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皇帝脸上的笑意,洛西园冷哼了一声,不屑道:“休想!实告诉你,从前我尚且拿你当朋友,从今往后,便是陌路人!”
皇帝定定地看向她,声音冰冷而镇定。
“其实,你更想说的是,从今往后,你我便是仇敌了,对吗?”
他双手往身后一背,转身看着岸边的人影,神情有一丝怪异。
“你不过是担心朕会对你在意的这些人,又施下什么毒手,是吗?”
半晌没有听到洛西园言语,皇帝不由地冷哼了一声。
“原来,朕一早在你心里,便是这样的人,什么纳兰、顾大、李四郎,都不过是朕一厢情愿假想出来的敌人。”
果然,他都猜对了。
非是美人移情,实是无心,自始至终都是这样。
赵府后花园灯火通明,但终究是黑夜,皇帝背光而站,脸上神情变化,洛西园却丝毫没有看清。
她穴道被封,僵立在当下,眼珠微转,顺着皇帝望的方向看过去,却看到湖岸边一阵人影大乱。
静心去听,忽听到一声大骂!
骂人的是帮中脾气最火爆的师弟步永。
他站立在长老游素面前,额间青筋爆出,一边搓手,一边急吼道:“师父!这样的事咱们怎能应承?!!”
步永是师叔游素的徒弟。
游素师叔一向性情平和低调,却收了这么个性子急的徒弟,然而一连六七年下来,师徒俩,竟从未红过脸。
平日里,步永虽脾气不好,对自己的师父却最是敬重,
这一次,这般大吵起来,却是所为何事?
洛西园心里面直犯嘀咕,又梭了皇帝一眼,一种十分不详的预感迅速涌上来。
那边厢,游素师叔轻喝了一声:“混账!帮中大事,帮主自有主张,岂容你个黄口小儿置喙,还不退下!”
步永闻言,却是牛劲发作了一般,梗着脖子,大喊道:“我就是替帮主不值!大师姐平日里骄纵惯了,不知轻重收敛,这回惹下大祸来,咱们顶着掉脑袋的风险来救,我且不说!帮主为大师姐将来考虑,将整个丐帮拱手送给朝廷,我也无话可说!但……”
洛西园闻言又惊又愧,这个平日里脾气暴躁的小师弟,常与她口角,但也从无什么过节,岂知他心里却是这样看待她。
“啪!!!”
步永话还没说完,就遭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万年老好人形象的游素师叔,顿时大怒,脸上又羞又愧,直红到了耳后根。
“混账东西!一味胡吣,我……我直接废掉你的武功!”
一旁的神丐骆驼,忙上前拦住游素聚满内力的双掌。
这一掌下去,步永不死也会是个残废。
谁料步永完全不懂得见好就收,将脖子梗得更直,声音也更粗壮了。
“我又没说错!你们都不敢说,好!我来说!”
他朝着洛西园站立的位置愤恨一指,大怒道:“就是因为她!你们全都纵着她,现在好了,惹出祸来,我们跟着倒霉也就罢了!帮主为何要跟着受此奇耻大辱???”
什么?奇耻大辱?洛西园大惊失色。
“我自小受恩于掌门,如果不是帮主将我捡回来,我早就饿死在河北田间!同样是捡回来的孩子,为何她偏能受到这样无底线的待遇,我不服!”
“哼!江湖武林,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洛水丐帮与天山苍鹰派乃是死仇?什么两派合二为一化干戈为玉帛,做梦!想要让天山苍鹰派的人来统领洛水丐帮,我更是不服!纵使你们能忍下来,但你们都不想想,这样以来,将至帮主与何地???半个月前,开封之辱,你们都忘了吗???”
步永本来就是个火爆性子,这时候如炮火般一连串地嘶吼出来,更是暴怒异常。
众人原本摩拳擦掌要上前去打倒他,或者劝导教训几句,却都在听完他的怒吼之后,无声地低下了头。
斜径上的洛西园,直听的涕泪纵横,心中如万蚁啃噬般痛苦。
她知道,步永师弟虽然一向脾气不好,却从不说谎话,亦从不夸大其词。
让洛水丐帮与其他门派合二为一,本就是对义父的极大侮辱了,现如今竟还叫别派的人,来统领丐帮。
这个搅进来的门派,是个恶名昭彰、不入流的江湖门派,而这个做统领的人,竟是义父的死仇苍鹰!
这更是对丐帮,以及对义父的莫大侮辱!
她不清楚,天山苍鹰跟义父究竟有何深仇大恨,但是那回在洛水解救李策风时,大师伯的言语间却无不透露着对其愤恨决绝之意。
方才步永师弟还提及了,开封之辱,应当就是发生在半月之前,自己在姑苏府衙里受审讯,那小乞丐来送信,说义父有事耽搁了。其中之辱,对义父对丐帮而言,究竟经历了什么,她竟完全无从得知。
洛西园望着皇帝,胸中有滔天的怒火,直欲喷薄而出!
恨意陡生。
“康熙,你欺人太甚!!!”
豆大的泪水也随之夺眶而出,巨大的悔恨自责,涌上心头。
“这都是你义父自己要求的,与朕并无关联。”
皇帝目光微冷,只盯着岸边的动静。
这时岸上的人,已起了争执大约是有几个年轻气盛的弟子,站在了步永这边,一时争论不休,险些打了起来。
洛西园急的无法,只得求一旁看着自己的师伯常见霆。
“师伯,照儿求您了,解开我的穴道吧!让我去跟义父说几句,我保证不再胡闹,我只是去和义父说几句,好吗?”
常见霆望了一眼岸上师弟的身影,想起此行前师弟对他所说的话,原本动摇了的心,又坚定起来。
他无奈摇头道:“照儿,这一回,师伯真的帮不了你,因为这回帮你,便是真的害你了,你再忍耐些吧。”
洛西园闻言,哭的更凶了,急得无可不可时,突然想起被留下的丐帮弟子护在身后的徒弟东庭。
“东庭!东庭!快!快去!快去和我义父说,就说、就说我有极重要的事和他说,快,要快!”
她急吼着吩咐完东庭,忙又转头看着常见霆,悲戚道:“师伯,义父只让你束着我,没有让你管着他,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