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三紧张地注视墙脚的人影,围墙外隐约传来喧闹声。
“三爷。”
听到周副将的声音,谢三回头安抚何欢:“没事,自己人。”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背,低语:“我早就想告诉你,上次你说的事……”
“何大小姐。”沈钟山受制于周副将无法靠近何欢,只能大声说:“大爷来了,就在院子外面。”
何欢原本恍恍惚惚的,一听“大爷来了”,立马打了一个激灵。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而谢三仍旧握着她的手。她踉跄后退一步,急切地甩开谢三的手。
谢三拧眉看她,他发现她又恢复了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他一把抓回她的手腕,紧紧握住她的小手,一字一句说:“他来得正好,今日大家就把话说清楚。”
“我们……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何欢一心只想掰开谢三的手指,奈何他抓得太紧,她只是徒劳无功。
“欢儿,沈大爷来了,你快开门。”陶氏在外面拍打院门。
“你快放手!”何欢更是焦急。
谢三只当没听到,高声吩咐周副将:“把院门打开。”
沈钟山一听这话,绕过周副将,径直跑向院门。
突然间,谢三感觉到何欢停止了挣扎。他转头看去,只见她沉吟不语。“怎么了?”他低头看她。
何欢循声看他,就见谢三正注视自己。每一天她都不断提醒自己,她必需远离他,可无论她对自己说多少次,每次看到他,她总是莫名变得软弱,把自己的誓言抛诸脑后。她再不能与他藕断丝连,可是除了他,她还能相信谁?
何欢紧抿嘴唇,欲言又止。她真的不能再和他有牵扯,但何欣说的话太奇怪了。
随着“吱呀”一声,院门打开了,沈经纶就站在院门外,而沈志华提着灯笼站在一旁。桔红的烛光把沈经纶的表情映衬得晦涩不明,陶氏更是一脸尴尬。
何欢远远看着沈经纶,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谢三爷,能否劳烦您把我查一下,表姐与沈大爷定亲后,林家新开的那几家铺子,到底是属于谁的?”她瞥见沈经纶已经跨入院门,用更低的声音说:“不是明面上属于谁,而是真正属于谁。”
“谢三爷。”沈经纶注视谢三,目光又朝他的身后看去。可惜,谢三把何欢藏在他身后,他压根看不到她。
何欢一径低着头,低声对谢三补充:“还有三叔父家的那几间铺子。”
谢三听到何欢的话,诧异万分。她是在怀疑沈经纶吗?这是最直接的推论。他朝沈经纶看去,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沈经纶,就是因为他仿佛从没有情绪,他的完美太不真实。
“沈大爷,这么晚了,你也是来探病的吗?真是有心了。”谢三说得不甚真诚。
何欢趁他不备,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向着边上走了几步,对着沈经纶低语:“表姐夫,下午的时候,我不知道你不在家,我应该事先与你说一声……还有,其实我应该把二妹送去衙门的……”
“没关系,是我对你说,你随时都可以找我。”沈经纶的声音平淡如水,脸上没有丝毫不快。
谢三本想把何欢拽回自己身边,又怕众目睽睽之下她觉得难堪,只能作罢。他打量沈经纶,心中很是诧异。这些天,他以为沈经纶一直在家,可是听何欢的意思,她分明派人找过他,却扑了一个空。
一旁,陶氏和曹氏见何欢、谢三及沈经纶之间暗潮汹涌,却又假装相安无事,尴尬得很想挖个地洞钻下去。
就在半刻钟前,谢三突然翻墙而入,径直闯入西跨院,他们却被关在了院子外面。他们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讯息,张伯又慌慌张张回禀,大门口打起来了。
他们几个老弱妇孺压根不敢去看,更别说劝架了,只能躲在二门后面小心翼翼地探看。他们清楚地听到沈钟山说,他奉命保护何欢。
沈钟山还没说完,另一个男人恶声恶气地骂了句脏话,大声说,谁想跨入大门,就从他的尸首上踩过去。
陶氏一听觉得不对劲,赶忙去西跨院敲门,可他们明明看着谢三进去的,院子里却寂静一片,仿佛压根没人。
陶氏敲了许久的门,都不见何欢回应,只能折回二门,又见大门外已经停止了打斗,一个彪形大汉挡在他们家大门口,趾高气扬地说,他不认识什么沈大爷,他只知道服从谢将军的军令。
从陶氏等人的角度看不到沈经纶的表情,也听不到沈经纶的声音。他们只看到一众人等在大门外僵持许久,直至彪形大汉追着沈钟山走了,沈经纶这才得以跨入大门。
陶氏慌忙迎上沈经纶。她想要替何欢解释几句,可沈经纶浑身散发的寒意,让她硬生生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
她战战兢兢跟着沈经纶行至西跨院门口。从大门到二门,再到西跨院外面,十数人竟然没一个人说一句话,即便是曹氏,也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陶氏知道,他们不过在西跨院外等候了很短的时间,但她站在沈经纶旁边,只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她仿佛已经渡过了几个时辰。
她相信沈经纶一定很生气。她不知道他在生何欢的气,亦或是谢三,但他必定是生气的。可是当院门打开的那刻,他似乎又变成了平日的“沈大爷”,仿佛先前从他身上散发的冷冽气息只是她的错觉。
陶氏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只觉得可怕。可转念再想想,何欢五个月后就要成为沈经纶的妾室了,但她不止夜会谢三,还被他护在身后,沈经纶生气也在情理之中。
当下,陶氏眼见何欢一味低着头,而谢三与沈经纶却在打量彼此,她硬着头皮说:“谢三爷,沈大爷,不如去客厅喝杯茶……”
“不必了。”谢三高声拒绝。他虽然嘴上对何欢说,他们应该趁机把话说清楚,但现场这么多人,他怕何欢觉得难堪,决定与沈经纶私下谈谈,遂说道:“沈大爷,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请你去翠竹轩喝茶吧。”
何欢吓了一跳,她还来不及开口,就见沈经纶上前一步,客气地说:“谢三爷想喝茶,改天我做东吧,时间地点由你定。至于今日,是表妹有紧要的事找我,是不是,表妹?”
话音未落,何欢的心“咯噔”一声往下沉。她看不清沈经纶的表情,但她知道,他正盯着自己。他希望她附和他的说辞,马上请谢三离开。可众目睽睽之下,谢三的手下也在一旁,她若是附和了他,就等于当众打了谢三的脸。私底下,她和谢三说什么都不要紧,可当下……
“表姐夫。”何欢顾左右而言他,“谢三爷误以为我中毒了……”
“原来如此。”沈经纶礼貌性地微笑,“看来应该多谢谢三爷关心才是。”他的目光掠过何欢,落在谢三脸上,笑容却丝毫未达眼底。
眼见气氛愈加凝重,曹氏大声说:“是,我们的确应该谢谢谢三爷关心,也该谢谢沈大爷才是。不过今天时辰太晚了,不管什么紧要的事,明天再说也不迟。大太太,您说是不是吧?”
“是,是,是。”陶氏赶忙附和,“谢三爷深夜前来探望欢儿,只是一时情急。欢儿,下午你给沈大爷送信的时候,我就说了,沈大爷事儿忙,恐怕白天是没空的,你就是不听……”她絮絮叨叨责备何欢,却在告诉谢三,他们并没有邀沈经纶半夜上门。
沈经纶先前就对何欢满心失望,可他没料到,就连陶氏和曹氏也护着谢三。他朝何欢看去,却注意到她的头发乱了。他不自觉握紧拳头,心中似有一团火正在燃烧,偏又发作不得。
这一刻他的心情就如前几天一样。那时,谢三再一次坏了他的事,而他也像此刻这般,只能眼睁睁看着洋洋得意的他。
相比沈经纶的生气,谢三虽不至于洋洋得意,却是高兴的。何欢口口声声与他划清界线,又急着向沈经纶解释,可她没有当众把他赶出去,就表示她的心终究是向着他的。他笑道:“既然何家大太太下了逐客令,沈大爷,我们就不要不识趣了,不如一起走吧!”他对着沈经纶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陶氏和曹氏赶忙陪笑道:“不是逐客令,只是今日时间确实晚了,还请谢三爷和沈大爷见谅。”
话说到这份上,沈经纶也只能同意,
何家大门外,沈经纶与谢三一前一后跨出门槛,沈经纶依旧维持着礼貌性的微笑,可谢三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他退开两步,拉开自己与沈经纶的距离,说道:“沈大爷,我想,我们也不需要去翠竹轩了,不如就在这里说吧。”他看了看沈经纶身后,示意他屏退下人。
沈经纶收起微笑,冷漠地看他一眼,问道:“谢三爷,你有话对我说吗?”他的言下之意,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说的吗?
谢三回道:“其实我只想说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而明媒正娶是起码的尊重。沈大爷,你说是不是?”他在告诉沈经纶,他不能许何欢婚姻的承诺,就没资格与他争夺她。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