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这样冠冕堂皇,其余众人连连点头称道。
秦暮栩听了半句,便忍不住开口道:“梁大人这是打算弃书上战场了”
别人原本要说给他听的东西,似乎是半点也没听懂。
那梁大人止了声,同一众大臣面面相觑。
“若不是老夫年迈,这战场又何上不得”
他一副白发苍苍,强撑着老当益壮的模样,说话已然没了几分底气偿。
“那令公子倒是可以一试”
少年语气随意至极。
都是风流公子堆里混出来,梁大人的爱子同他差不多年纪,却是家中独子,自小不学无术。
“小儿...小儿手无缚鸡之力,如何上得了战场。”
自然是舍不得的。
秦暮诩的目光从一众大臣面上扫过。
不知道他会忽然反过来发难。
一众大臣颇有些应对不及。
“臣家中老母年迈...”
不便远行。
“臣有疾...”
自身难保。
“臣...臣晕血...”
这个更是离谱,连这样的由头都拿出来用了。
御座上的北和帝头疼的揉了揉额头,神色越发不善。
差点就没把案上的茶盏扫了下去。
秦逸轩见状,连忙上前道:“长风侯一脉战功卓越,暮栩身上流淌着祖辈的血脉,自然比他们都要合适。”
合适什么
他这样一个浪荡公子,更合适在这种时候去送死吗
他胎膜,同秦逸轩对视着。
两厢眼眸中皆是电光火石。
很明显,秦逸轩是在推他出去当挡箭牌。
西横来侵,声势浩大。
风扶留是什么样的狠角色,他们都见识过。
“要说合适,还没有人比皇叔更有资格守护北溱”
他的声音难得的坚毅。
却叫人在场所有人,都刹时变了脸色。
若不是他们,若不是他们,这么急着要昭告天下。
容王死了,再没有会危及他们的地位。
他国之人,怎么会如此之快得知,内幕消息。
若不是内争已久,怎么会给别人可乘之机。
“长风侯”
北和帝拍案而起,御案被拍了颤了几颤。
眼前的少年不动如山。
“容王去世,朕亦是心如刀割,你如今说这个又有何用。”
北和帝面上一片沉痛之色。
仿佛真是那个痛失爱弟,悲伤不已的帝王。
可秦暮栩知道,更多的恐怕是没有来得及表现的释然。
秦惑一天不死,他在这位子上就一天坐的不安稳。
这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压抑之下。
早已经把北和帝对秦惑的那点兄弟之义,效益殆尽。
没有任何一个帝王,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被自己的臣子、百姓,谈论着另一个人比他更能成为出色的君王。
而这言论并不是无稽之谈,即便是武力的强压,也不能这样的认知消磨半分。
“暮栩,没有皇叔,难道你就不是北溱的长风侯了吗”
秦逸轩站在御座旁边。
那是距离御座最近的位置,偏生那一步之遥。
叫人望之遥遥,难以跨越。
这大抵就是可悲之处了。
“敢问平阳王世子有何见教”
要说身份,难道还有谁是生下来,就应该最先去送死的
两人针尖对麦芒,一直都是旗鼓相当。
却是第一次这样捧着对方,客气而又疏离。
“要说祖上,你我一脉同传,哪代的君王不是马背上得天下的,难道平阳王世子生来就比我们要娇贵几分”
他将娇贵二字,特意咬的重了一些。
这话要是放在从前,倒是半点也不假。
只是此刻听在秦逸轩耳中,只是越发的讽刺。
到底是贫寒之地打磨人,当下他竟还沉住了气。
整个御书房里,众臣雅雀无声。
听这一双少年郎,针锋相对,半点也不相让。
皇室子弟,封王封侯开枝散叶。
真要算起来还不是一个祖宗。
而这两个,都还是近支的,说到这里。
他们哪敢插话,妄加评论,白白做了炮灰。
“你若是不愿直说便是,扯这么多做什么”
秦逸轩一直没法反驳,便转了个话锋。
下面的孙尚书听了,连忙出来打岔道:“西横发兵二十万,两天内已经连破三城,直逼铭州”
铭州,可就不是长风侯的封地。
若是连自己的地盘都抱不住,何谈其他
就在秦暮诩离开之前,都还未曾发生这样的变故。
扶留此人心思诡异,难道是真的相信秦惑已死,要来淌北溱这趟浑水
秦暮栩也是心下疑惑,只是此刻的情况,却也已经由不得他多想。
“墨羽令已经同容王一道化作了灰烬,如今国中可调遣的兵力至多不超多六万....”
范兴在一旁面露担忧道。
大祸将临,永安城自然还还要留重兵防守的。
这样一来,可以调遣的就越发少了。
六万对二十万,以少胜多是神话不假,可也从来都是极少数。
“要是墨羽令还在...唉”
到底也没人敢说要是容王还在
这一声叹,很快就连成了一片。
六年前,秦惑带领的墨羽骑犹如神兵天降,横扫东临三十万铁骑。
为列国战纪画上浓重传奇。
来时无影,去时无踪。
那时年少,怎一个快意了得。
谁曾想外敌刚驱,一向秉持国风文弱的北和帝,竟对当年一战成名的容王十分忌惮。
群臣颇有言辞,秦惑也是处事惊人。
竟然在班师回朝的那一日,就地将十万墨羽骑解散。
天高地远,任尔快意而行。
那时候,谁能想到还有今日。
没有秦惑的北溱,又凭什么让列国为之震慑。
大抵真的是这北溱国平静的太多,多生内乱,以至于真正碰到战争的时候。
全部都乱了阵脚。
“长风侯”
秦逸轩这一声底气十足,“外敌强侵,你作为封主,作为我北溱的王侯,难道可以坐视不理吗”
一副义正言辞,慷慨激扬的模样。
似乎只要秦暮栩反驳一句,都是弃国背主的小人一般。
他倒是从来不知道,去漠北晒的皮糙肉厚几分,可把人脸皮厚的层度也蹭蹭往上升。
群臣议论纷纷,一时都是一边倒的言论。
朝中无将,这又是必死之局。
容王、刚逝,军中气势正衰
谁刚接这样的乱摊子
不可能胜
却绝不能败
秦暮诩自然知道,秦逸轩是想尽办法拉他下水。
即便他这会儿不答应,苟且偷生,保住了一条小命。
但是也因此失去北和帝的圣心,虽然这玩意可能本来就没有。
但是一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定会越发失助。
不管结果如何,最有利的那一方一定是秦逸轩。
他忍不着冷笑,这穷苦之地,看来是开窍之处。
竟然让秦逸轩也变得这样有心计城府。
一众大臣们沉默着,唯有范兴道:“前线告急,万不可拖延,臣愿...”
最后一个“往”字,还没有说出口。
御前眉目俊秀的不像话的少年,周身气质突然正色。
“我愿往”
即便那处血流成河。
群臣侧目,秦逸轩的眼睛一瞬间有些莫名。
便连御座上的北和帝也不禁站起了身。
这少年虽然风流浪荡,但是长风侯一脉,祖祖辈辈都是将帅之才。
秦暮栩自小在这一方面也是天赋惊人,正因如此,才同秦惑走的最近。
之后年少之际,痛失双亲。
一夜之间便大变了模样,沉醉在温柔乡里,美人堆里。
对那些权位近乎洒脱,别有一番天高地阔。
以至于众人都忘了,那一年,他也曾是同平阳王世子,一道被选中的,储君候选人。
秦暮栩站在御书房里,逆光而立。
“皇叔不在,我当为他守江山,护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