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这一夜恐怕是不会太平了,前面一个时辰才刚刚宣布封宫,后面一个时辰就将太医院擅长刀伤的太医都叫进了咸福宫。整个太医院都紧张了起来,觉得定是宫里有什么重要的人物受伤了。这要是治不好,项上人头不保啊。
谁知等太医们赶到咸福宫的时候,竟然发现受伤的只是四阿哥的一个女官。但太医们并没敢掉以轻心,因为四阿哥浑身散发着想要杀人泄愤的怒气,感觉再迟钝的人也瞧的明明白白。
弘历没有将萧筱带回毓庆宫,萧筱的伤实在太重了,弘历抱起萧筱的时候,觉得她轻的已经不像个人了。弘历也是有一股痴意在的,觉得萧筱身体的血液大概已经流的都差不多了,所以才会如此轻。
但弘历还算没有完全失去理智,知道咸福宫的人信不过,让自己的亲兵回毓庆宫把青雨叫了过来。但是要说弘历有理智吧,太医都要开始给萧筱医治了,却不见弘历避出去。先不说什么手术重地,就是弘历矗在这儿太医也不敢下手啊。
所以太医院的院士王太医战战兢兢的说话了:“还请四爷外面等候吧。”弘历狠狠的瞪了王太医一眼,怒道:“赶快医治,若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的,爷让太医院陪葬。”弘历的声音并不大,还透露着一股深深的疲倦。但是不管怎么听,都让人毛骨悚然。
王太医一看弘历是不可能出去了,再次转回到萧筱的病榻前。其实萧筱中刀的地方并不危险,不然也撑不了这么长的时间,但是坏就坏在,这时间太长了,失血过多。伤口周围已经和皮肤衣裳凝成了一个血痂,如果贸然拔刀,恐怕会造成更大量的失血,到时候真的就没救了。
因为弘历矗在这里,所以王太医只得把这危险性和弘历说了。弘历听了这话之后,眼神有点呆滞,只是重复道:“必须救活,一定要给爷救活了。”
王太医不由得瞧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萧筱,虽然容貌不错,但离倾国倾城差远了,竟然让四阿哥上心至此,也是稀奇事儿。弘历这里命令下的死,几个太医就开始商量了对策,准备拔刀的时候,萧筱竟然醒了,固执的不愿意医治。
弘历怒了,坐到萧筱的身后,用力的攥着她的手,对太医下命令:“拔刀!”萧筱却猛的挣扎了一下身子,让本来就已经裂开的伤口裂的更大了,她有气无力的对弘历吼着:“我不想活了,这难道也归四阿哥管不成?”
弘历紧紧的按住萧筱挣扎的双手,几乎将她狠狠的圈进怀里,低声道:“要跟爷生气,也把身体先养好了再说,不许任性。”萧筱凄然一笑,质问着:“你凭什么认为到这会儿了我还会听你的?”
弘历沉声道:“你这一辈子,恐怕都得听爷的了。”弘历边说边对太医使眼色。太医们知道弘历的心思,眼疾手快的将刀子拔了出来。所以萧筱还来不及反驳弘历的话,便惨叫了一声,晕倒在弘历的怀里。而那到处飞溅的鲜血,弄了几个太医和弘历一身。弘历眼睁睁的看着几个太医手脚麻利的给萧筱止血,又上了药,绑好了绷带,才猛的松了一口气:“还有危险吗?”
王太医沉重的点了点头:“这位姑娘失血太重,恐怕……”弘历的眼睛一沉,王太医赶忙道:“臣已经开了补血的药,只要这位姑娘能熬过这几天,伤口一结疤,就无大碍了。”
看着弘历的脸色好看了一些,王太医才偷偷的擦了一把汗。弘历这时才松开了萧筱,动作轻柔的把萧筱放在床上,温柔的拂了拂萧筱的额前的头发,唇贴着萧筱的脸颊,眼睛里充满了眷恋,低声叹道:“给爷活下去,知道吗?”
显然,萧筱并没有听到弘历的话,接连两天,都没有醒来的迹象,而伤口也没有丝毫起色,太医换了几种不同的方子,就是不见好转,还有要溃烂的趋势。
口服的药萧筱也一口都吃不进去,不管用什么方法,就是不见他吞咽。王太医看着脸色很黑的弘历,硬着头皮道:“这位姑娘恐怕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意志,这样下去,恐怕熬不过五日。”
弘历并没有什么反应,已经赶到咸福宫的青雨却已经哭了出来。她握着萧筱的手,低声的埋怨着:“为什么这么傻,谁稀罕你 用这么笨的方法救我,我又不是你,不管去了哪里我都能活的好好的。你快点给我吃药,不然你这一年的月钱我可都要没收了。”
但显然,青雨说的话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弘历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办法,一把拿过太医手里的药碗,含住了一大口,嘴对嘴的给萧筱喂了进去。即便是如此,还是流出了不少,但好赖吃进去一些。
弘历有些失魂落魄的看着双眼紧闭的萧筱,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了,在雪谷时,这丫头以为自己死了,亲吻自己的事情。一时间,弘历只觉得连呼吸都变的困难起来。他轻轻的把萧筱拽进怀里,紧紧的拥着她。虽然感觉不到一点儿生机,但最起码还有温度。
青雨在一旁偷偷的抹了眼泪,知道弘历一定是很伤心,因为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脆弱的弘历,也没见过如此柔软的弘历。
王太医也愣住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非礼勿视。虽然他猜到这个女官和四阿哥的关系不一般,但完全没想到重要到如此地步啊。这种喂药的方法简直让他大开眼界啊,不管如何,这喂药的差事,恐怕就归弘历了。别人若是敢用这个法子给这位姑娘喂药,恐怕出不了咸福宫的大门,就得人头落地。
弘历两天都没有出咸福宫一步,整个后宫,不,是整个朝廷都安静的诡异。没有人对弘历两天没上朝提出任何意义,而且不管是雍正,还是皇后熹妃,都没派人找过弘历。毓庆宫的那两位刚嫁进来的新娘子倒是想找来着,却是苦无门路。
而前两天晚上突然响起的枪声,也没有人站出来公布答案。整个后宫,除了必要的太监穿行,所有人都被限制在自己的宫中,不得随意出入。
而陷在咸福宫的王太医并不知道,雍正皇帝也已经两天没有上朝,宣了怡亲王进入养心殿,就再也没传出什么消息来。
第三天的时候,萧筱倒是醒来了一下,但是只说了一句话,就又昏了过去。
青雨看着呆愣在病榻旁边的弘历,重重的叹气。她有些可怜弘历,但却不知道该可怜什么。她想埋怨萧筱,但也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她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萧筱要这么纠结,但不管怎么说,萧筱都是为了她,才会有这次的劫难的。
弘历愣了足足有一刻钟,才慢慢的拿出了一块腰牌,有些失魂落魄的递给青雨:“让小安子宣傅宁进宫。”是的,萧筱清醒之后就说了一句话,她要见傅宁。
“四阿哥……”青雨低低的叫了一声,弘历打断青雨要说的话:“照实告诉傅宁,让他即刻进宫。”青雨只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热,她想为弘历一哭,弘历给她的感觉太压抑了,压抑的都似乎没有了情绪的出口。但青雨只是张了张嘴,便拿着腰牌出去通知小安子了。
弘历颓废的坐在了脚踏上,深深的看着萧筱已经瘦得有些脱相的面容,声音有些哽咽:“你是惩罚爷吗?所以宁愿死了都不肯看我一眼。这么多年了,我的心事你总是装作不知道。你究竟想要什么,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我觉得我自己真的惘为一个皇子,为了一个女人,什么软硬兼施,什么坑蒙拐骗,什么欲擒故纵,什么先斩后奏,所有的招式都用全了,还是得不到。”
弘历轻轻的抚摸着萧筱的脸孔,低声问着:“我究竟为什么,才会被你嫌弃至此。这一次竟然连活着都不肯了。萧筱,你给我个理由吧,不管什么理由,只要你说出来,我就信。”
弘历抿了抿嘴唇,像是做了什么重要决定一样:“醒来吧,让自己活下去,等你好了之后,爷就放你出宫,从此之后,我们再也没有瓜葛。”弘历的声音很低,却重重的砸在他的心上,痛彻心扉。
两个时辰之后,傅宁就进宫了,看着徘徊在生死边缘的萧筱,有一瞬间想哭的冲动。弘历回头看了一眼傅宁,慢慢的站了起来。但因为坐的太久了,竟然有些踉跄。
傅宁快速的扶住了弘历:“四爷……”
“你守着她吧,让她活过来。”弘历说的很轻,转身离去的背影也显得异常的落寞。
不知道是傅宁进宫起了作用,还是弘历的话起了作用。萧筱的伤口竟然开始结疤,药也不用弘历用强迫的方式喂了。弘历再傅宁进了咸福宫之后,就不再守在萧筱的病榻前了,但他还是每日都会到咸福宫来绕一圈。
听到这个消息,弘历在欣喜的同时,又深深的受伤着。这样的情形,就像每日提醒着他,他最终还是禁锢了那个自己早已放在心里,忘不了,剜不掉的女孩儿。这样的情形,就一如每日都在他的心上划一刀,再洒上一把盐一般。
事情发生的四天之后,雍正皇帝终于上了早朝,在早朝上动情的讲述了一番几个儿子小时候的事情,然后心痛的宣布,三阿哥弘时奸佞成性,圈禁在上驷院。而何嫔的父亲何方由于贪墨数额巨大,于午门外斩首示众。
整个朝堂上都震惊了,都不由得猜测到前日子*里出的事情,八成是和三阿哥有关。第五日的时候,雍正又夺了熹妃钮钴禄氏的掌管六宫之权,将凤印重新归到乌拉那拉氏的手上。
第六日,乌拉那拉氏传出一道懿旨,将钮钴禄家的一名留牌子的侍女,指给弘历做嫡福晋。一时间所有人都迷糊了,这天家到底对钮钴禄家族是贬还是扬啊。
终于在第七日,萧筱醒了。
整个咸福宫都可以用欢欣雀跃来形容了,萧筱有些茫然的看着围在她身边的傅宁、青雨,还有一干太医,有些虚弱的笑了:“怎么了?感觉像都不认识我了。”
王太医上前给萧筱号了脉,对傅宁道:“箫姑娘这算是熬过来了,以后的日子好好休养就是了。”傅宁点点头,谢过王太医之后,才对萧筱道:“你就老实些吧,再闹腾可就真的没人救得了你了。”
萧筱扯了扯嘴角,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问着青雨:“这是哪里?”
青雨坐在萧筱的床边,将她扶起来,靠着自己:“是咸福宫。”萧筱一听到这个名字,似乎将前面的事情全想起来了,有些焦急的问着:“姐姐没有去三阿哥那里吧,可千万不能去啊。”
青雨看了一眼已经走到门口的太医们,才低低的喝道:“你还敢说,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竟然去劫持三阿哥,那是要杀头的,知不知道?”
萧筱撇撇嘴:“我这不是没事儿了吗?”
“没事儿,你这还叫没事儿?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被四阿哥拽过来了,不然你以为你还有命在这里跟我犟嘴吗?”青雨着实有些生气,又有很多很多的心疼。她知道萧筱依赖她,却从来不曾想过,萧筱会为她豁出命去。
萧筱听到青雨提起弘历,突然愣住了。青雨见萧筱那副样子,低声道:“你且收收你的脾气吧,不要和四阿哥争执了。”萧筱却歪着头看着傅宁,扯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你去帮我问问四阿哥,我什么时候能出宫?”
青雨这个恨啊,用力的捏了一下萧筱的手,还未说话,就听到弘历的声音传来:“把身体养好就出宫吧,爷帮你安排好了。”所有人都诧异的看过去,只见弘历一身皇子常服站在门旁边。
弘历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深深的看着萧筱。他的心在滴血,但是却再也受不了看着这个女孩儿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的样子。
萧筱柔柔的笑了,眼眶虽然有些热,但还是保持着笑容:“那奴婢谢四阿哥大恩。”
弘历,我们就这样吧,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相见不如怀念,这样的话,我还可以肆意的怀念你,在任何一个角落听到你君临天下的消息。
弘历……
萧筱再也忍不住,眼泪像珠子一般成串的掉下来,在傅宁和青雨的面前哭的像个孩子。只可惜弘历已经离开了,没有给萧筱反悔的机会,也怕给自己反悔的机会。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