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现在想来都还觉得不可思议,乔成银家怎么说搬走就搬走了呢?
到现在她都还记得前些天某天傍晚发生的那些事儿。那天乔成银和乔石头不知道从哪里回上游,那脸色,当真是黑沉得出水,让人都不敢轻易上前打招呼。
紧跟着,杨氏就听见她二嫂在屋里又哭又闹,反正窝棚那边是乱作了一团。想着总归是亲兄弟,杨氏寻思着秋凉后乔成银和李氏在窝棚里住着怕是身体受不了,从家里找了两床棉絮亲自送到了地里。当然,也不排除她其实就是想去听听那家子究竟在闹些什么的八卦心思。
远远的,她就听到李氏说要去镇上哭诉远根不孝顺,让书院先生奏报上头取消远根童生资格。这怎么成?杨氏心里火急火燎的也顾不上在远处偷听了,凭着在村里的威望把几个聚在路坎下同样偷听的人赶走后,几步爬了上去。
正赶上那一家子混不吝的竟然还真的打算出门,忙放下棉絮就帮着乔成银劝了起来。也幸好乔成银和乔石头两人良心未泯,在家里说得上话的乔远贵也支吾着说念书不易什么的,这才让激愤的李氏稍微安定了些,站在原地大喘气。
见着杨氏上门,乔远贵也是大松一口气,他虽然也看不惯云英家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但他看得很宽,一下子就想到了远在朝日城或是边城的五朵花。他赞成李氏去云英家主事,但却不赞成这个时候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去实施。
杨氏不愧是杨氏,很快就抓到乔远贵这点子微末的心理变化,不知道李氏究竟在生气云英姐弟俩什么,她就一直拿乔远贵说事。去镇上哭闹了不打紧,乔远贵正是各方来说亲的时候,要是被人拿捏着这点说道,不是都不敢嫁到乔家来了吗。
小李氏最是心疼这小儿子,李氏自然也心疼这“有出息”的孙子,被杨氏一劝就犹豫了起来。杨氏一边嘴上说着从长计议,一边寻思着赶紧再去一趟云英家商量着该咋办。谁知道就在她回家时,碰上了李家一个媳妇席氏,为了帮云英姐弟三个把名声稳住,杨氏就和席氏说了起来,席氏也是个麻溜人,应和着把云英姐弟三个一阵好夸,还大大方方应承下来要是李氏等人有什么异动她说什么也要帮忙拦着。
席氏就住在乔家人出村子的必经之路上,她这么一说,杨氏高兴得眉不见眼。不曾想没高兴多久,才刚刚走到家门口就听说乔成铜去女儿家送柴火喝醉了回来时摔了一跤,当下哪里顾得上找云英说事,回家拿着银钱就跟着报信的人往镇上去了。
听到这儿,云英就觉得奇怪了,杨氏去了镇上难道还能知道乔家人是怎么离开李家村的?而且,之后村里根本就没听说李氏她们有闹腾什么啊?
看出了云英的疑惑,杨氏神秘一笑,“他们离开村子的源头可就在镇上呢,村里头所有人到现在都是迷迷糊糊的。”
“三婶婆,三爷爷没摔出什么毛病吧?”云英相信杨氏既然开了头,后面就绝对不会瞒着,但乔成铜摔跤的事情可是能大能小,还是得关心一二。
“他啊,就是摔沟里把脸上蹭伤了。那天醉得太厉害,你四妮姑姑让她歇在镇上他非要回来,结果摔得满脸血还睡得死猪似的,这才把人吓得赶紧通知我。”想起乔成铜的“惊险”遭遇,杨氏就忍不住啐了一口,接着说起了李氏等人的消息。
那天过后杨氏不在村里,但席氏却是来了镇上,还特意告诉她李氏一家子规规矩矩在家收玉米,让她别担心。既然席氏都这么说了,杨氏干脆就放心地在镇上帮乔四妮看着家里顺带照顾脸上有伤不好意思回村的乔成铜。
她也记不清楚隔了是八天还是九天,镇上保长家突然传来了一阵锣鼓声响,外孙雷飞飞跑着去看了热闹,回来的时候失魂落魄的样子吓坏了她,仔细一问也是惊得瞪大了双眼。
乔远贵和乔远福年初不是上京城会试么?竟然有贵人觉着他们俩的文章都写得不错,虽然不足以成举人,但愿意给他俩一人安排一个九品县丞的小官先做着,后年会试再资助他二人重新来过。现在往百家集送消息的目的是让这两人赶紧地带家眷上任去。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关键究竟是怎么时隔半年落到了兄弟两个的头上呢?同乡关平下的力气?邸报上没提啊?
不管怎么样,一个县县丞的职位如同天下掉馅饼。盖着镇西将军府的推荐信不会假,县丞的官帖任命书更不会是假的。而且保长大人拿出了珍藏的地图一翻,这两个县相邻,还都是离京城不过一日路程的京郊,看来这位贵人人家真的是为兄弟俩想到了细处。
如此好事就差没让两家子欣喜若狂,庆功酒都没时间摆就匆匆收拾了启程。见到乔成银家一下子翻身成了官身,自诩精明的岳氏和乔金蛋又怎么忍得住。这两年,镇上谁都知道猪下水做菜油水足,不但猪下水涨了价钱,原料贵了不说还不好买了,乔金蛋餐馆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听说兄弟俩能够去京城附近当官,立马自荐要做两个的开路先锋,还主动承担去京城的路费;于是,乔成金和乔成银两家子就商量着上了路,连乔二妮一家五口也跟着说要去京城涨涨见识离开了,倒是乔远宏舍不得让刚怀了身孕的妻子舟车劳顿选择了留在百家集继续开他的春草纺。
这戏剧性的变化杨氏可说是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来,李氏生怕被人黏身上似的,李家村倒是没多少人知情;杨氏回来后才知道他们竟然连乔远芳都没告诉,真真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了才好。
云英也半天消化不了这消息,事情的发展也太急转而下了吧。原本还做好了暂时花一笔钱,闭着眼睛卑躬屈膝去说软话,郑重其事道一回歉的思想准备,谁曾想才不过农忙了十天半个月,什么心理建设都成了白搭。
和杨氏猜了半晌也没甚结果,云英只好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回了家中,在饭桌上那么一说,就连唐老先生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按理说,为了避免士子作乱,会试第一关的试卷连京城城门都进不了就会被销毁,又怎么会有人看到你两位堂兄的试卷?而且,就算是看到也不可能时隔半年了才来一句空泛的欣赏之词,总得说出个所以然来吧?再说了,这上里县、中里县在京城周边也算是排得上名号,哪里轮得到两个出身……嗯,的毛头小子坐稳这县丞的位置,这……这完全是不合常理嘛。”唐卓然都快把颌下美须给揪下来几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本来想说乔远贵两个泥腿子出身的,临时想到远根也差不了多少,忙改了说法。
“老头子管那么多作甚!我只知道没了碍眼碍事的人,咱们家云英的婚事正好能热热闹闹顺顺利利办好咯。”唐老夫人只要想着膈应人的李氏等人现在都不知道身在何方了就觉得浑身来劲。她老人家膝下没亲孙子,外孙和外孙女的婚事也轮不到她操心,云英姐弟三个正好添补了她一生的缺憾,当然什么都想亲力亲为办得像模像样,得知可能会来搅局的人已经身在千里之外,老夫人笑得得意非凡。
“镇西将军的手笔就是不一样,这京城的任命才刚刚到,西北各处的路引竟然就能一起送到。”远根无意识的一个赞叹让事情更显得扑朔迷离。镇西将军可是长期驻扎边城,这京城来的任命好像根本不用去边城绕一圈,能直接从朝日城转弯送到,镇西将军府的路引又怎么会有人一起送来呢?
除非?有人算准了日子!这一点就算云英和唐卓然老爷子想到了应该也会摇头觉得太匪夷所思,所以,两人根本连想都没往这方面想。但事实上,这还真的是有人掐着日子精心安排的。
岐山山脊上,三棵黄桷兰树下,风独幽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注视着山脊到西山下延伸的石阶,细长凤眸中柔色尽显。一阵脚步声传来,辛离脚步如飞飞快靠近。
“少爷,辛震传来消息,乔家人已经离开西北属地,不日将抵达三里城。”
风独幽挑了挑眉,微微侧身扫了眼风尘仆仆的辛离,轻轻“嗯”了一声。虽然只有轻轻的一个字,却是让辛离备受鼓励。要知道,他们家少爷可是真正的惜字如金,明明用说的多简单明了,他偏偏还是时不时就掏出纸笔写上一通,他们这些做属下的猜得很辛苦好不好。
不过,辛苦之余辛离还觉得相当的欣慰。以往还以为被束缚在岐山别庄种花养草的大少爷已经被“废”了,这次回岐山才知道,少爷那是韬光隐晦。这次为着让云英小姐能够和他顺顺利利成婚,他花的心思做的那些事情,相信摄政王和镇西将军知道后一定会感叹一句后继有人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