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来的不只是老王一个人,还有三名警员,这也是清溪镇派出所的全部警力。报警电话,是李大头让何长芬打过去的。但是这时候,老王已经在来花田村的路上了。昨天打架闹事的周老七不是跑了吗,今天老王开着车,再次来抓捕。
其实这样的抓捕,也就等于是出来散心。周老七和赵大楞打架,老王下的定性,就是一个治安案件,抓不抓无所谓。今天老王闲着没事,就想做一点表现,来乡下转转,显示自己很负责任很敬业。却没想到,又遇上了周家人在闹事。
周老五挨了一鞭子,还要撒野,却被一个年轻的警察按住了。老王踹了他一脚:“再不老实,老子枪毙你!”
围观的村民们,看到了老王凶巴巴的样子,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周家的女人,在抱着各自的男人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咒骂叶欢,唾沫眼泪一起喷出来,大鱼塘的水位都似乎长了许多。
“叶欢,你后背还在流血,赶紧跟我去医疗室!”唐敏拉着叶欢的手,焦急地说道。
叶欢又摸了一把后背,摸了一手的血。他摇摇头:“没事,我血多。先去看看大头村长,快!”后背扎破的那地方没有大动脉,也没有大经脉,叶欢知道没什么大事。
刚才李大头被砸了一砖,当场昏死过去,在场众人之中,就属他的伤势最重。唐敏被叶欢一提醒,赶紧走了过去,检查大头的伤势。叶欢也走过去,让何长芬回去讨自己的药箱。
唐敏过来没带药箱,空着两手。
何长芬小跑着去叶欢家里拿药箱。叶欢蹲了下来,仔细检查大头的伤势。大头的后脑勺撕开了一道一寸多长的裂口,还在流血,人也还在昏迷之中。
“叶欢,要不要……送镇上医院?”唐敏看李大头半天弄不醒,有些担心。
“先弄醒再说。”叶欢扭头四看,从瘫坐在地的翠红头上拔下一根铁丝发夹,掰直了以后,脱去了李大头的鞋子,在他的脚底一阵针刺。
“先把这个铐起来,塞到车上去!”在叶欢给李大头施救的时候,老王命令自己的三个手下,先把周老五拷上了,正要往车上送。
刚才李大头挨砖的时候,老王看得清清楚楚。现在再观察现场,叶欢嘴角肿起,后背血糊里拉的,一看也是受害者。所以老王先入为主地认定,周家人打了叶欢,打了李大头。
这样的情况下,不抓周老五,难道抓叶欢?更何况,叶欢现在还在救治李大头。把现场的医生抓走了,李大头耽误抢救,死了怎么办?
周老五的老婆万莲花见到自己的老公要坐牢,猛地扑了过来跟老王撕扯:“你凭什么抓人?打架的又不是我家传富一个人!”她的意思,要抓,打架双方都要抓。
老王被万莲花推的一踉跄,不禁脸色一黑,吼道:“我知道不是一个人,还有那周老七,一起给我抓起来!”
呼啦一声,周家的娘子军们一起围了过来,麻雀开会一样对着老王叽叽喳喳:
“是叶欢,是他先动手打人的!”
“叶欢拿铁叉子杀人,我们家没有背理的地方!”
“不抓叶欢抓我们家的人,简直不讲道理!”
“你敢抓我家的人,我今天就碰死这里……”
“……”
老王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和口水,大吼了一声:“都不要吵,一个一个说――!”
“我来说我来说!”童玉琴走到老王的面前,张开嘴就胡咧咧:“叶欢这个小狗日的……,先是……,后来……,上次还调戏我女儿周琼。这次……。反正这小狗日的依仗会拳,就欺负村子里的人,就欺负我们家的几个老头子!”
唐敏没忍住,一下子站起来,大声问道:“你家弟兄八个,男男女女几十口人。叶欢家里就他和他老妈,你说叶欢欺负你家,会有人相信吗?”
“哎呀,你个小骚鼻,老娘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叶欢是你爹还是你姘头,要你帮他说话?你鼻痒用几吧捅,嘴痒就该用牛几吧捅!”
“你……,你混蛋!”唐敏气的满脸通红,却又说不出话来,眼泪在眼里直打转。她一个城里的姑娘,哪见过童玉琴这样的泼妇啊!
“童玉琴,你再敢骂人,我就把你也抓起来,送去坐牢!”老王一看唐敏受委屈了,大是尴尬,一把抓住了童玉琴的衣领,厉声喝道。
唐敏她舅舅,是县城城关派出所的所长,已经有消息了,最近就要升公安局副局长。一年前,唐敏来清溪镇的时候,他舅舅拜托过老王,让他多照顾着点唐敏。现在童玉琴破口大骂唐敏,老王当然要制止。
“警察打人啦……!”童玉琴眼珠一转,躺地上就打滚。
场面一片混乱,周老七在周家妇女的掩护搀扶下,慢慢地朝人圈外面撤退,他又想开溜。但是二愣终于精神了一会,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周老七,大喊:“王所长,我抓住打我爹的周老七了!”
周家的妇女,围着二愣又抓又捶又骂,但是二愣皮糙肉厚,怎么会在乎这些女人的厮打?他也不还手,硬是在好几个女人的包围下,把周老七抱上了老王的警车。
周家妇女们又哄到了警车边,和两个年轻警察展开了一场争夺战。两个警察面对一群女人,打又打不得,推又推不得,被拉扯的衣冠不整,其中一个的大盖帽都被打到了地上,被人踩的扁巴巴的。
另一个警察在车里,看守着周老七和周老五。二愣块头大,帮着警察挡住车门。
“都不要动,都不要动!谁再敢胡闹,我就开枪了!”老王被童玉琴等妇女气的吹胡子瞪眼,一边大喊,一边在腰里摸索。但是摸了半天,他一把玩具枪也没摸出来。警察也不是可以随便带枪的,就算带了枪,老王也不敢开枪啊。
“哎哟……哎哟。”就在这当口,李大头被叶欢救醒了。
这时候,何长芬已经把药箱送到。叶欢迅速打开药箱取出银针,剥了李大头的上衣,擦去他后背上的血,然后在他前胸后背各扎了十几针。很神奇的,一分钟过后,大头的伤口停止了流血。
唐敏从叶欢的药箱里翻出剪刀,喀嚓喀嚓地剪去了大头伤口四周的头发,然后清洗伤口,暂时擦点药,用纱布包起来。
“李大头,李大头!”老王面对眼下的混乱束手无策,就发李大头的牢骚:“你死了没有?没死的话,赶紧过来说句话!”
现在的混乱,一个处理不当,就会变成大事。农村不像城里,你跟这些妇女们说法律,没用。现在求援也来不及,电话打不出去。
“我也没办法,我也没办法呀……”李大头在翠红等人的搀扶下,往前走了两步,看着混乱的场景,满脸愁容。
叶欢冲着老王大喊:“你把最凶的童玉琴和童玉美抓起来,其他人就老实了!”
这一嗓子吼出去,场上安静了片刻。
突然之间,童玉琴和童玉美一起朝着叶欢扑来:“叶欢,姑奶奶今天拼了你!”
冷不妨,老王一把抓住了童玉琴的头发一拉,把童玉琴掀翻在地,然后从腰间取出拇指铐:“再敢闹事,有多少抓多少!”刚才叶欢的话,提醒了老王。现在除了这一招杀鸡给猴看,还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果然,老王一发怒,周家的女人收敛了许多。虽然还在咒骂,但是声音小了,也不敢再动手撕扯了。
“全部给我带走!把这个叶欢,也给我抓到警车里!”老王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大声说道:“大家要相信,我们会依法处理,秉公处理的!大家都不要闹,跟我去派出所说清情况。乡亲们之间吵架,小纠纷,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要扩大矛盾!”
老王改变了战略,先轻描淡写地说是小纠纷,给周家的人吃一颗定心丸。他知道,这时候不带走叶欢,那就带不走周家的人。等到把这些人带去派出所以后,那就由不得她们撒野了,镇政府里那么多干部,还怕治不住几个泼妇?
一个年轻警察过来带叶欢。叶欢微微一笑:“我自己走。”
“等等……”唐敏追上来,拿出纱布,在叶欢身上裹了几道,把他后背的伤口先包扎起来。
看着叶欢也钻进了警车,周家的人安静下来。
老王继续喊道:“大头村长安排一辆拖拉机,受伤的人,全部送镇医院里去检查。有要去派出所说道理的,都一起带上!”
警用面包车,只能坐七八个人,带不走这么多。
“老袁,去把你拉猪的车,开过来……”李大头有气无力地说。
这时候,刚好老袁去乡下买了一趟猪回到家。卸了生猪以后,老袁就来了大鱼塘。老袁是个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在村子里还算热心。他冲着大家挥挥手:“都来吧,都上我的车。”
“二愣,你把我的拖拉机也开上,带上大头叔和翠红婶子他们……”叶欢从面包车车窗里对二愣说道。去派出所说道理,翠红是自己有力的人证,所以叶欢要带上翠红。今天大头差点被打死,她翠红能不怨恨周家?
人群开始向村子里移动。不大工夫,大家都分别上了两辆拖拉机,老王开着面包车在后面压阵。大头和翠红老孔等人,坐在叶欢的拖拉机上,二愣开车。周家的人都挤在老袁拉猪的车上,那辆车刚刚拉了一趟猪,车厢里还有猪粪,老袁到家里还没来得及冲洗,臭烘烘的。
唐敏也骑上了摩托,尾随着大部队,一起去了清溪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