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疏桐的翻译,石拓道:“你就问他想要多少酬金吧?”
疏桐询问后,拉罗托道:“我要你们这趟找到的东西的两成市值。”
他不要固定的酬金,而要抽成酬金?疏桐愣了愣。寻找羊脂玉不过是个借口,若真寻到了西夜古国的宝藏,这市值又是怎么个算法?
得知拉罗托索要抽成酬金,石拓反问道:“若这一趟什么都没找到呢?”
拉罗托听了疏桐的翻译,摇头笑道:“怎么可能?我进山就从没空手而归过。”
终归不知道西夜国在什么地方,里面究竟有没有宝藏,石拓寻思后道:“那就先答应他吧。”
说妥了酬金的问题,拉罗托便道:“趁这几日天气晴好,我们要多赶些路,你们先去村头玛伊家的杂货铺子多采买些皮革、毛毡和草药,做好路途上的准备,我这边带人去准备祭祀的东西。”
“祭祀?”
疏桐以为自己听错了,拉罗托解释道:“你们汉室过来的人不知道,但凡要取用昆仑神山里的宝物,都得先遣血灵禀报山里的神灵,否则冒犯了神威会遭天谴。”
西域这边的风俗不同中原,大家都明白入乡随俗的道理,便由着拉罗托去准备了。
驼队在杂货铺将能采买到的东西都买下了,满载回客栈时,客栈的场院中竟搭起了一层祭坛,上面摆满了各种带着陈旧血迹的犀樽、刀具和器皿。
见众人回来,拉罗托仰首望了望天上的日头道:“时辰正好,我们可以开始祭祀了。”
众人便都按照拉罗托的要求,围着祭坛列好队,垂首听他在坛上嗡嗡诵经。片刻后,便有客栈里的伙计分别扛着新鲜斩杀的骆、马、羊等祭品上场,将还在滴答淌血的刀口子对着祭坛上的各种器皿一路浇淋了过去,之后又扛着祭品绕场诵经。
看着这血水滴答的场景,疏桐只觉得胃内一阵翻涌,恶心欲吐,却又不敢出声破坏了祭祀,只得紧紧咬着嘴唇闭着眼睛。
拉罗托在祭坛上咕咕嗡嗡的诵读完祈祷平安的经文后,便从祭坛上拿起一把银光闪亮的匕首,朝自己左手的食指割去,然后倒竖指尖将鲜血依次滴入那一排盛血的器皿之中。
这之后,拉罗托便要求众人依次上坛滴血献祭,向昆仑的诸位神灵禀报请示,祈祷一路平安。
奎叔作为向导经常往来这一带,知晓这种祭祀对昆夷人的重要意义,他向众人解释后,大家便都一一上前接过匕首破指献祭。
很快就轮到疏桐了,她接过那把舔过众人鲜血的匕首,手就有些发抖。见众人都盯着她看,她咬了咬牙走上台去,捏着刀柄抖着手将刀锋拉过左手食指,不料刀口有些钝,这一下却未能划开皮肤。
疏桐脸色惨白,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咬紧牙关,闭上眼睛,正准备再次用力割指头,持刀的手却被人捉住了。
“你这是干什么?”主持献祭仪式的拉罗托话语中带着怒意。
“她是个才死了男人的寡妇,不能献祭!”一个男子答道。
疏桐一惊,睁开眼睛发现眼前立着的居然是萧白,顿时吃了一惊:“萧公子?怎么又是你?”
“不能是我么?”萧白从疏桐手中取下匕首,退后一步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舒公子?呵呵,往日我都被你骗着了。”
此人如此精通西域诸国的语言,又一路尾随驼队,显然也是冲着西夜古国的宝藏来的。疏桐被他这般无礼的打量看得有些着恼,便讽刺道:“萧公子到龟兹是参加三年一度的‘曲韵会’,到雀离大寺是拜见叔叔,此刻追到这昆仑脚下,不知又是所为何来?”
“都走到这里了,瞎子也能看出我是寻宝来了,你又何须多此一问?”
他这般说话的语调令疏桐十分不悦,她皱眉道:“你如何知道我是女人?”
“猜的。”
疏桐怒道:“那你又如何知道我是寡妇?”
“随口胡说而已,难道我说准了?”萧白笑道。
“你……”面对这般无赖之人,疏桐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了。
旁边的拉罗托听不懂中原话,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在祭坛上聊天,早就按捺不住了,他走过来问疏桐道:“你真的是……寡妇?”
被“寡妇”这个突如其来的崭新称谓戳中了心伤,疏桐眼眶一酸,险些就要流泪了。
疏桐的表情默认了自己的身份,拉罗托有些生气道:“你应该早告诉我。也幸好有人及时出面阻拦了,否则你的血玷污了血祭,冒犯了神灵,大家都会被拖累的……”
听拉罗托说得这般郑重,疏桐只能一脸抱歉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血祭有这样的规定……”
萧白抱臂在一旁哂道:“你学于阗文时,就没认真了解过这一带的风俗么?”
疏桐狠狠白了他一眼,转身下了祭坛。萧白将献祭的匕首双手递还给拉罗托后,转身亦下了祭坛。
立在祭坛下的石拓先前只看见一道黑影冲上祭坛,一把抓住疏桐的手阻止了献祭,心里正觉得奇怪不已,这阵看清下来的人是萧白,震惊之余便欲上前去打招呼,拉罗托却指着他道:“该你了。”
“公子,该你了。”石守则提醒石拓,石拓只得接过匕首走上祭坛。
疏桐从献祭队伍中走出来,泪眼朦胧的往客栈里走去。进屋檐时,视线无意扫过梁柱下坐在一辆木轮椅上的男子,脚步不由得一滞。
那双眼睛,好熟悉!
疏桐当即转回身,朝那男子皱眉问道:“你是……”
“他是我的向导韩青。舒姑娘莫非在哪儿见过?”萧白几步跟进了屋檐。
“韩青见过舒姑娘。”轮椅上的男子微微颔首,主动向疏桐问好。
男子的嗓音沙哑而低沉,疏桐凝眸再细看时,在那张平淡无奇的五官上,又找不出一点熟悉感了。
“你腿脚不便,如何为人作向导?”疏桐瞥一眼他搁在轮椅踏板上的双腿,出声问道。
萧白上前一步笑道:“舒姑娘,中原乃是礼仪之邦,揭人短处可是失礼之举。”
疏桐抬头看着萧白,恍然大悟道:“原来,萧公子是昆夷人啊。”
萧白一怔:“我长得像这些昆夷人?”
“萧公子开口就戳人痛处,总不会也是来自礼仪之邦的中原人吧?”
萧白被抢白得一愣。
两人的唇枪舌战,令轮椅上的男子哑然失笑。
目送疏桐的背影走进客栈,萧白恼道:“早知这女人这般伶牙俐齿,我就不去拦她献祭了,反正晕血也死不了人。”
“多谢萧兄仗义相助。”轮椅上的男子拱手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