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油灯下,熙凤轻轻揉着酸痛的手腕,一边低声咒骂着:“该死的,怎么绑的这么紧。”一边不放心的踹了踹晕死在地上的水泫。南海那边先是发生了严重的海啸,随后又是贼寇横行,杀人掠货,无所不为。粤海将军邬家正是探春的婆家,虽也调兵遣将先行压制叛乱,但军需及赈济物资还未及时供应。水溶匆匆与熙凤告别,便与安国公带着人马先行过去安抚民生,镇海总制周琼正带了数万兵将过去支援,甄应嘉、贾政则奉旨前去赈济灾民。熙凤知道现在形势不对,所以尽量减少外出,因李卿梅不久便要入宫大选,想着她的身份以及容貌才情,必定是要得一妃位的,若是再不去见她一面,恐怕等她入了宫就再难得见上几面了。熙凤与老太妃回了一声,便带着平儿、香薷几个丫头乘了一辆没有标示的小马车,悄悄去了李府。看着这个年纪不过十五六的少女,不久就要到宫中却伺候一个与他父亲不相上下年纪的男人,熙凤心里为她不值,见她面色抑郁,免不得送上添妆后多陪了她一阵子。一直等到了天色微微擦黑,方才辞别了李卿梅,上了自己家的小马车。卿梅依依不舍,拽着熙凤的手道:“好姐姐,再坐一会儿,等我三哥回来让她送你回去岂不更好?”熙凤摇头笑笑,李尚书一家可以说是最聪明的,他们在“日”派与“月”派间保持着中立,一心只忠于在位的皇上,李延梦虽不是长子,却是皇上的心腹,这个时候让他相送却是不妥的。
好容易辞别了卿梅,马夫赶着马车径直往王府赶去,途中路过京城“食运来”,只听见里面闹闹嚷嚷,不知发生了何事。熙凤微微皱了眉头,让平儿下去查问,不大一会儿平儿回来禀道:“说有一人在咱们家酒楼里吃坏了,正在那里口吐白沫快死了。别的人还好说,偏赶上是仇贵人的弟弟,这会子来了许多当差的拿出了掌柜的和柳二爷,非要锁了他们去见官呢!”熙凤头痛的按了按太阳穴,轻轻掀起帘子看了一眼,柳湘莲是个什么性子她最了解,再这样闹下去迟早会出大事。如果真让他们锁走了食运来的掌柜和柳湘莲,到了仇家的牢里,说不定使出什么龌龊的手段,逼问出一些他们想要的“证据”来。看着柳湘莲气的满头青筋,捏紧的拳头眼看就要砸向那个趾高气扬的锦衣卫鼻子上,却只听一声清脆的呼喝:“住手!谁让你们在这里拿人的?青天白日的,还有没有王法了?想锁人,拿出证据来任凭你们处置。”那锦衣卫见是个俏丽的小丫头,上下打量了两眼不屑道:“你是哪家的奴才,敢和爷这么说话,信不信把你也锁了去?”旁边的锦衣卫们一同哈哈大笑,看着平儿的眼神也猥琐起来。平儿恶心的皱起眉头,却仍朗声问道:“你等又不是府尹衙役,凭什么到这里锁人?你可知这是谁家的产业?”那锦衣卫哈哈大笑,指着平儿道:“不就是那北静王妃的酒楼吗?她酒楼的东西把我们大人的公子吃坏了,凭你是谁也难担当的起。今儿爷们几个就锁这两个管事过去问话,哪个敢说个‘不’字?”
熙凤心里又急又气,看来这伙人就是冲着北静王府来的。那个仇公子是吃坏还是吃撑,全都不得而知。锦衣卫一般直接听命于皇帝,可以逮捕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并进行不公开的审讯。由于锦衣卫是由皇帝直接管辖,朝中的其他官员根本无法对他们干扰,因而使得锦衣卫可以处理牵扯朝廷官员的大案,并直接呈送皇帝。所以,朝中官员多畏惧锦衣卫。但是,锦衣卫的刑讯范围只针对官员士大夫,所以一般不会审讯以及捉拿普通百姓。普通的百姓刑、民事案件只通过正常的司法进行处理。锦衣卫如此明目张胆的抓捕行为,不知是水曜想要借机削弱北静王“月”派势力的示意,还是这些锦衣卫的头目仇都尉的刻意报复,亦或是二者都有。原来那个领头的赵堂官名赵全,即是那日带着锦衣军查抄荣宁二府的家伙,他素日便与贾家有私恨,想要借此机会发上一笔横财,却被水溶及时的拦住,坏了他的好事。所以这日一听说仇都尉的儿子在北静王妃的酒楼里吃坏了肚子,第一个拍着胸脯过来找麻烦,还借此锁了柳湘莲和掌柜的。熙凤极恨这种卑鄙小人,只是水溶不在,自己一个王妃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喝住那几个家伙,所以熙凤派了两个人,一个回家去禀告老太妃消息,另一个则去了李府求助于李延梦。一边叫出酒楼里所有的伙计仆人,也不让他们与锦衣卫发生什么冲突,只是挡着路拽着掌柜和柳湘莲的衣角哭着喊冤,赵全几个一时间倒无法脱身,只能在原地喝骂那些伙计,却不敢真的动刀动枪。熙凤自己则带着香薷进了酒楼的冬雪歌等候消息。却不想冬雪阁里早等着一人,先头一掌打晕了香薷,另一掌则带着凌厉的风声扫向熙凤的后脑,竟然是个武功高绝的家伙!熙凤心头涌起几分恐惧,顾不得晕厥的香薷,只得奋力往楼下奔去:这人是冲着她来的!
熙凤知道自己毫无胜算,这人的目的并不是杀了自己,而是想要将自己掳走,为的自然是要挟北静王一派。熙凤那两手三脚猫的功夫在他手里过不了三个回合,而酒楼内所有的伙计都出去阻拦前面的赵全,酒楼中除了打破的桌椅几乎空无一人。脚下的裙角格外累赘,熙凤撩起长裙,一咬牙一闭眼,便望着楼下大厅跳去,宁愿被摔成瘸子也不要落入敌人的手里。那高手见了熙凤的动作,眼里出现了一丝钦佩,脚下却加快了速度,轻轻一探手便捉住了熙凤的衣襟,还未等熙凤惊叫出声,一掌打在了熙凤的后脑。高手将熙凤夹在腋下,轻轻一跃,便从后窗跳出,稳稳的落在一辆普普通通的青色马车前,马车里探出一个人来,将熙凤接了过去。趁着混乱,悄悄的消失在夜影中。
等熙凤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处于一个阴森黑暗的地方,手脚全都被捆了个结实。嘴里并没有塞上东西,后颈处痛的要命。眼前突然出现一点昏暗的烛光,“醒了?”熙凤不敢轻易说话,眯着眼睛打量眼前出现的人。一身黑色劲装,面上遮着黑巾,声音沙哑低沉,仿佛病了多年的老者。唯一露出的眼睛,却射出了一种疯狂又快活的光彩来,只是这双眼睛并不像一个经历多年的老者,反而像是一个熟悉的年轻人。熙凤张口问道:“你是谁?”那人蒙着面走上前,伸出两只手指捏住熙凤小巧洁白的下巴,冷声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要老老实实的听我吩咐,我就饶你一条性命。”熙凤的眼睛直直的盯住黑衣人的眼睛,黑衣人的眼神居然有了一种退缩的感觉,借着甩开她下巴的动作移开了视线,背手而立。熙凤定下心神,只道:“你是水泫。”黑衣人的身形微微一抖,却没做声。“水泫,你根本不想杀我。”熙凤知道了他的身份,笃定的说道。“我知道你恨水溶,可你们毕竟是亲兄弟。”水泫一听“水溶”二字,恼恨地捏住了熙凤的下巴,冷言道:“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只是现在你活着对我还有用处。等水溶来了,我让你与他一同到阴间继续做夫妻。”见水泫那副故作凶神恶煞的眼神,熙凤止不住噗嗤一笑,“水泫,你和忠顺王联盟了吗?他许给你什么好处,扶持你做新的北静王吗?别傻了,没了北静王,皇上还可以扶持平西王、端亲王,独独不会再费心培养一个北静王出来。而且,忠顺王的世仇便是北静王一脉,而不是水溶一个。”水泫微微愣住,皱紧的眉头好似正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利弊。熙凤反绑的双手却已悄悄挣开,扬手间将头上一枚金簪狠狠扎进了水泫的手臂,这只不起眼的金簪上淬了最烈的迷药,水泫扣紧熙凤颈项的手渐渐的失去了力气,无力的垂落在地上。熙凤脱离的伏倒在地,捂着脖子剧烈的喘息着。手上那枚漂亮的红宝戒指使了暗劲儿便突出一根尖刺,熙凤就是用着尖刺一点点的扎烂手腕上的绳子,一边用谈话吸引水泫的注意。至于熙凤是怎样猜出这黑衣人是水泫的,其实很好猜,这孩子的眉间有一不起眼的小红痣,他自以为挡住了脸庞便不会让人认出,可熙凤见过他那两次,无一次不被他眉间的小红痣吸引住了目光,还暗地里笑话过他长了一颗美人痣。于是,连蒙带猜的蒙对了黑衣人的身份。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