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那再熟悉不过的背影,站在梁柱之下,被风吹起的衣袍翩翩而起。
袖下的手掌不由得紧握着,即便心下猜想无数。
总也比不得这样的亲耳听到,她凤眸含怒的一瞬间。
秦惑似乎是感应到什么一般,忽然转身。
微微含笑看着她,似乎还是那般月下花前的相见一般从容撄。
丝毫不带半点的愧色,或是其他。
他徐徐问道:“好了偿”
好了
他问的这样稀松平常。
清宁的怒火几乎是在一瞬间蔓延至了心头,绝丽的面容罕见的在他面前变成了清冷的神色。
像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人一般,她很认真很仔细的,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人一边。
她从来不觉得因为这祸害对她好,就能从那些权谋算计之中脱离出来。
这异世之中存活,不止是她求生艰难。
这祸害也一直都是举步维艰,那些从前她多少也知道一些。
可是徐然呢,她为数不多的朋友。
又是因为什么,被列入他掌心拿捏的名单之中
半响无言,她沉默着。
如这黑沉沉的天空一样,风雨欲来。
同安怡一同的来的王公公,率先进了沉香殿。
殿外这两个人,相对而立,互不言语。
狂风溅起,两侧的树荫被吹得哗啦作响。
翠绿的叶子被强行吹落,随着胡乱飞卷的大风,漫天飞舞。
垂落下来的青丝遮住了她秀丽的面容,裙摆飞扬,身上烈焰之气焦灼着。
颇有些要在沉默着爆发的趋势。
秦惑伸出如玉的手掌,去撩她凌乱的青丝。
指尖刚一触屏到,就被她一手拂开了。
几乎是没有没经过任何思考的,这是条件反射一般的动作。
“要下雨了。”
秦惑语调温存。
并没有因为她这突如其来的脾气,而有任何的不悦。
她却因为他这样近乎宠溺的态度,越发怒火攻心。
因为越是这样不当做一回事,他就越把那些事当做时常平常。
这一点,她很不能接受。
她对着秦惑,还没有说出一句话。
殿里头,王公公一脸可惜的站了一会儿。
对出现在这里的两个徐家人,也没有没什么多少吃惊。
只是开口劝道:“皇上的耐心是有限的,徐大人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北溱百年江山,还没有出过嫁不出去的公主。
少年俊才,朝堂之上的后起之秀。
从贫苦道现在,还能坚持本心之人,着实可贵。
“然儿”
徐老夫人见他还是不开口,不由得有些急了。
“大人”
徐然目光虚浮的看着,家中长辈,苍苍白发。
却还因为他,战战兢兢。
一时变得十分之苦涩。
殿外几簇青竹,被狂风吹得弯了腰,叶子飞卷着入了殿内来。
他身子似乎是僵住了一般,闭上双眸,十分僵硬的微微点了点头。
便连说一个“好”字,都变得那般艰难。
王公公也是心下松了一口气,笑道:“徐大人能想通可真是太好了”
这些做主子的闹着,苦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
又同徐家这两位老人说了几句场面话。
“徐大人好生休息,奴才先回去报个喜”
未来的驸马爷一脸灰败,王公公这样的人精自然也知道不好多待。
不管怎么样,至少是应下来了。
从一介寒门子弟,平步青云到成为北和帝的乘龙快婿。
不知会成为多励志的故事,这一位倒好。
威逼不成,改苦情劝导,一场场下来,也算是动魄惊心。
“早知道是这样,何不欢欢喜喜的应了,总也不至于闹到这样的地步。”
小太监在一旁小声抱怨道。
王公公一边往外走,一边摇头长叹道:“这种事,我们怎么会懂”
殿外两人的气氛,并不同里头好多少。
王公公叹完了一口气,又连忙抖擞了精神。
上前报喜道:“老奴恭喜公主,贺喜公主”
“他应了”
在殿门外站了许久,难掩焦急之色的安怡,一瞬间面色欢愉。
甚至还带着几许惊喜。
“是是是,驸马爷应了”
王公公陪着笑脸,连忙重复。
安怡忍不住娇羞一笑,连忙吩咐身旁端着食盒的小宫女。
“还站着做这么,还不快吧吃食给徐驸马爷送去”
小宫女连忙称“是”,刚往前不过两步。
“慢着”
却又被她叫住了。
“还是我自己去”
安怡面上难掩欢喜之色,伸手要去接食盒。
却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般,朝着清宁盈盈施了一个礼。
低眉浅拜,难得一次礼数周全。
她道:“多谢皇婶成全。”
却比从前那个跋扈张扬的模样,还要更加令人生厌。
清宁紧握着手掌,冷眼看安怡抬眸的一瞬间。
眼中掩不住的得意之色,捧着食盒盈盈往殿里去了。
清宁也是着实想不通,连一个白头相守之人。
都这样精心算计,到底是有什么得意
可是,她明知徐然不喜欢这小公主,到了现在,也不能劝他这样做。
又何尝不是把他推进这坟墓之中的帮凶
她心思已乱,孰对孰错,都已经分不清。
殿里头安怡的声音,和宫门口王公公吩咐禁卫军们撤去的声音,同时传来。
她忽然觉得,大约是很难找到三观了。
宫门口脚步声渐渐远去,风中又添飞叶几许。
清宁沉默许久,终究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离去。
这是她头一次觉得,和秦惑之间隔这样的远。
无关距离,只是思想和做法。
其实,他们一直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是吗
只是情爱冲昏头脑,便以为千山万水都阻隔不了的相拥,其实也并非是那样完完全全的心意一致。
她已经不能再和秦惑在相处多一秒了。
在看见他面色不见丝毫变化的模样,她真的要压制不住喷涌而出的怒火。
“阮二”
秦惑却恍然未觉一般,在她身边举步同行。
不管她走的再快,他似乎都能轻轻松松的保持平行。
从沉香宫出来没多久,迎面便又碰上了王公公带着一众宫人往回赶。
一个个的手捧着锦衣玉带,面带笑容,硬生生给这沉闷天气徒添了几分喜气。
“容王爷,阮二小姐。”
王公公见状,连忙行了个礼。
清宁脚步一刻未停,这些人欢喜是为谁欢喜。
她们只知道这宫里头,又多一件喜事,却不知道如何多的。
王公公看着被落下的容王爷,一时语塞,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眼看着容王爷挥了挥手,便如逢大赦的带着宫人们撤了。
清宁走的飞快,拐了两个弯之外,终于再没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心下越发怒火冲天,宽大的衣袖都被极快的速度,带的翩翩飞起。
体态轻盈如飞,只是此刻她的面色实在是不太好看,令人望而生寒。
眼看又绕过了一个回廊,始终不见那祸害的身影。
却猛地撞进那人温凉的怀里,秦惑拦着她,淡淡而笑。
“阮二你是在和我闹脾气吗”
他眉眼生温,便是在这阴沉的天空之下,也难掩亮色。
清宁掰开了揽着她的手掌,怒色难消,“难道你不该解释解释吗”
她不是不想听,只是沉香殿前面等了那么久。
这祸害也未曾有只言片语的解释,着实令人恼火。
秦惑见她如此动作,神色淡淡,“徐然娶安怡有哪里不好吗”
是,驸马爷身份尊贵,多的是人想攀高枝。
好处多的数不清,可是
清宁见他一副全然都是好意的模样,越发上火,“可是他不喜欢安怡”
为什么连这样的事情,都要用来算计。
秦惑剑眉微挑,面色如常道:“那同我有什么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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