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春燕归巢。
青陇山庄的主庭院里,家丁已掌了灯。庭院中间的老松树下,一个锦衣少年咳嗽了几声,便有丫鬟递上滚热的茶水。
少年挥了挥手,示意她放在一旁的石桌上。丫鬟放下釉青茶杯,便退了下去。
少年从怀里掏出一封锦书,看完后,目光沉重了许多。
这是从京城加急送来的家书。这一次是母亲李夫人亲自写给他的,信上叮嘱他安心在洛阳游玩,家中一切安好,父亲已寄亲笔信与华山派掌门萧衍,待其回信后,便会安排人送他上华山拜入华山萧衍门下。
母亲信中字字安好,句句妥当,只是少年心里越发觉得不安。
“公子爷,这个天入夜了寒气依旧很重,您怎么还跑到这风口上来了?大夫说您上次受的寒,侵入五脏,须得好好将养方能彻底大愈……”
管家关老汉手里托着一封书信从庭外急匆匆走进来,一看主子站在风口上,便把眉头一皱,向里低吼了一声:“服侍的人都哪儿去了?!”
一言甫毕便有丫头捧着野鸭毛翎大氅出来,替那锦衣少年披上。
“关大,可去驿站取到我的书信了?”少年背对着关老汉,拢了拢大氅,面色温和地问道。
关老汉一面恭敬地将手中书信奉上,一面答道:“取到了,这邮驿的人说前几日就到了,奴才看了看封口,似乎有人动过,但不知里面东西有没有变动遗失,奴才不敢擅专,先领回来请公子示下。”
“嗯,知道了,你去歇着吧!”
少年面色焦急,展开书信便仔细看了起来。
关老汉不敢打扰,伸手摸了摸石桌上已凉透的茶杯,便退了下去。
等他端着一杯热茶回到少年身边时,少年的面色更加苍白了,眼神中甚至略带了些惊恐。
“公子爷,喝杯热热的奶茶,暖暖身子!”
少年接过茶杯,也不喝,只紧紧地握在手里,背对着关老汉,沉默不言。
关老汉发现少年接过茶杯的手竟有些颤抖,当下也不敢问,只是默默地垂首立在一旁。
庭院里寂静一片,墙角的老芭蕉,枯黄枝干上冒出的一片新叶,风起而舞,倒影在白墙上也跟着虚晃了一阵。
正在关老汉不知该如何宽慰主子时,丫鬟椿芽急急地走了出来。
“公子爷,姑娘睡醒了,快到里屋瞧瞧吧!”
椿芽笑盈盈地站在少年跟前福了一福。
这少年正是椿芽在洛西园面前极力称赞的李策风。
李策风听到椿芽的话,立刻转过身便让椿芽带路。
关老汉垂眼看着,见主子脸上恢复了温和的笑意,心里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李将军于他有救命之恩,这陇青山庄名义上虽是李家的,但实际地契房屋等一应财产皆是挂在他的名下,李家也从来不问他要岁贡缴银,只任他自己打理花销,不过是每年有李家族内子侄来洛阳,便会到他庄上游玩几日,由他贡献些土产玩意儿。这样的主家,如何能叫他不忠心,故此七八年下来,他已将这庄上的盈利全部存了起来,只待哪一天将军卸甲归田时,全数奉还。
故而少主子来到青陇山庄,他便如对待李将军一般,唯恐服侍的不尽心。
话说李策风被椿芽让进里间卧房时,就看见丫头已将洛西园扶着坐起来了。
李策风笑道:“你可终于醒了!”
洛西园闻声望去,只见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正在床前不远处站着,一双含情凤目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这人音容相貌很是熟悉……
“你便是椿芽口中所说的最好主子啊!多谢……”
当洛西园正要感谢李策风的救命之恩时,她突然想起李策风便是在陆府墙角拦住自己的“登徒子”,顿时恼红了双颊,指着李策风颤抖着说道:“你这助纣为虐的登徒子……”
洛西园气的一句话没说完,就开始剧烈地咳嗽。
“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
椿芽急忙忙从外间走进来,也不顾李策风的身份,便直接进来,从暖炉里倒了一杯热姜茶递到洛西园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