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动动嘴儿,下面跑断腿儿。
刘败夷简单一句话下来,郭有威简直要愁死。他是统兵大将不假,但不是分管后勤的文臣。他还没那个资格越权要求文官给他打开府库。不然事后文官告他一状,就够他受的。
一干嫉妒郭有威受到重用的同僚,纷纷在心里偷着乐,等着看他的笑话。
定北守备团全然没理会刘败夷会如何行事,原地扎下营寨,将剩余的乞活军集结起来,对他们他们进行突击军纪背诵训练。在定北守备团沾满袍泽血迹的长枪威慑之下,在昔日袍泽一排排头颅的惊吓之下,这帮野兽般的乞活军,终于能够顺利背下军纪,学会了遵守军纪。
为了训练这帮乞活军学会遵守军纪,定北守备团不得不在原地驻扎十天。期间李把总运来一次后勤补给,使得守备团不必为再为军粮发愁。前翻李得一不小心送多了粮食与百姓,守备团自己差点就不够吃。
幸亏此次作战离着定北县不远,运粮尚算方便。
十天后,冉屠胡终于能够顺利出门行走。他是定北守备团俘虏,虽然李得一并未限制其活动,可他这几天一直老实呆在帐子中,不敢擅自行动。
冉屠胡不出门,其实大半原因是羞于见人。他征战沙场半生,没想到此番却栽在一名二十多岁的小将手里,他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瞅着剩下的乞活军都已学会遵守军纪,李得一就开始与师哥商量着撤军返回。
王猛又有些不解,这天找到李得一,开口问道:“李副团长难道不打算这些乞活军带回定北县?剩余这些乞活军皆是百战余生精锐……”剩下的王猛没说完,被李得一瞪了一眼,就给咽了回去。李得一前些天刚杀了五万人,这身上的杀气正浓,饶是王猛也有些吃不消。
王猛的意思很明显,你跑这么远,还打了那么一场仗,居然不把这些兵马吞并?那你究竟是为啥?瞅着你还把这些兵卒训了十天,我真以为你要吞并这一万多精锐。
李得一开口就道:“俺要这些乞活军干啥?不过都是些累赘废物,还给冉屠胡就是。”
王猛???满头疑惑,根本不理解李副团长到底是何用意。最终,王猛选择老实接着看,不再开口。
撤回定北县前一天,李得一叫来冉屠胡,道:“你以后规矩点,再敢肆意纵兵凌虐百姓,下次被俺逮到,就是你的死期。”
闻听此言,冉屠胡大脸盘子顿时憋得通红,颌下几缕虎须一张一动,不停颤抖。显然听到这句如长辈训斥孩儿般的话,他心中难受之极,但他现在是阶下囚,生死全在李得一嘴中,也不敢发怒。
李得一又道:“俺这次放你一马,乃是看在你敢起兵反抗突辽狼畜生的份上,敬你是条好汉。但你记住,没有下次。以后带着乞活军打下城池,严禁抢掠糟蹋百姓。你乞活军哪个杀的百姓,俺就杀那个乞活军。以命换命,绝不姑息!”
冉屠胡听罢再也忍耐不住,嚷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说这些羞辱某家!”
李得一不再理会冉屠胡的叫嚷,转身径直走出帐外。
少顷,冉屠胡听到营帐外传来一阵人马嘈杂声,仅过片刻,外面又重新安静下来。他耐心等了一阵,半个时辰过去,外面仍旧静悄悄没有一丝动静。
冉屠胡有所意动,扭头往帐外忘了两眼,发现看守自己的守备团兵卒踪影不见。冉屠胡深吸一口气,奓着胆子撩开帐门,往外面看去。
外面一万多剩下的乞活军,仍旧老老实实坐在地上,连喘气都不敢大声。一抬头,看到自家大帅出来,一干乞活军这才站起身,迎向自家大帅。
“大帅!”
“大帅!您还活着?!”
冉屠胡看着手下剩下这点老弟兄,顿生恍若隔世之感,自觉已在鬼门关外走了一遭。
那位李杀星,果然名不虚传。
临走时,李得一下令,让一万多乞活军老实坐在地上,不许交头接耳,不许喧哗,静等着他们冉大帅从帐里出来,方可离去。
于是,这一万多乞活军就那么老老实实坐在地上,严守军令,一声不吭,老实坐那儿足有半个多时辰,等着自家大帅从面前那顶帐子里出来。
冉屠胡立即带着剩余这点弟兄,返回燕云十六州。如今他兵马大损,已是无力再战刘败夷,还是走为上策。
刚要拾掇拾掇出发,其实也没啥好拾掇的。忽然有兵卒高喊,“大帅,你看那是啥!?”
冉屠胡走上前去,一把撕开布袋,里面满满都是粮食。冉屠胡望着这一堆粮食,心中估摸着,足够自己这剩下的一万五千多弟兄吃上两月。
“大帅,这还有几个帐篷。”
“休要乱动,待本帅亲自查验!”
冉屠胡走进帐子,里面全是锃明刷亮的军刀。几个帐子看下来,共有三千余副皮甲,皮盾两千张。军刀不多不少,正好每人一把,连冉屠胡都有一把。
看到这儿,冉屠胡这条猛虎一般的厮杀汉,忍不住眼圈有些泛红。忽然间,他听到一声熟悉的嘶鸣声!一抬头,“黑熊”正在不远处看着自己,浑身皮毛油光水滑,显然这几天得了人精心伺候。
一时间冉屠胡心中五味陈杂,他疾跑几步,翻身骑上“黑熊”,一打马鞭,扬长而去。身后一万多乞活军快步跟上自家主帅,撤回燕云十六州。
定北守备团返回途中,王猛一直靠在李得一身旁,向他发问。
“李副团长既然要惩戒那冉屠胡,为何又留其一条性命?甚至还留下万余乞活军?”王猛想了一路,也没能想通这个事情,最后实在忍不住,只能来请教李得一。
“那冉屠胡乃是一条好汉,有胆有谋。就冲着他敢起兵反抗突辽狼畜生,俺就不忍伤他性命。”李得一道。
“以某观之,那冉屠胡乃是虎狼般的人物。李副团长这次重挫他的兵马,他必然铭记此恨于心,日后若有机会,必然抱负。须知打虎不死,必受其害。如今何不从趁其尚未走远……”王猛想要劝李得一斩草除根。
李得一扭头看了王猛一眼,哈哈一笑,道:“你可知俺定北守备团这些年来办下的一桩桩事情?”
“有所耳闻。”王猛道。
“既如此,何愁他区区一个冉屠胡。俺定北守备团三番两次欺辱平唐国,甚至其两代皇帝都在俺手里吃了大亏。若说记恨俺定北守备团,恐怕这平唐国才是头一个,轮也轮不到那冉屠胡。”李得一豪迈地说道。
李得一嘴里虽然这么说,但从其神态就可以看出,他根本未把此事放在心上。
王猛闻言,急忙问道:“那李副团长可有对策?平唐国如今实力雄厚,翌日恐怕是……”
“是啥?是俺定北守备团的大敌?嘿嘿,不用愁,俺早有对策。”李得一自信满满道。
“哦?”王猛似是不信。
“此易事尔。俺定北守备团战力强横,任他平唐国如何强盛,也不是俺的对手。打不过俺,他李势銮纵然心里再不满,也是白费。哈哈,哈哈哈……”李得一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王猛此时想起之前定北守备团新兵干脆利落地击败乞活军的那场酣畅大胜,顿觉李副团长此言确实有理!
那乞活军也是一支强横的兵马。能以少胜多,正面战胜刘败夷装备精良的十数万兵马,乞活军绝不简单。
但就是这么一支能抗住突辽骑兵反复绞杀,能大败刘败夷的强悍乞活军,在定北守备团面前,却根本不堪一击。王猛甚至产生一种错觉,“探囊取物尔,吾亦能轻取之!”
定北守备团走到半路,郭有威带着自家大王的赏赐,上百车酒肉,以及几十万枚银钱,赶了上来。都是他自掏腰包,临时咬牙凑出来。
毫不客气收下东西,李得一道:“回去告诉刘败夷,那两座城池还有南皮城,从明年起,减免五年赋税和徭役。他若是敢阴奉阳违,到时就别怪俺心黑手狠!这冉屠胡自以为兵强马壮,不把俺定北守备团的警告放在眼里,纵容手下兵卒暴虐百姓。如今他是个什么下场,你们也算亲眼见识过,尔等以后好自为之!”
说完,李得一不理会满面尴尬的郭有威,径直带着兵马继续赶路。
不久之后,这场大战的消息,就传遍天下。冉屠胡被定北守备团出手击败,只能带着少量残兵困守燕云十六州的消息,传到平唐国都城,洛都。
正在北冀省的大将尉迟勇闻听此事,立即八百里加急上奏皇帝,说他当年与冉屠胡曾并肩作战,情同手足。如今冉屠胡虎落平阳,困守燕云十六州。何不趁此机会劝其投靠平唐国,到时还可白得燕云十六州大片土地城池!
最后,尉迟勇自告奋勇,愿意担此重任,单人匹马走一趟燕云十六州。
与此同时,汉王也得到消息,派出麾下重臣曹随潇,来劝冉屠胡投靠平汉国。同时,刘赖允诺,若是冉屠胡肯投靠平汉国,就以皇帝的名义封其为“武悼天王”,并将燕云十六州一半的土地,留作他的封地!
一时间,两家皇帝,同时盯上了燕云十六州这片土地,与冉屠胡这员猛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