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十抱着紫儿还站在原地,看见烈云一瘸一拐的回来,也不管自己那几缕正被紫儿攥在手中玩耍的头发,忙上前问烈云这是怎么了。
“刚才追那人的时候,不小心崴了一下。”
从东宫出来,每走一步,烈云都觉得脚踝那像是有针在扎,这会再也受不住了,一下瘫坐在地。
烈十忙把紫儿小心放下,蹲在烈云身边,拿手轻轻探起了烈云脚上的伤。
摸着那此时已肿得比小腿还粗的脚踝,烈十眉头紧皱。
看看四周,一旁的回廊处还可挡些夜里的寒气。烈十先把紫儿抱到廊下,又把烈云也搀了过去。
“郡主,这脚伤好似有些严重,属下需要脱了您的鞋袜好好看看。”
烈云点头。
一只脚骤然暴露在这冰冷的寒夜里,烈云忍不住使劲往后缩了缩,却疼得倒吸了口凉气。
烈十把烈云的脚抓在掌心,仔细看那高高肿起泛着红光的伤处。
“郡主,方才那人究竟是谁?您又追着他去了何处以致伤了自己?”
烈云朝着夜色里东宫的方向望去,“那人看起来,好像是……”
突然,烈云觉得脚踝处有一股小小的热气吹来。
“紫儿公主,你……”
烈云低头一看,烈十正瞪大了眼盯着紫儿,而紫儿正蹲在地上,圆滚滚的像个绒毛团子,一只手搭在烈云的膝上,两个小小的腮帮子鼓起,小心地往烈云伤了的脚踝上吹气。
听见烈十叫自己,紫儿仰起小脸冲着烈十甜甜一笑,又低下头继续坑哧吭哧的吹。
看着这小小的人儿,烈云眼底蕴满了笑意。
伸手把紫儿从地上拉起拥入了自己的怀中,烈云捧起那肉乎乎的小脸,使劲亲了一口,“谢谢紫儿帮姐姐呼呼,现在姐姐已经不疼啦!”
紫儿眼睛猛地一亮,却又瞬间红了脸,害羞地把脑袋扎入了烈云的怀中。
抱着小小的一团,烈云心中叹气,希望这肮脏吃人的深宫,不要太早就把紫儿生来就带有的纯良给吞噬!
被紫儿一搅合,烈十也忘了方才还问着烈云,去追了谁又是如何伤了脚,只看着那伤处。
“烈十,我不能这个样子回宴上去,你可有什么办法?”
看看天色,几人在外逗留的时间已不短,再不回去,恐有人该起疑了。
烈十拿手指轻轻点着烈云脚踝肿起的地方,皱眉道,“郡主,这扭伤之处,应是骨头有了错位,属下可以先给您正骨。只是,即便此时正了骨,您若要走回乾清宫,那疼痛也非常人可以忍耐……”
“无妨,”烈云开口打断烈十,“比起九转锁魂针,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你动手吧。”
烈十抿抿嘴,“是。”
暗夜中,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起。
看着掌中那娇小白皙的脚丫,在自己正骨后控制不住地痉挛了几下,烈十咬了下唇,却什么也没说,默默帮烈云把鞋袜穿好,从廊上扶起,又把紫儿从烈云怀中轻轻拽出,抱了起来。
紫儿这回没再撅嘴抗拒,乖乖任由烈十抱着。20
三人回到乾清宫,御台之上只剩了赵祈明和皇后苏氏两人。
肖锦绣眼看诱着烈云换衣不成,又因着肖念媛今晚尽行蠢笨之事心里生气,烈云前脚刚出了乾清宫,后脚就也带着人回慈宁宫去了。
肖念媛还等着肖锦绣这姑奶奶像往年那般叫上自己一同回慈宁宫给自己一堆好东西拿,哪知盼了半天只得了肖锦绣一句话,“媛儿下去陪你祖母坐吧,那些衣裳回头哀家叫人给送去伯府。”
感到满殿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和戏谑,肖家的人就是脸皮再厚,也呆不下去了。
肖霖起身告罪,只说自己身体不适,恳请赵祈明允了先行告退。
赵祈明今晚看肖家的人也不顺眼,闻言连句安慰话都懒得说,只点了点头敷衍了事。
肖霖和常氏谢了恩,忙带上肖念媛母女,一家子灰头土脸地离开了乾清宫。
而良妃那边,因着二公主早早犯了困,良妃怕女儿哭闹扰了这君臣同乐的年宴惹了赵祈明的怒,就禀了皇后苏氏,留了身边的宫女在乾清宫等紫儿,自己带着小女儿先行回宫去了。
烈老将军和烈老夫人看见烈云平安归来,面上神情都松了下来。
程贤重却是注意到,烈云从烈十怀中接过紫儿抱着迈上御台时,身子肉眼几不可见的晃了一下。
赵祈明和皇后苏氏已听早先回来的宫女报了几人在外看星,此时倒颇有兴致,又问起了烈云。
程贤重看看在台上与赵祈明和苏氏相谈甚欢的烈云,再看看又重新站回烈老将军和烈老夫人身后的烈十,见烈十时不时隐晦地看向烈云的双脚,眼中的焦急之色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发浓厚,眉间忍不住蹙起。
御台之上,赵祈明和苏氏问,烈云答,紫儿一开始也睁着一双大眼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还伸手比划几下。可到底年幼体弱,上下眼皮慢慢就开始打起了架。
烈云看着紫儿那困顿的小模样实在心疼,正想找了借口让宫女送紫儿回宫,一旁的皇后苏氏也终于发现大宣这一代的大公主已快要在烈云怀中睡着了,忙告了赵祈明一声,吩咐良妃身边的宫女把紫儿给抱回良妃宫中歇息去了。
今晚的宴席除了肖念媛那个丫头出了岔子,一切倒也还算顺利,君臣尽欢。
看时辰已不早,赵祈明就下令散了席,在文武百官跪地的欢呼声中带着皇后苏氏离去。
烈云也起了身,边往御台下走,边招呼烈十拿了披风来穿上,同烈老将军和烈老夫人一起随着携妻带子的众臣喧喧闹闹地鱼贯出乾清宫往外走。
程贤重一直瞧着烈云,此时也离了案桌,缀在了几人的身后。
出宫门上了马车,烈云伸手解下披风,就再也撑不住,一下软倒在了烈老夫人的怀中。
烈老夫人伸手环住烈云,却摸了一手冰凉,转头看去,只见烈云整个后背已湿透。
“云儿,你这是怎么了?”看着烈云一瞬间变得苍白如雪的面庞,烈老夫人说话都有些哆嗦,难道那肖锦绣和赵祈明竟如此丧心病狂,在宫里就对云儿出手要赶尽杀绝么?
烈十拿出布巾为烈云拭去额间的冷汗,“老夫人,此事说来话长,郡主的脚踝扭伤,还是先回府为郡主治伤要紧。”
烈老夫人点头,忍下心中的担忧,掀开帘子正要告了烈老将军赶紧回府,却听车外传来程贤重的声音。
“烈老将军烈老夫人,云儿她可还好?”
只听烈老将军一声冷哼,“云儿如何就不劳镇国公费心了,时辰已不早,老夫就带家人先行一步,告辞了。”
烈老将军一声令下,烈家的护卫又如同来时一般,拥着烈老夫人和烈云乘坐的马车,踏着整齐划一的步子离紫禁城而去。
烈云依偎在烈老夫人的怀里,透过马车帘子飘起的缝隙,看着程贤重那高大却又有些佝偻的身影,离马车越来越远,慢慢模糊,最终消失在无边的暗夜里。
无人注意,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正躲在崔家的马车里,把这一切看在了眼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