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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得一直接被师哥这满脸杀气的样子给吓懵了,他来威北营这么些年,还从没见过师哥这幅模样。【愛↑去△小↓說△網w qu 】在李得一心中,师哥就是整个威北营的顶梁柱,不管遇到什么天大的难事儿,师哥从不慌乱,总是能从容应对。
小刘医官好像还没意识到此刻的自己浑身杀气腾腾,瞅见师弟傻愣在那里不答话,不耐烦催促道:“我问你话呢!”
被师哥这一句话给点醒,李得一咽了口唾沫,惴惴答道:“除了俺自己,再就是那三个铁匠夫子看过这个笔记。怎么了师哥?有什么不对么?”小刘医官听了师弟的话,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浑身的升腾的杀气顷刻之间消失无踪,语气平缓地说道:“没什么,是你这个笔记做的太好。就连你师哥我这个门外汉,看了几页你这笔记之后,对于如何锻冶钢铁都有了初步的认识,这可了不得了。”
李得一不敢置信道:“师哥,还不至于吧。关于锻冶方面的书籍,虽然不算很多,可也绝对不少。俺整理的这个笔记还算不了什么。”
小刘医官摸了摸自己那光秃秃仍未留出胡须的下巴,寻思了半响,这才说道:“锻冶方面的书籍,你师哥我也略读过几本。那些书跟你这个笔记,完全不一样。那些著作书籍,门外汉看了,只会满头雾水,根本就不得其门而入。那些书也只有经验丰富的老铁匠才能读得懂。你这个笔记则不然,里面把整个锻冶过程,每一个步骤,都详细地分门别类列出。并且每一个步骤所需要的技巧都用一眼就能让人看明白的数字做了具体记述。就比如矿石处理一节,铁矿石粉碎后要整成粒状大小一致的矿块,你不光用标准的尺度,详细记述了这矿块的大小,还记述了碎击所需铁锤大小,碎击次数等等。读了这一节的人,即便是个从没学过锻冶钢铁的门外汉,只要照着你所说的去粉碎矿石,也能与熟练地铁匠一般把矿石粉粹成颗粒大小齐整的矿块,只是多费些工夫而已。”
听师哥如此称赞自己做的这个笔记,李得一还有些不好意思,小脸一红,嘿嘿笑道:“嘿嘿,连师哥都这么说,看来俺这几个月工夫没白费,这本钢铁锻冶标准教材,总算是勉强编成拉!”
小刘医官点点头,由衷为师弟感到高兴,接着说道:“又如这炒钢一节,你详细记述了在一刻钟内要搅动多少圈,才符合标准,又记下了总共需要搅动多少次,还有木棒要深入铁水多长,共搅动多久。等等诸如此类细节,皆以详实数字记述。据我所知,这炒钢技艺,不是经过几十年的亲身制练,并且有师父从旁悉心指教,是绝无可能练成的。这项技艺在铁匠之间,也历来作为绝艺,只口口相传。可看了你的记述笔记之后,师哥觉得我这个门外汉,都懂了一些的炒钢的要领。师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
这话李得一却能答的上来,因为他识海中曾出现过那样的画面,张口说道:“师哥,只要有了这本书,假以时日,咱们威北营就能培养出大量的铁匠。到时只要找到足够的铁矿,咱们就能源源不断地制造出兵器,铠甲。甚至有一天,达到书中所描述的,平周朝开国太祖时期那样的日产量也不是问题。”
小刘医官感慨道:“《太祖定乱演义》这书在世间流传至今,少说也得有四百多年,世人一直把这书当做闲暇之余的小说来看。却从未有人想过要实现书中所描述的种种,偶有人提起,却被人当成了笑话,无不是抚掌大笑。今天看了师弟你这本笔记,我觉得这遥不可及的路总算有人迈出了第一步,始觉太祖时期的兵器铠甲制造,恐怕是真有其事。走,跟我去见师父,这么重要的好事儿,也得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
孙老医官只看了两页自己这个小徒弟所记下的笔记之后,忽地就把笔记放下,站起身来,运转身形快如奔雷,先去把屋门给关严了,并且给门外值守的兵士下了军令,让他们立即戒严四周五丈范围,不许任何人经过,任何事情都要先在外头等着。
布置好这些事,孙老医官转过身,盯着小徒弟,神情严峻地问道:“这个笔记你还给旁人看过么?”李得一摇摇头:“除了那仨铁匠,就是俺和师哥看过,现在还有师父你,其他人不曾看过。那些钢铁学堂的学生俺还没给他们看过。”
孙老医官听了这话,伸手摸着花白的胡须,说道:“为师已经看过此书,却是难得一见。这百年间,关于锻冶的书籍也有不少问世,为师也曾涉猎过。但那些书籍大多都是达官贵人,朝廷官员所著。他们平日里高高在上惯了,向来看不起那些贱籍的粗鄙匠人,哪里会跟你一样日日与铁匠待在一起,详细询问这些细节和数据。所以他们在著书之时,只是大略记下来锻冶的过程,却从未如你一般,进行过如此详细的记录。你这笔记,只要识字的人看了,照着里面写的老实练习,不用半年,就能成为一个当用的铁匠。为师问你,这本笔记你打算以后如何使用?”
李得一挠了挠头,说道:“俺原打算当做学堂的标准教材发下去,尽力做到那些学员每人一本。”这话一出口,小刘医官和孙老医官同时出声说道:“不可!”
李得一不知道为啥师父和师哥会如此强烈地反对,一时间也愣住了,只得干坐那儿静等着师父给个说法。说实话,李得一自打来到威北营,那真是顺风顺水。师父师哥向来对自己是疼爱有加,自己的一应要求,几乎从没被驳斥过。师父师哥对自己偶有严厉,也不过是怕自己年少,本事不济而吃亏罢了。后来自己本事渐长,师父更是放心地让自己独当一面,师哥也是不遗余力地帮忙。这么多年顺风路走惯了,李得一从没想过,自己的意见会被师父和师哥一起反对。李得一当即意识到,此事必然非同小可,不然师父和师哥反应不会如此强烈。
孙老医官略一沉吟,说道:“这本笔记宝贵异常,只要有了此书,咱们威北营只需耗费原来十之一二的工夫,就能培养出大批得用的铁匠。将来有了那么多的铁匠,到时咱们威北营生产刀枪铠甲的效率就会极大提高,这可是头等大事。这样,为师看你这书中把整个锻冶过程分为数个课目,咱们不如就把这笔记也给那些学生按分好的课目发下去。每个课目的学生只许观看本课目的笔记,绝不许看其他科目的笔记。此外,你那定北钢铁学堂的戒备也必须提高等级,回去就提到最高戒备级别,就按照战时营寨戒备来,昼夜十二个时辰巡查不断。先选派二十名咱们威北营最忠心的老兵轮岗执行此事,一岗五人,分为四岗,昼夜交替。为师会再挑选忠心耿耿的老兵,逐渐加派人说巡查。”
小刘医官点点头:“这事儿我马上就去安排,师父说得对,有了这本笔记问世,你那学堂必须得提到最高戒备级别。学堂中的学生既然是脱产学习,那么从今往后,若是无有军令,一律不许随意外出。他们进学堂时就已经签了契书,这事儿倒也好办。”
孙老医官继续说道:“恩,定北钢铁学堂以后的管理必须严格起来,就按照战时威北营的军纪进行管理,万万不能轻纵。”
李得一也同意师父的想法,说道:“这个好办,俺回去之后,就在学堂进行军事化管理。师父,你之前说不让俺给每个学员都发一本这个笔记,可俺原来的打算是,把这笔记当做以后钢铁学堂的标准教材来使。既然师父不同意这样,那俺使个新办法。师父咱们不如把俺这笔记内容刻在数块大木板上,就按照课目来刻。每个课目用木板刻出来之后,就挂在那个课目平时上课的教室之中。这样一来,每个学员上课时都能读到这笔记内容,只要咱们严禁他们抄写,这笔记上的内容也就不会轻易外泄。”
孙老医官又细细琢磨了一阵,说道:“你这笔记是要教授给那些学员的,就很难做到完全保密。若是刻在不易搬动的大木板上,确实可以做到既让学员全都能照着笔记学习,又能使笔记上的内容免于像书本纸张一样被人轻易带走。这法子虽然笨拙,但不失为一个折中的良方,可行。”
李得一就着师父的话说道:“师父,虽然这法子不错,可也有问题。俺不会刻字,怕是要练好久才能做得出来一块木板。而且为了保密,这件事情又不能请其他的木匠来帮俺刻,只能俺自己动手。”孙老医官哈哈一笑:“这倒不碍事,为师亲自动手来刻制这些木板便是。将来你这学堂办成了,都用为师刻制的木板教学,到那时为师也是与有荣焉啊!哈哈哈……”孙老医官开怀大笑起来。
“师父你还会刻字儿那?俺都不知道师父你还会这个!”事情解决了,李得一也有心情拿话瞎凑趣。
小刘医官笑呵呵说道:“咱师父的本事多了,你没见过师父这里有些藏书上盖的章?那都是师父自己动手刻的。行了,你把这笔记先留在师父这儿,让师父照着慢慢把木板刻出来。你跟我先去安排老兵站岗守备的事儿吧。”
接下来这半天工夫,李得一跟在师哥后面亲自走访了二十位老兵,挨个通知他们威北营给他们安排的新任务。这帮老兵虽然现在都退役在家了,可一见两位小医官亲自找上门来,就知道事情非同小可,立即把两人请到屋里间单独相谈。请动这二十个老兵之后,李得一又赶回学堂内,给这二十个老兵单独腾出一间大屋子,好方便他们在换岗执勤之时用来歇歇。
李得一匆匆忙忙这一天,纵是他已入气壮境,身躯强悍无比,也觉得颇有些吃不消。实在是这一天下来,受到的刺激太多所致,多是精神疲乏。
然而此刻疲乏歪倒床上的李得一却不知道,他这本标准教材,将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因着这本刚铁学堂标准教材的出世,他当初对三爷爷李有水许下的诺言,也终于迈出了第一步,一大步。
此刻,蒸蒸日上,纵横天下,不可一世的突辽人想不到,在平周天下西北一处犄角旮旯里,已经有了一点微小的火种洒了下去。将来的一天,这个小小的火种会掀起滔天的烈焰,将整个突辽焚烧殆尽,撼动整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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