打点水来,擦一擦。”
四阿哥似乎听明白了,松开了手。
宛宜松了一口气,翻身去拿了铜盆过来,舀了热水兑上冷水,觉得水温合适了,才拿着帕子浸湿了。
四阿哥表现地非常乖。
一动不动地任由宛宜给他擦拭。
若是一辈子走这么乖,这么听话,那该有多好。宛宜心里想了想,很快自嘲笑道,她又想蠢事了。
过了明日,或许不用明日,酒一清醒过后,四阿哥就不会有现在这蠢萌的模样。
不过,也算是一种特别的记忆吧。
宛宜想通了,手上的动作就更温柔了。
本来还想脱了衣服给他擦洗,想想若是到时候太医来了,也就不太方便,还是把铜盆放到一旁。
杏云拿出去倒了脏水。
再跑进来的时候,手里已经端着一只瓷盅。
宛宜接了过来,打开上面的盖子,里面是煮好的雪梨。这个时候,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解救药。
冻梨也没有。
只能用水煮梨子将就一下,宛宜本来想让四阿哥自己吃。
四阿哥却是好像打定主意把一辈子蠢萌的事情都在今天做完。
在宛宜递过去的时候,四阿哥非常自然地张开嘴巴:“啊~”
噗嗤~
虽然现在得气氛不太对,可还是忍不住让人笑出声。
不过宛宜关注的不是榆嬷嬷就和忍笑的杏云,她回头去看门外,那里站了好一堆的人。
康熙、太后、几位阿哥们都在。
过去请太医的红日和梅雪也在几位大佬的身后。
宛宜怔了怔。
老实说,她还是有那么点尴尬,没有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办。
只是四阿哥仍然非常固执地扯了扯宛宜的袖子。
宛宜深吸一口气。
罢了,横竖都是丢了脸了。
她也顾不上其他,朝康熙和太后屈膝行礼。
太后眉头微蹙,从进来后就一直盯着床边并排躺着的三个小人儿。眼里脸上是隐藏不住的自责。
她……
太后来的路上一直在想,是不是三个小人儿生病的原因是同白日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有关。
太后娘娘不说不喜欢好好他们。
可以说是非常喜欢。
孙子、孙女辈里面,她因为康熙的原因最重视太子那边的孩子,可打心里最喜欢的却是胤禛家里的三个。
这是名义上养在她身边的五阿哥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对于五阿哥家的孩子,太后一年也见不到两、三回。好好他们却是一旦有机会就是见天地在太后面前出没。
只是比较起来,孙子再喜欢也比不上她这个太后索要依仗的皇帝的重要性。
可一旦小孩子生病了,这天平就倾斜了。
皇帝这么大的人了,好好他们才多小。
而且皇帝健健康康的,好好他们现在就是生病。
一条条理由足够让太后此时心疼不已。
因而在听到三个孩子生病的时候,不顾年迈的身子,硬是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是病了?”太后扶着宫人得手,往里面走去。
榆嬷嬷往旁边让了让。
三个小混蛋脸上不正常的潮红是非常明显。
太后心里那个疼啊。
康熙沉声道:“刘太医,还不去给朕的孙子、孙女看看。”
目前几个皇子的孩子中,除了太子*里的弘皙,也就是四阿哥这边的三个孩子被康熙这么金口玉言地用孙子、孙女称呼。
一下子,跟过来得几个阿哥们表情都变了变。
有心思阴暗的人,用意欲不明的目光看向床上躺着的三个孩子。
以生病的孩子来博取皇阿玛的心疼?
真是好计谋。
不过他也知道,使用这种计谋的人多得是,但真正有效果的却没几个。只能说老四家今天真是走了狗屎运。
避过了一桩麻烦事,还因此讨了好。
白日的阴影估摸着也要阴消云散了。
只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太爽快。
宛宜却顾不上别人此刻心里是用怎样的阴暗心思来想自己一家人的。她一面被仍在醉酒年纪幼童化的四阿哥牵绊住,一面被康熙让刘太医来看三个小混蛋而欣喜。
总所周知,刘太医是康熙御用的太医。
就是太后都很少有机会用到。
或许康熙让刘太医看,有其他别的目的,比如想要看看三个小混蛋的病是不是作假的。
可刘太医的医术是不容置疑的。
宛宜眼睛灼灼地盯着太医看。
刘太医在这么多大人物得眼睛下,表现还算是镇定,诊脉后又问了三位小主子回来后的一切情况。
“回皇上,小皇孙他们怕是受了惊吓,洗澡的时候炮久了,这才发热。喝上几副药就没事了。”
这个时候的医术比不上宛宜那个时代。
有时候一点小病小痛都能让一个人夭折。
听刘太医这么说,宛宜自然高兴。
太后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抓药啊。”抓了药就熬药,让好好他们三个人喝了下来,等没事了,她老人家才能放心啊。
刘太医虽然讲了可能是泡澡太久的原因。
可太后心里清楚,或许是受了惊吓才是主要原因。只是白日发生的事情,在这座行宫里是瞒不了人的。
刘太医行事小心,谨言慎行,当然不会把话说绝了。
刘太医看了康熙一眼。
康熙走近:“去,从朕的药材里出。”供给皇帝的药材绝对是最好的,且是查了又查,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康熙能这么说,也是重视三个小混蛋。
宛宜心里尽管不得劲,还是福了福身子谢了皇恩。
明明是因为康熙的原因,他才是始作俑者,三个小混蛋才会受到惊吓引起发热,可宛宜还得非常诚挚的道谢。
此时的四阿哥仍然是懵懂无知的模样。
宛宜作为四爷府的代表,自然要不让人抓了把柄去。
三个小混蛋还在生病。
一堆人挤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好事。
康熙扫了一眼四阿哥,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心里一叹,往外面走去。
太后没有走:“哀家留下来看一看,等皇帝走的时候,再让人来叫哀家。”老太太心里是真的内疚。
康熙点了点头,出去了。
宛宜想了想把榆嬷嬷留了下来,让梅雪也留了下来。
四阿哥这边,又是哄孩子一般地让他放手,让梅雪给胃了煮的梨水。
宛宜很认真地说道:“爷,我要离开一会儿,送皇阿玛和皇玛嬷。三个小混蛋在这里,我不放心。爷是阿玛,会看着好好他们的吧。”
四阿哥傻乎乎地点头,然后站了起来,就坐到床边。
榆嬷嬷为难地看了宛宜一眼。
宛宜轻轻一笑,说道:“酒气貌似这么浓了,就让爷坐在这里吧。”她不知道这个男人酒醒后会不会记得今天的事情。
可她知道四阿哥总会知道的。
总会有人告诉他今晚发生的事情。
那么她想要让四阿哥记住他今日对好好他们的维护。是一个单纯的阿玛对三个孩子的维护。
等日后,三个小混蛋长大了。
在想起现在的时候,三个小混蛋若是有犯错,四阿哥能够容忍。
至于现在……
宛宜知道自己后面还有一场小仗要打。
三个小混蛋生病了,康熙或许回来,太后也或许回来。可是这么一群人连带几个阿哥们都过来了,就令人琢磨了。
怕是出了什么事情。
是有什么事情,她不知道的呢?
宛宜说完,去看太后。
太后笑了笑:“难得见到胤禛这样的模样,哀家记得他小的时候就是一本正经的大人模样。”
那个时候可真的是一点都不可爱。
好在这个孩子心里亮堂,人也孝顺。
太后也才会有几分喜欢。
“去吧,哀家在这里看着呢。”太后给了宛宜一个保证。
宛宜福了福身子,走出房门,往旁边亮堂的屋子走去。一边走,脑海里一边再回想。今晚,她一直再陪着三个小混蛋。
所以不可能是自己这边的事情。
那应该就是四阿哥那边的。
四阿哥在外院那边喝酒呢,或许……
宛宜皱了皱眉头,有些心烦。
别是她想得那些吧。
若是再来一次,她可就真的是受够了。
宛宜回头望了一眼自己出来的屋子,灯光昏暗,却是非常温暖。
她伸手按了按胸口,敛好情绪,才在门口让宫人禀报后,走了进去。
不意外的是,她一进屋就受到了注目礼。
“来了啊。”康熙放下手里的茶盅。
宛宜上前,恭敬地说道:“皇阿玛。”
康熙点头:“好好他们怎么样了。”
宛宜脸上露出赧然的表情,不好意思地说道:“本来就是小孩子贪玩,应该是泡澡得时候冷到了才发热。没想到反而把皇阿玛和太后引来了,还有……”她目光扫了一眼其他人,就停了话。
康熙满意地点点头。
心道给老四挑得这个福晋还是不错得。
不论如何,若是有皇孙们因为被康熙和太后惊吓到了而生病的事情传出去,多少不太好听。
君威不能冒犯。
所以委屈的只能是老四家。
难得这个老四福晋心里清楚,把话都说了。
康熙眼里带了笑,因为白日和晚上发生的一系列烦心事的情绪终于好转了一些。
“朕让你来,是有一件事情问你。”
宛宜认真点了点头。
“有个人让你见见,你可认识?”
宛宜怔了一下,屋子里的人她大概都是认识的。
不过很快屋子外面就有个人被推了进来,一下子摔在地上。
随后跟进来的是红日。
宛宜看了红日一眼,没说话。
“看看,这个人认不认识。”
宛宜上前,仔细辨认了一下。
“四福晋,您救救……”
“你是谁?”宛宜的表情认真而又困惑:“我并不认识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四福晋?是伺候谁的?在哪里做事的?还是见过我?”
“我……”
宛宜站了起来,说道:“皇阿玛,我并不认识这个人。儿媳从来了这行宫后,出入的地方都是有迹可循的。若是这人实在太后那边,或许应该是见过儿媳。”但宛宜不见得认识对方。
她看到这个人衣衫混乱的时候,已经觉得有些不好了。
甚至心理隐隐有些愤怒。
她实在不愿意让李氏的事情再上演一遍。
若是四阿哥真的缺了女人,宛宜再气闷,难道还真的不给他送过去。只不过原本送出去的一些真心要全然收回来而已。
若是眼前的事情,是她所想的一样。
宛宜只觉得自己仿佛被生生扇了好几个大耳光子。
“她在老四喝酒的那屋子。”康熙点到为止。
宛宜皱了皱眉,想了想说道:“爷是跟着红日一起回来的。”她转头去问红日:“你在去找爷的时候,可曾看到过这个人。”
红日禀道:“回爷的话,奴婢去的时候,意外看到她两次,当时还因为好奇多看了几眼,所以对她的印象非常深刻。不过奴婢看到的时候都是在路上,并未在爷那里。至于奴婢去请爷的时候,身边更没有这个人。”
说到这里,红日顿了一顿:“奴婢过去的时候,屋子里面还有一位爷在喝酒。后来爷听说小主子们病了,就跑了出来。奴婢当时就去追爷,爷跑得太快。奴婢慢了一些,那个时候是第二次看到这个人。”
宛宜微微颔首。
估摸着红日应该不会说假话。
那么这个人应该跟四阿哥没关系。
宛宜皱了皱眉头。
“你这个气度,我看着不像是下人该有的。”
康熙目光一闪。
梁九功悄悄退了下去。
宛宜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了。
红日之前说得是还有一位爷也在,似乎叶子啊喝酒。那么若不是四阿哥,就必定是那个人对这个女子做了一些什么事情。
或者说……
这个人原本要算计的是四阿哥。
只是机缘巧合,算计错了人。
宛宜想明白后,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她和四阿哥现在的关系,两个人会争吵,会冷战。会因为外面的事情,使得两个人的关系疏远。
可无论如何,她也是非常珍惜现在的四阿哥。
至少这个男人目前为止并没有犯什么不可原谅的大错。
他是一个古人,能做到现在这个程度,宛宜心里也知道,其实她应该非常知足了才是若是想贪求更多,那就是要靠时间来验证了。
不去看那女子颓废的表情。
或许她很聪明,有更多的心机,但是从她今日算计错了人,一切就已经注定了失败。再多的话也说了没用。
而此时这个女子心里的确非常失望。
她是失败了,可想着只要让四福晋对四阿哥心里藏了一根刺,看到自己这么努力的份上,那个人也许会肯救一救自己的弟弟。
但结果,终究是让她失望。
康熙也没有再留宛宜,似乎叫她过来,就是问这么一件事情。
宛宜回到屋子的时候,太后正哄着四阿哥让步,想让他走开一些,好喂三个小混蛋汤药喝。
虽然不像在宛宜面前那般依赖,但在太后面前四阿哥也算乖顺。
太后心里自然是更高兴。
三个小混蛋喝了药,似乎好了一些。
又过了半个时辰,康熙那边来请太后,说是要离开了。
太后这才依依不舍地站了起来。
刘太医则是被康熙留了下来。
宛宜让人安排住在隔壁。
至于自己一家人,也就睡在一起,床虽然小了一些,可挤在一起也是可以睡得下的。本来宛宜是不同意四阿哥留下来的。
他可是皇子,若是被传染生病了,总是不太好。
但是年龄退化的四阿哥非常固执,宛宜那他实在是没有办法。
这一觉,四阿哥和三个小混蛋都睡得很沉。
中间宛宜醒了好几次把三个小混蛋抱去解决了生理事情,才重新躺回去睡。因为实在是不放心三个小混蛋的情况,宛宜几乎是清醒的。
她一大早起来,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父子四人,出了屋子。
生病的孩子没什么胃口,她打算去熬点粥,纵酒过度的人早上喝一些胃也能舒服许多。
宛宜在厨房里,就被急忙跑进来的杏云喊了出去。
院子里面摆了一堆的康熙和太后的赏赐。
名义上是给生病的三个小混蛋,但宛宜心知肚明,这是另一种意义上心里内疚的补偿, 亦或是封口费。
东西不算少。
宛宜估摸了一下,长此以往下去,等三个小混蛋长大了,作为一般的大官家里子女嫁娶的银子就是有了。
她欢欢喜喜地接受。
过来送赏赐的梁九功看四福晋这么上道的表现,松气之余询问了三位小主子的病情,得知好转许多了,才低声道:“四福晋,昨夜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