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弘历站在湖边默默的看着在湖面中玩的开心的两个人,脸上神色不明。让站在一旁的小安子心虚胆颤的惊了一身冷汗:“爷,可要奴才去请小竹?”
弘历回头瞪了小安子一眼,小安子立刻躬下身,半晌不敢抬头。似乎过了很久,弘历才低声叹道:“不必了,那丫头难得玩的这么开心,等人都到齐了再去叫就是了。”
“喳!”小安子赶紧应道。虽然他猜不透弘历的心思,但也知道这个时候还是少惹为妙,最好多余的话一个字都不要说才好。弘历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湖面,才转身离开了。
小安子跟在弘历的身后,冲一旁的心腹小太监使了个颜色。小太监心领神会的向湖面上跑去了。傅宁其实在小太监一动的时候,就见到了弘历走开的身影,似乎猜到了什么,不禁淡淡一笑。
而萧筱却完全忽略了这些,她正玩的高兴。其实她并不是不知道自己这样不合规矩,可是出了让人压抑的紫禁城,她就不自觉的想要放松自己。上次随弘历出宫一路上光想着逃跑了,都没好好欣赏祖国的大好河山。现在想起来真是亏得慌,早知道自己当时就应该好好地游玩。
“奴才见过富察大人,见过箫姑娘!”这一会儿的功夫,小太监已经上了冰面,冲两个人行礼。萧筱松开了攥着傅宁袖子的手,安静的站在一旁。
傅宁扫了一眼萧筱,淡淡的应道:“起来吧,四阿哥可起了?”
小太监笑道:“是的,已经打了布库回来。各位掌柜的也到的差不多了,安公公让奴才来告诉傅宁少爷一声。”傅宁点头:“有劳公公了,我这便去了!”
小太监这才一行礼,又从来的路上离开了。萧筱这才奇怪的打量着傅宁。威胁的道:“你坦白交代,这大年根底下的,四阿哥和你到这里来时做什么的?”
傅宁指了指前面:“走吧。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萧筱却一把拉住了他:“少给我打马虎眼,说清楚。一会儿我不知道怎么办?”傅宁笑道:“放心,凭你这聪明的脑袋瓜,一定能看明白的。走吧,除非你想看弘历又跟你发火!”
萧筱一愣,虽然还想问傅宁什么,但心里还是有些发憷弘历发火。好吧,她八成是上辈子欠了弘历很多。所以才会绕了这么一大圈,还是处处受弘历的钳制。
傅宁看着萧筱脸上变换的神色,无奈的笑了。他真的想不明白,为何萧筱一个有着现代灵魂的丫头。会如此怕弘历。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竟然萧筱一怕就是这么多年。后来傅宁明白了,有些感觉是说不清楚的,也是控制不住的。
虽然小太监说弘历已经回来了,但傅宁却没有带着萧筱去见弘历。而是绕过了湖泊往后花园来了。虽然已经是深冬,花园里一片萧条。但看着那些布置就知道若是在春天,这里一定是花团锦簇的。傅宁显然并没有打算带着萧筱参观花园,而是走向了花园一侧的小楼。
那是个两层的小楼,不同于一般的建筑。更有点儿像现代的观景台。在小楼的二层,能将整个花园一览无余。若是在夏日,必定是个观赏的好地方。
萧筱扶着栏杆极目远眺,低声道:“古人可真会享受,若是我在后世有这么一处花园,得多有钱啊!”傅宁无奈的一笑:“选个偏僻的村子,想建多大的花园都有。别感叹了,快走吧,咱们还有好长一段路。”
萧筱疑惑的看着傅宁,只见傅宁进了其中一间屋子,不知按了什么,地上便出现了一个缺口,和一直通向地底的台阶。萧筱有些发愣的看着那台阶,又好奇的看了一眼傅宁。
傅宁取过了一个琉璃灯,冲萧筱招了招手:“走吧。”
萧筱往前挪了几步,咽了口吐沫,低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这地下不会出现什么莫名其妙的尸体吧,我怎么觉得这么慎得慌呢?”
傅宁无奈,一把拉住了萧筱,拽着她往下走去:“你这脑子真是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什么?怎么会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尸体,想什么呢?”
萧筱讪讪一笑:“柯南看多了,有点格式化!”
“噗!”傅宁再也忍不住,愉快的笑了出来。此时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地下,头上的机关已经关上,除了琉璃灯里的一点儿光亮,四处都是一片漆黑。
萧筱不自觉的往傅宁身边靠了靠,没好气的问着:“笑什么?”
傅宁道:“在后世你有很多朋友吧,生活一定多姿多彩的。”萧筱一愣,不自觉的就想起了自己在后世的日子,的确她有很多的狐朋狗友,休息的时候不是去踏青就是去逛街,哪里像现在过得这样的郁闷。
“你想说什么?”萧筱问着。
“我想说。”傅宁突然停下来,深深地看着萧筱:“就用这样的表情一直生活下去吧,即便真的逃不开弘历,天也不会塌下来,没关系的。”
萧筱瞪着傅宁,一脸的莫名其妙:“我不懂,你的意思是说,不需要我的帮助了是吗?还是说,你不准备改变历史,不准备拯救世界了。”
“那是我的任务,和你没有关系。”傅宁淡淡的说。
萧筱顿时怒不可遏,一把拽住傅宁的衣服,恶狠狠地说道:“没关系,你现在才说没关系,晚了。把我弄进王府的时候,把我弄进皇宫的时候,你就应该说没关系。现在说,我不领情了。我想怎么生活都是我的事情,你没权利指手画脚。而你,却必须把你许我的蓝图实现,这是你欠我的,明白吗?”
“真是个拧巴的孩子。”傅宁拍了拍萧筱的头,笑的轻松。
萧筱一把打掉傅宁的手,根本不准备领情。果然进了这房山庄子什么都变了,连傅宁都变得这么奇怪。萧筱根本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去开会!”傅宁淡淡的说着:“四阿哥在外面所有的生意的掌柜。今日都会来汇报工作,我们的任务就是去捉虫。不,你的任务是去捉虫。我的任务是保卫。”
“我怎么听的这么稀里糊涂的,一个掌柜的开会。用得着这么神秘吗?”萧筱指了指前面那似乎看不到头的黑漆漆的通道。傅宁道:“自然需要,皇子经商那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被有心发现,一参一个准儿的。”
萧筱奇怪极了:“那康熙爷的九阿哥?”傅宁笑道:“我刚来的时候也以为那是康熙爷默认的,或者说不许经商不过是一句口号而已。后来才知道,什么九阿哥经商都是莫须有的,后来想想史书上说老九善于经商。也没说人家一定经商了啊!”
“你这是转换概念!”萧筱一个字都不相信。
傅宁笑道:“所以说,不管是原来的九阿哥,还是现在的四阿哥,他们名下的铺子都是旁人的名号。他们甚至连名都不挂的。这样说你明白了。”
萧筱点头:“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幕后黑手!”傅宁失笑:“这么说也对。总而言之,四阿哥名下有铺子的事儿不能让旁人知道,你也知道历史变了,马上就要雍正四年了。老八老九一个都没死,年羹尧也没被抄,甚至连年贵妃都没准儿能撑到过年。所以这个江山以后给谁,还不一定呢。”
萧筱点头,虽然不甚明白。但也知道。就算弘历继位在历史上看起来丝毫没有争议,但事实情况一定是不简单的。
说话间,萧筱已经随着傅宁出了密道,密道的出口依旧是一间屋子,萧筱看不出这间屋子有任何不同。萧筱一出来,傅宁就示意她安静,才把密道的门关好,两人就听到了弘历的声音:“你们来的到及时。”
听到弘历的声音,萧筱还是不自觉的吓了一跳,反应了一下才躬身行礼。倒是傅宁很轻松的道:“四阿哥竟比我们还早了,真是罪过。”
弘历瞪了傅宁一眼,才道:“掌柜们都已经到了,过去吧!”傅宁应了一声,首先往屋外走去。萧筱纳闷,难道说他们这几个人还打算出现在会议现场吗,不用避嫌吗?
萧筱并没有犹豫多会儿,就随着弘历和傅宁来到了一个隔间,萧筱看着前面那扇大大的屏风才知道自己又想多了,弘历怎么可能亲自去主持会议。
弘历这会儿倒也没有摆什么架子,让傅宁和萧筱都围着一张圆桌坐了。萧筱看到那圆桌上放着的,都是弘历从自己那里拿来的账本。
弘历从里面抽出了一本萧筱重新抄过的,放在萧筱的面前,压低声音道:“说的是这个店,你要仔细听清楚了。”萧筱抬头看了看弘历,这才重重的点头。
她知道,她出现在这里,就真的算的上是弘历的心腹了,把握着经济命脉的心腹。萧筱仔细的听着外面那些掌柜的说着各家的情况,拿着毛笔在白纸上写写画画,就一如后世开会做会议记录一样。
傅宁在一旁看着,随手帮萧筱整理着。把每家店铺记录的情况编号,然后装订在一起,和账本放在一起。弘历坐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两个人的默契,突然有种自己格格不入的感觉。
萧筱发现了傅宁的动作,低声笑着:“谢谢。”傅宁点头,也低声道:“有不明白的可以问,你现在是总裁,不是秘书!”萧筱一愣,弘历却已经开口:“什么叫总裁?”
傅宁一愣,有些诧异自己竟然忘了弘历也在场。萧筱却看着傅宁脸上吃瘪的表情,笑的更高兴了,起哄的道:“对啊,傅宁少爷解释下什么叫总裁?”
傅宁讪讪一笑:“说差了,我是想说总管的意思。”萧筱冲傅宁挪揄的一笑,弘历瞪了傅宁一眼,让傅宁顿时觉得自己冒了一身冷汗,似乎有点儿明白萧筱为何会怕弘历了。
“你有不明白的吗?”弘历低声问着萧筱。萧筱咬着毛笔头,抽出一张纸放在弘历面前,精明万分的道:“四阿哥您瞧,这家玉器店,在年底的时候突然卖出了这么多的货物,而且物件很统一。竟然都是耳坠和链子。而且卖出去的时间也有意思的很,竟然隔天一成交,有规律的很!”
弘历眉头皱的紧紧地。看着萧筱纸上写的东西。问道:“账册呢?”萧筱利落的找出了四五本账册,用红色的墨迹将每笔交易的清单都画了出来。
“掌柜的很聪明。不过十几样的东西,记在了不同的账册上,很难发现!”萧筱低低的说着。弘历瞧了瞧那基本账册,有些意外的看向萧筱:“你怎么发现的?”
“我在抄账册啊,所有同类的东西一整理,一目了然!”萧筱又把自己重新制定的账册拿给弘历看,弘历一看。顿时一愣,有些迷惑的看着萧筱。低声道:“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
萧筱一愣,歪着头看着弘历。弘历的眼睛里并没有掩饰对萧筱的赞赏,更没有掩饰自己的惊喜。所以萧筱这一看之下。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声道:“奴婢只是习惯这样整理自己的东西,所以就……”
弘历发现萧筱的自称又变了,似乎每次一紧张,或者说一察觉到自己的窥探。她那‘奴婢’两个字就会出现的理所当然。就似乎在一般丫头口中这再正常不过的自称,到她这里竟然变成了一种伪装,甚至说是一种保护。
弘历抬眼向傅宁看去,笑道:“爷在无意之中竟然捡到了一个宝,你说可对!”傅宁有些意外弘历的表情。就似乎像是在对他宣示主权一样。傅宁低低的笑了:“如此恭喜四阿哥了。”
弘历将萧筱所写的账册交给了身后的小安子:“送出去给张先生,让张先生给大家普及一下,顺便请陈掌柜的解释一下上面的东西!”弘历说的很轻巧,但外面的气氛却瞬间变的紧张起来。
萧筱坐在弘历的身边,有些紧张的听着外面的反应。谁知道外面竟然是一片沉默,弘历似乎也并不着急,悠闲自得的喝着茶。一直到过了一刻钟,萧筱才听到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大家都瞧见这账册了吧,不要以为咱们的东家好糊弄,就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脚,丢了我的脸面,也丢了你们的脸面。陈掌柜的,你倒是说说看,这六十二件的玉饰究竟去了哪里?”
陈掌柜的吞吞吐吐的半天不见说话,最后实在被逼的无奈了,才道:“是丢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丢的,十月份查库的时候就不见了。”
陈掌柜的这话一出,外面又沉默了。弘历叹了口气,看了小安子一眼。小安子又出去传了一回话,这才把这件事儿暂时按下了。再次报告的其他店铺,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但好赖都没有出什么大纰漏。
弘历这会一开就是三天,三天之内,萧筱每日清晨都会随着傅宁从密道进入这个房间,而弘历从哪里进入她是不知道的。这三天,弘历所开的六家店铺都做了详细的报告,基本上每笔帐都对的很清楚。
这三天,萧筱也知道,一直在外面主持会议的就是弘历口中的张先生。但这位张先生和弘历是什么关系,弘历又是从哪里找到这么一位能人,她就不知道了。
这三天,萧筱也知道,原来小安子并不是直接传话给这位张先生,而是在其中还有一个小厮,是张先生的心腹。也就是说,小安子的身份,也是对外面那些掌柜保密的。
这三天,萧筱也知道,原来弘历还真的是个富人,外面的经济来源远远比雍正给他的皇子年例要多的多。三天很快就过去了,萧筱觉得自己忙的很充实,虽然她现在大脑里都是一团数字,为了怕弘历怀疑她,她连阿拉伯数字都不敢用,用的都是大写的数字,弄的她一个头两个大。好在这三天还是撑过去了,萧筱的收获就是抱了一大堆新的账册,如果以后弘历都让她管这件事儿,她必须整理出自己的法子,不然她永远都会这样焦头烂额的。
和来房山的时候一样,萧筱离开房山的时候也是半夜,只不过是后半夜而已。萧筱依旧和弘历坐在同一辆的马车之中,有些奇怪弘历为什么一定要这个时候回宫,难不成是回去参加早朝不成。
没等萧筱问出问题,弘历已经自己招认了:“爷会直接去上朝,你回到毓庆宫之后,但凡有人问起,就说随爷去给皇阿玛祈福了就是。”
萧筱万万没想到弘历真的要回去上早朝,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弘历眯起眼睛看着萧筱:“笑什么?”萧筱见到弘历这幅表情之后,立刻就收敛了笑容,低声道:“奴婢没笑什么……”
“你怕爷?”弘历说的虽然是问句,但语气里却十分的肯定。
萧筱下意识的想往后缩一缩,但她已经靠近了角落里,无处可退了,只得硬着头皮道:“奴婢不怕四阿哥,奴婢是尊敬四阿哥。”弘历神情微动,有些讽刺的道:“尊敬……”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却只是拍了拍身旁的座位道:“过来!”
萧筱有些紧张,看着弘历一点儿都没有商量的表情,还是慢慢的挪了过去。弘历见萧筱靠近了,一侧身就躺下了,枕在了萧筱的腿上,喃喃的道:“若是麻了就动一动,可别再摔倒了。”
萧筱叹了一口气,刚想说什么,就见弘历已经闭上了眼睛。萧筱无奈,也有些不知所措。她想推开弘历,却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她是他的丫头,照顾他是她的责任,对于这个在这个年代里根本不过分的要求,她根本没权利拒绝。
不,其实在这个时代,弘历的什么要求都不过分。她所有拒绝的权利,只不过是弘历愿意给她的。想明白这一点,萧筱几天轻松地心情又再次沉重起来。萧筱把它归结于马上又要回宫的原因,却没有仔细的想清楚心里的悸动。
这次弘历并没有等马车到地方才起来,而是一进城门就睁开了眼睛。他睁眼第一件事儿就是向萧筱看去,见她出神的看着窗外,不由得笑道:“黑漆漆的有什么可看的?”
萧筱依旧是被吓了一跳,弘历发现不管自己出现的多么的理所当然,甚至于自己本来就是在她身边的,只要做些什么,总是能把她吓到。被吓到的萧筱有一瞬间的表情出奇的灵动,让人心情大好,所以弘历有些乐此不疲的吓唬着萧筱。
萧筱很快的就调整了情绪,低声道:“四阿哥醒了?还有一段路才能进宫呢!”弘历懒洋洋的坐起来,掀起帘子看了一眼外面,问道:“你一直没睡吗?”
“奴婢不困!”萧筱回答的很快。
“腿可麻了?”弘历伸手去碰萧筱的小腿,却被萧筱很快的躲开了:“还好,奴婢一直偷偷地动着,四阿哥睡的太熟了,没发现。”弘历这才收回了手,继续问刚才的问题:“在看什么?”
“奴婢想看看这会儿有没有百姓出来摆摊儿?”萧筱下意识的让自己放轻松些,她也不能每次面对弘历都紧张成这样啊。弘历有些疑惑:“摆摊儿?”
萧筱笑道:“是啊,奴婢还记得那年和四阿哥进平洲城时热闹的情景,还记得那时小安子买的烤红薯,真是人间美味!”弘历微笑的看着萧筱脸上向往的神情,笑道:“那有什么难的?一会儿先不回宫,爷陪你逛逛就是了。”
萧筱完全愣住,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弘历:“四阿哥不是要上早朝吗?”
弘历不在意的一笑:“上朝是皇阿玛每天的功课,爷和三哥、弘昼不过是去凑趣的,天天去恐怕皇阿玛还不愿意呢。”萧筱沉默,她知道自己不能对弘历的这番言论有任何的表示,甚至不能有任何奇怪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