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子那边向来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就是想让云英几个帮着明儿做事派出来叫他们的也不过是八岁的乔大宝。
这云英一家子有杨氏的招呼在前,乔大宝找遍了乔全家和沙地旁也没瞧见云英几个的影子,无奈之下只得给做事的宫人留个口信怏怏回了家。
乔大宝回家后正好赶上乔二妮领着男人孩子回了娘家,吴大虎现在十岁正是皮实的年纪,顿时就勾得乔大宝门都没进,追着吴大虎的后脚就疯玩去了。
晚上,大功臣乔远贵和乔远福总算是到家了,乔远贵考了好些年如今快满二十,什么光芒都被十四的乔远福给占了;加上这次乔远福中了秀才,他家大哥远宏可是拿了不少银钱,灶下那一堆肉菜又是乔远芬婆家送的,乔榔头家的体面一时无俩。
左邻右舍的女人们虽说都借口不来帮忙,但礼数上还是没失了周到,过来说几句吉庆话沾沾喜气的人也挺不少。见着这样,李氏和两个媳妇到第二天早上都还咧着嘴没笑完。
可很快,她们就笑不出来了!不但云英家几个不见踪影,就是乔三妮一家子也不见动静。天越来越亮,祠堂前的人也越来越多,男的女的都聚成一小块一小块说着话,讨论着村里还会不会出下一个更年轻的秀才老爷。
“怎么回事?远洋,你昨儿没见着你三姑吗?”乔石头这一辈,也就几个丫头按照乔大妮、二妮、三妮、四妮、五妮这么拍了下来,乔远洋的三姑便是大房乔成金家的大女儿,被后娘岳氏连送带卖地许给了河对岸李家庄上的一个瘸腿下人。
好在李家老爷对庄子上的人还算宽厚,李瘸子和乔三妮成亲后李老爷竟然放了李瘸子的奴才身,之后李瘸子一家住在李家庄庄子后面一个草棚屋里,李瘸子带着两个儿子开荒种地,乔三妮帮着庄子上的人洗洗涮涮,日子勉勉强强还算能过。
可后来乔五妮跟着个货郎私奔后。本来还住在乔家一间偏房的杜氏就被岳氏撺唆着乔成金赶出了乔家,本来杜氏是打算寻死的,只是机缘巧合下被李瘸子给救了下来,并带回了他们家。之后杜氏便被放在乔三妮家奉养,每个月要多出许多药钱,老实憨厚的李瘸子一家日子便过得更为清苦。
乔远洋昨儿去的时候明明是见着乔三妮夫妇的,三妮也答应了会早早来帮忙,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还有苕花他们几个?怎么还没来?昨儿是谁去带话的?”乔成银这老实人也怒了,平日里几乎没来往也就罢了,这大日子的苕花姐三个怎么还这么混不懂事?他还想借着这次机会劝劝老婆子接济接济三孩子的,苕花怎么这么不争气。
“大宝,你过来,昨儿你没让你苕花姑今儿早些来帮忙吗?”小李氏将跟在吴大虎屁股后面弄得满身泥水的大宝拉到身边。帮他拍掉身上的泥垢。
“她们没在家。”大宝这孩子还算老实,并没推诿责任,擦了擦鼻涕很干脆地回了一句撒腿就跑:“大虎表叔,你会不会练功夫?草根在练功夫,你这次肯定打不过他了……”
“唉。这孩子。”小李氏伸手没抓住大宝,跺了跺脚,“这下子怎办?”没办法,李氏只得虎着脸换了昨儿只是捂着嘴巴叫吐的两个孙媳妇下了灶房,如今身为村长儿媳妇的乔远芳也被拉了壮丁,另外就是杨氏家从镇上赶回来的乔四妮,总算是堪堪够了做些清洗淘换活的人手。
上次关平考上秀才摆酒贾氏是出了白花花的银两。村长媳妇首先就挑头忙上忙下;这次乔家虽然两个中了秀才,但李氏吝啬习惯了,村长说了在祠堂摆酒她只以为这是脸面,根本就不知晓要用点银钱劳烦村长夫妇俩处处照顾;以至于都快到了巳时也不见村长夫妇来人。
乔成银虽然还是和人说说笑笑,脸上神情可就有些尴尬了,特别是不一会儿就有好些人看着村长都不见踪影。一个个的问了几句后都扯了借口离场,只留下一句午时会准时来喝酒沾喜气云云。
村长在哪?村长这时候正和胡三站在安澜桥头说着闲话,他倒不是不想去祠堂那给乔家撑场子,实在是乔家做事太抠门,村长有心晾一晾他们。安澜桥如今就剩下最后一步铺石板的步骤。胡三挑了今天找村长却是要说一种筑桥的新方法,不用石匠辛苦凿石头那么费工费时活,只需要用一些糯米、草屑、黏土、石灰、沙混合而成。
其中除了糯米价值偏高之外,另外几种原料都能在安澜河沿岸找齐,而且一座桥的糯米有李三少的赞助自然没丝毫问题。
这个新方法成功将村长留在了安澜桥头,兴致高处,胡三还做了一小块让村长查看以确定实用性。
其实说来惭愧,李村长说几句场面话行,如此技术性东西可就一点都不在行,正在他觉得神奇又不敢做主之时,两人身边不远处却是传来李长海饶有兴致的赞同声:“这凝土之法在朝日城我倒是听人说起过,不过这法子也才刚刚在望月兴起,胡管家怎的这么熟悉?叔,我看这法子可行,要是银钱不够尽管说一声便是。”
“够了,够了!三少爷今儿怎么……”又来李家村了,这最后半句李村长花了莫大的力气才忍下去,要知道,以往十六年加起来李长海也没到过李家村两次,这一个月来,他都来了好几次。不过,他当然巴不得李长海来得越多越好,每一次都少不了他的好处。
李长海往身后河对岸的马车看了眼,“这不是听说村里乔家出了两个秀才吗?我家里可还有个乔家人,家姐便要给那丫鬟些体面,来送份礼。”
“……”胡三在一边暗暗鄙视李长海,给一个丫鬟体面需要你们两个主子出马,这样子分明就有问题。
“三少爷和小姐真是佛口慈心,远慧那丫头到你们家也真是福气。上次他们两人考上童生就劳你们破费不少,这次又……”话是这么说,李村长看着李银凤身后两个小厮手中大包小盒抱着许多东西就合不上嘴,暗暗发誓孙子辈全都要送去念书,今后也给自己挣这么些体面来。
“嗯,我家不算什么?乔远根家对下人那才叫体面,同吃同住患难与共,这个我自叹费如。”李长海盯着胡三又说了句不相干的话:“这次家姐还帮着关秀才家带了贺仪来。”
“关贤侄?”李村长一惊,像是现在才想起关平和贾氏不在村子里的事似的,“上次我不在村里,回来才听说关贤侄在下游沙地那儿摔得不轻啊,不知道好些了没有?”
“好些了,叔的关心回头我就帮你转达。”李长海一边回答李村长,那眼神却像是黏在了胡三身上,再次追问了句:“胡管家,你难不成就没什么要给宁远兄说的吗?”
“唔,请他保重,以后说话做事小心些。”胡三收拾了地上他带来的纸张和炭笔,往身上一甩:“村长,我就不耽搁你了,先把东西放回去再说。”
村长的心这时候飞到了祠堂那边,方才他好像见着跟在李银凤主仆几人身后的罗家岙、柳树屯的村长,这些人来了要是他还不出面就真的不合适了。
“胡管家,我对你方才说的东西挺感兴趣,这安澜新桥有我李长海一份心思在里面,有几个不明之处能否请你为我解惑?”李长海见胡三大步流星闪人,也不甘示弱收了手中玉骨折扇,紧追着跟了上去。
李村长见状松了一口气,转身小跑奔向那些前来道贺的外村人,真是难为他中年发福的身材跑得并不慢。
李长海越是跟着胡三越是肯定自己的猜测,关平十有八九是被胡三揍的!那日关平回去后,他那大惊小怪的庶姐飞快召了百家集最好的大夫进府看诊,他在一旁听得是清清楚楚,大夫说关平的伤来自人为,而且是一双铁拳。
可惜关平打死都说自己是摔的,没办法,大夫只好留了药方收拾走人,李长海便跟着大夫出门问了许多。那大夫也是个能人,告诉李长海,揍关平的应该是个壮汉,且是练过功夫的壮汉,那拳头击在关平的脸上其实留了力道,不会伤其筋骨,但能让伤痕数日不消。这便是关平“闭门苦读”的真正原因。
李长海对“练过”两个字尤其敏感。那日亲眼见着远根手底下稳准狠的招式还挺奇怪的,后来找人一打听,远根在学堂那是再循规蹈矩不过,平日功马课成绩也平平;但他这次童生试回家后就被云英打发到了胡三身边。像云英那么爱护弟妹的人怎么会让自己亲弟弟和个下人同吃同睡呢?今日看了胡三手上的薄茧,李长海相信自己找到了原因:因为胡三是个练家子,云英是把自己弟弟交给练家子帮忙打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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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明天要出门吃酒席,晚上更新又不知道能不能出来……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