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微暖闻声不由加快了脚步,却不料身后蓦地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她震惊的转身,果不其然是那人摔倒在地。
“尹君休,你!”步微暖懊恼的咬着唇快步走过去扶他。
尹君休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问道:“云姑娘,为何躲我?”
步微暖看着他眼睛里明显受伤的神色,心虚的移开了目光:“我没有躲你...”
“没有吗?”尹君休低声问道,“没有的话,为何这些天从不来看我?”
“如你所见,我很忙,”步微暖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举了举药碗,道,“不过我原本是打算今天忙完了过去看看你的。”
尹君休的双眼瞬间就亮了起来,他笑问:“当真?”
“恩。”步微暖神色复杂的点点头。
“其实我没事的,”尹君休满足的笑起来,凤眸微眯,神采斐然,“姑娘忙的话大可不必在我身上费心,我...”
话未说完便被步微暖打断:“我是有话跟你说。”
“恩?”
“尹公子最近可有要事要忙?”
尹君休怔了怔,旋即摇摇头道:“并无要紧事。”
步微暖看着他,心一狠说了出来:“那待这燕纲城的事情结束,公子可愿随我一起回孤云城兵营,参加我的婚宴?”
尹君休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半晌,他难看的笑了笑,问道:“你的...婚宴?”
“恩,我和...”
话说一半,突然被沈卿澂的声音打断:“烟儿,怎么在这里?让你来取的药呢?”
“啊,沈大哥对不起,我还没有去...”步微暖不好意思的看了眼沈卿澂,又回头对尹君休低声说了句,“迟些再说吧。”
尹君休不可置信的看着步微暖走远,还未从方才那晴天霹雳的消息中缓过神来,沈卿澂便已经走近:“尹公子,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随便下床走动。”
“是...你吗?”尹君休转过头来看他,一脸绝望的表情。
“是我,烟儿已经答应嫁与我。”
尹君休闻言怒不可遏:“你坏了规矩!”
“规矩?我不记得自己几时同你定过规矩,”沈卿澂边说边走近,“烟儿是南洛的圣女,这一点相信尹公子早就知道了吧。”
“那又如何?!”
“前圣女慕容挽晴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过,可你知道为何她在遇袭时,南洛高层作壁上观吗?”
“为何?”
“因为他们以为慕容挽晴不洁。”
“此话何解?”
“作为圣女出生,便注定只能和命定之人结合,倘若爱上了旁人,便会成为神族的污点,尹公子,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请你不要再缠着烟儿。”
“那你?”
沈卿澂挽起袖子,尹君休便看到他手臂内侧一朵血红色的莲花,顿时愣住,半晌回过神来蹙眉道:“可你手无缚鸡之力,若再遇到无盐公子那般强敌,如何保护她?”
“无盐?”沈卿澂蹙了蹙眉。
“沈先生还不知道吗,那日在山林刺杀云姑娘的,正是无盐公子。”
沈卿澂惊了片刻,边说边转身离开:“这点不劳尹公子费心,我自会护烟儿无虞。”
看着沈卿澂走远,尹君休终于胸口疼的再也站不住,不支的蹲坐下去,半晌,一滴泪砸进脚下的土地里,晕染开一圈深色的渍。
沈卿澂离开之后直接寻到了寺后的深林里,等了等,果然等来了沈宁奕。
“卿澂...”
沈卿澂听到声音之后便愤怒转身质问道:“沈宁奕,你为何对云烟出手?!”
“卿澂,我劝过你,你不听,我只能出此下策。”
“我为何要听你的话?!”
“卿澂,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那可真是不必了!”沈卿澂的胸腔因为愤怒而剧烈的起伏,他微微眯起眼睛,冷厉的看着无盐,“既然十八年前你弃我而去,现如今就不用你假惺惺的做好人!”
“卿澂!”
“十八年来你音信全无,如今突然出现就是要杀我心爱之人,还冠冕堂皇的说是为我好?你不觉得可笑吗?!”
“卿澂,我知道你恨我...”
“没错!我恨你!师傅也一样恨你!他那般信任你我,可你却勾结邵源出卖师门,沈宁奕,你根本不配站在我面前大言不惭!”
“沈卿澂!”
“与其在我身边干涉我的生活,不如回你的主子那里多谄媚几声!”沈卿澂说完毅然转身,边往回走边说,“沈宁奕,我第一次说也是最后一次说,先前你做的那些事情我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不与你计较,可若你再动慕容云烟,就不要怪我站在你的对立面上与你不死不休了!”
沈宁奕震惊的看着沈卿澂离开的背影,久久说不出话来,直到视线里的那一抹紫彻底消失,他才握紧双拳喃喃了句:“卿澂...我真的是在为你好...”
直到看到寺庙的前一刻,沈卿澂都没有将自己的情绪调整过来。
他的身体并不允许他的情绪有过大的波动,可是只要事关慕容云烟,他就很难控制好自己,这几日里接连极怒了几次,便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的树一样,倦怠到不想睁眼,连呼吸都是吃力的。
神智变得有些模糊,眼前的寺庙也变成了被大雪覆盖的千鹤宫殿。
他看到沈修一脸痛惜的问道:“乱世将倾,你何苦涉足?红尘万丈,你如何管尽?”
“遵天命而尽人事...但求心安...”如是呢喃着,沈卿澂反手用金针狠狠的刺进腕上的红莲刻印里,痛觉如电流般奔袭全身,他猛地回过神来,调整了呼吸,才走了进去。
这几日,在他的帮助下,染疫较轻的基本已经痊愈,尚有少部分严重的仍需救治,大部分已经可以回去城里了。
沈卿澂寻到步微暖的时候,她正坐在蔚锦沛面前,狂怒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蔚锦沛时不时发出些奇怪如同傻子一样的声音,在静寂的房间里突兀的令人心烦。
“烟儿,在做什么?”
步微暖闻声一喜,立刻转过身来:“沈大哥,你去哪儿了?”
“有些乏,出去走了走,怎么了?”
“身体不舒服吗?”步微暖看到他病态的脸色,立刻担忧的走上来想扶他。
“没有,”沈卿澂摇摇头,不着痕迹的避开了步微暖的手,走到蔚锦沛面前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北辰国内一定乱成一锅粥了,我得想办法把他弄好先送回去,可他现在这样,就算是回去了也于事无补,”步微暖不无惆怅,“我的神惑控制的很好,他怎么就会变成这种模样了...”
“跟你没有关系,他是被人下了咒缚。”
“邵源?”步微暖蹙眉。
“恩。”
“沈大哥可有办法?”
沈卿澂似有一瞬间的犹豫,但说出口的却是:“我试试看。”
步微暖退到一旁看着沈卿澂施针,途中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喊他停下,因为他的神色实在是差的让人害怕。
终于,沈卿澂收手,站起身来的时候额前已经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他朝步微暖勉强的笑了笑,道:“差不多没事了,不过你打算如何送他出城?”
步微暖慌忙走上前去掏出帕子为他擦拭,触手之后才惊觉沈卿澂的皮肤凉的惊人。
“恩?”他又问了一声。
步微暖这才回过神来:“十一他们会帮忙的。”
“恩,你自己多加小心...那我先去休息一下,有些倦...”
“我扶你回去!”
“不用了,你去看看那些病人吧,有痊愈的要及时送出去,免得留在这里被感染第二次...”
沈卿澂说着径自走了出去,步微暖看着他微微弓身的背影,直觉有异,却又猜不到答案。
入夜,当步微暖正和小九十一几人研究偷送蔚锦沛的路线的时候,冰涟却突然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一见步微暖便扑过去抓住她颤声问道:“暖,你让公子做什么了?!”
步微暖一怔,旋即想起下午分开时沈卿澂那张白成了透明颜色的脸,不由的惧从心生:“沈大哥怎么了?”
“没...没呼吸了!”
“什么?!”步微暖嚯的一下站起来,哗啦一声带翻了身前的桌子,双眼惊恐的睁圆,呆了两秒之后一把推开身旁的人往沈卿澂的房间疾奔过去。
床上,沈卿澂冰雕一般的躺着,安静的吓人,步微暖僵立在门口,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惊的连呼吸都忘了。
“公子回来以后就躺下休息了,晚上都没出来吃,要不是我刚刚觉得奇怪进来看了眼,还不知道已经严重成这样了...”冰涟追上来在步微暖后面哭道。
步微暖艰难的吞了吞唾液,问道:“青姐,你可知道咒缚?”
“当然知道,是南洛禁术,据说施术需要耗费太多神力,且因为太过阴毒所以被禁了,现在似乎只有昭笛还在使用。”
“那...好解吗?”
“怎么可能好解,解咒本来就是件极为浪费精气的事情,更别说这么阴毒的术式。”冰涟说着,突然面色一凛,“你不会是让公子他...”
“砰——”
回答她的是步微暖狠狠砸上门的声音,冰涟被关在门外一时不明所以的愣住,待到她回味过来,愤怒不已的正欲砸开房门,却被游十一拉住了肩膀:“让她去吧,她心里一定更不好受...”
“可公子都快...”
“相信沈先生若是醒来,第一个想见的,只有五姑娘吧...”Z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