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走开又溜回,这一切安锦如都看在眼里,她不动声色,只安坐看戏。
安锦文回来后,坐稳定了定心神,才想起问身后的春慧,“大姐可离开过?”
春慧摇头道:“没,大姑娘一直看戏呢!”
安锦文闻言面色复杂,心下有些按捺不住,但转念想想,到底还是坐稳身子,打算再观望一下。
安锦如将她的神色都尽收眼底,心里不免疑惑,难道袖中这张花笺是安锦文放的?可她这样做究竟目的为何?
“姐,姐姐……”安翰闳忽然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直奔安锦妍的位子。
安锦妍急忙起身迎上前,将他一把抱在怀里道:“闳儿,怎么了?”
安锦如见安翰闳脸色苍白,满身大汗,小小身子抖得筛糠一样,投入安锦妍的怀里还是止不住。
“闳哥儿,怎么了,可是下人们伺候的不好?”安锦如说着话,不露痕迹地将二人带到一旁的厢房内。
安翰闳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左手死死抓住安锦妍的衣襟,右手却直直地指向东南方向。
安锦妍轻拍弟弟的后背,柔声安慰道:“闳儿不怕,没事了,不怕,跟姐姐说,到底怎么了?”
安翰闳这才“哇”地一声哭出来,右手依旧指着东南,磕磕巴巴地说:“水、落水……”
安锦如心里一惊,急着要问却又怕吓到安翰闳,蹲下身问:“闳哥儿乖,不怕,好好跟大姐说,谁落水了?”
“三、三哥和、和五弟……”安翰闳抽抽噎噎,总算是把关键的话说了出来。
安锦妍虽然伶俐,但到底还是个孩子,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吓呆了,双手僵硬地环着弟弟,无助地抬头看向安锦如。
安锦如听了这话也心急如焚,又问:“闳哥儿,他们人在哪里?”
“竹、竹林边上……”
“啊?”安锦如闻言经出一身冷汗,冲襄荷使了个眼色,自己叫上几个人,拔脚就往竹林赶。
襄荷会意,柔声安慰着安锦妍,带她出去找到乳母丫头,叮嘱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自己也快步赶向湖边竹林。
安锦如一走出看戏的人能见的范围,立刻就拔脚朝北边跑,幸好这里的女人都不裹小脚,不然连跑都跑不起来。
离着还有一段距离,就已经看见安翰宇浑身湿透地伏在湖边石头上,一副吓坏了的样子,但好在性命无碍。
安锦如此时已经脚下酸软,这幅身子实在太不争气,挥手让几个下人先过去,自己咬着牙一口气跑到湖边。
湖边除了安翰宇,就只有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满脸糊着鼻涕眼泪的,手里抓着一根竹子伸向湖中。
安锦如顺着竹子看去,只见安翰琰抓着竹梢,还在湖里一沉一浮的,脸色已经有些青白。
“愣着做什么,都是死人啊,还不赶紧救人!”见几个下人都被吓傻的样子,安锦如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骂道。
“是,是。”几个人这才回过神来,其中一个识水性的婆子赶紧跳下去,游到安翰琰身边,将他的身子托起来。
岸上几个人代替小丫头抓住竹子,一起用力将两个人托到湖边。
安锦如扑过去将安翰琰抱上岸,让他趴伏在一块石头上,帮他轻拍着后背,让他把水吐出来。
她颤声问:“琰儿?能听到大姐说话么?”
安翰琰微弱地点点头,然后又吐出几口水来。
安锦如心下稍安,见襄荷也赶过来,忙吩咐道:“快打发人去请大夫,再叫人抬两个藤榻来,派人去给母亲、三婶和胡姨娘送信,母亲身体不好,要小心着说,一定要说清楚,人已经都救上来了,快去!”
出了这样的大事,下人们也都不敢耽搁,生怕惹祸上身,不多时藤榻就已经抬过来,将两个人送去徐氏院中。
徐氏和胡姨娘都一脸焦急地在院门口等着,见人抬回来了,这才分别扑上去查看。
徐氏摸着儿子苍白冰冷的脸颊,一颗心揪得生疼,也顾不得骂人,只扬声道:“赶紧把人抬进去,请大夫!”
“大夫早就打发人去请了,琰儿腹中的水也控出来不少,母亲别急,当心身子。”安锦如伸手扶住徐氏,安慰道。
丫头们忙里忙外,给两个人擦身、换上干的衣服,安置在炕上躺好。
徐氏偏身坐在炕边,这才抬头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母亲,刚才我在院子里陪着各家姑娘听戏,看见闳哥儿跑过来找姐姐,见他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我便上前询问了几句,结果他说琰儿和宇哥儿在竹林边落水了,我就赶紧叫人过去搭救……”
“闳哥儿人呢?”徐氏听了这话,四下寻找。
“我让乳母丫头们把五妹妹和闳哥儿带回去了,两个孩子都吓得不轻,我又不敢放她们乱走,生怕再出了什么事。”安锦如赶紧解释道。
“那就好,你处置的对。”徐氏说罢又想起来问,“你到水边的时候是什么情形?”
“我到了水边,见宇哥儿已经趴在岸边了,有个小丫头把竹子伸进水里,琰儿抓着竹梢勉强支撑着,我就赶紧叫人下水救人,又让人去请大夫,给里头送信儿,后头的事儿,母亲便都知道了的。”
徐氏听了这话,气得浑身哆嗦,安翰宇已经都上岸了,自己的琰儿却还在水里,只靠着一根竹子求生。
她只要一想到这个场景,整个心就跟别人切了八瓣儿又使劲儿碾压似的,疼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徐氏满肚子的火气不知道该往哪里发作,狠狠剜了胡姨娘一眼,然后问:“那小丫头呢?人呢?”
安锦如端了杯茶给她,伺候她喝了两口劝道:“那丫头我已经叫人押起来了,如今还是琰儿要紧,就算身子没事肯定也吓得不轻,母亲多陪陪,我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徐氏这才找回些理智,转身看见小儿子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赶紧一把搂紧,恨不得揉进自己怀里去。
“我的儿啊,吓坏了吧?不怕不怕,有娘在呢,娘守着你,没事的。”
安翰琰缩进母亲的怀里,这才觉得稍稍安心,身子也不那么抖了,死死抱住徐氏的胳膊,小声抽噎着。
“乖儿子,不哭,你哭的娘心都碎了。”徐氏揉着儿子的头发,也忍不住开始掉眼泪,“你告诉娘,是谁把你推下去的?”
徐氏之所以这样问,也是有缘故的,她对两个儿子十分上心,生怕被家里什么人害了去,所以一应跟着的人都是层层筛选上来的。
她一直严格规定,不许去水边等危险的地方,只要发现去过水边,不管出没出事,跟着的人一律打死。
而且安翰琰从小听话,从来都没出过这样的差错。
安翰琰张嘴刚要说话,直接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安锦如赶紧让他伏在炕沿上,在他下腹垫了个软枕,伸手帮他拍背。
安翰琰连咳带吐,又控出来不少水,咳得脸颊涨红、眼睛充血,看起来十分可怜。
徐氏真是疼到骨头里去了,手止不住地打颤,火冒三丈地说:“跟着的人都哪里去了?全拖出去打死!”
底下的人都吓傻了,听了这命令,谁也不敢乱动。
安锦如只能继续开解道:“母亲,如今弟弟身子还没大好,现在打死人反倒折了他的福气,倒不如把人先关起来,事后细细审问再做定夺。”
她倒不是同情心泛滥,只是如果此时一口气把人都打死了,那事情的原委该如何查证,到时候幕后的黑手肯定就悄悄缩回去了,哪里还会让人抓到把柄。
徐氏明白了安锦如的意思,这才强压下怒火道:“陈妈妈,你带人去,都分开关起来看住,等琰儿好了我一个一个审!”
她最后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把这些没用的东西一个个生嚼了。
看着这样的情形,婆子丫头们那里还敢求饶分辨,很快就都被押下去锁了起来。
刘氏此时匆匆过来,进门就问:“嫂子,孩子怎么样了?”
徐氏这会儿还在生气,心里免不得想,两个孩子在一起玩儿,怎么就自己的儿子落水了?
但是这话也只能搁在心里想想,不能带到表面上来,所以徐氏只抹着眼泪道:“我也没了主意,要等大夫来看过才知道,弟妹莫要担心里头了,多帮我照看着外面就好了。”
刘氏见屋里忙忙乱乱的,知道也不是说话的时候。
“嫂子放心,锦如处置的极好,客人们都不知道出了事,外头有我照应,你放心就是了。”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廊下的小丫头在外头一叠声的喊。
安锦如赶紧走到门口,一边把大夫往里间迎,一边简单说了情况。
徐氏看到大夫进来,眼睛猛然一亮,赶紧让开地方道:“大夫,您快来给看看。”
胡姨娘抱着儿子在旁边榻上,看到大夫也是一喜,但见大夫径直去看安翰琰,神色顿时黯淡下来。
但她也明白,自己没有争先的资本,只得紧紧抱住儿子,心里默念,儿子,你以后一定要争气,给这些不把咱娘俩放在眼里的人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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