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琪这番话说得不知道为什么卢溪月很难得脸皮微微辣了一下。平静虽然一直不说话,可显然表情都是完全的赞同,随着白琪的话说完跟着他一起站起来,俩人拱手异口同声道:“侯爷若现在无处置我们兄弟之意且容我们告辞,燕子岛上恭候大驾。”
不知道好歹的东西!一群贱骨头。燕侯心里轻哼一声。
不过真的好愁人呢,软硬不吃,这么优惠的条件开出来还不同意。燕侯背着双手站在船舷边上看着小船送俩人离去,俗话说物以类聚,他对自己那个大儿子的性格有了大概的心理准备了。
听说他娶的那个媳妇也是死犟死犟的。一个大字不识粗鲁莽撞的儿子,一个乡野无知的媳妇。唉,只怕到时要白好多根头发。
卢溪月之前竭力描绘一番李春如何被百般嫌弃柳枝还是毅然跟着他私奔到此,他本来的用意是想让燕侯觉得柳枝重情重义,对当时一无所长的李春不离不弃。可是他没有想到起了反效果引起了燕候的不喜。
这个儿子听起来就够糟糕了,听说是字都不识得几个的。而俗话说高门娶妇,儿媳妇却更糟糕,竟然还是这么不知礼数跟人私奔的女子。不过幸亏也是银奔之女,名不正言不顺,到时随便关哪个院子做个姨娘也就罢了,至于正经儿媳还是等儿子调教好后再给找一个名门闺秀才是。
燕云看着海面那俩个人的船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思绪也跟着小船走得无边无际去了。
这些时日他对李春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儿子感觉变化了好几次,到现在混合成一种无法具体形容的复杂心情。
之前燕云内心虽然已经承认了这个儿子,但他心情并不是惊喜和失而复得的幸运,相反还隐隐有些说不出的“会有麻烦”的烦躁。李春已经二十四五岁了,燕旭才十二三岁,孰强孰弱一眼而知。
李春在外漂泊长出了一身的混账本事,旭儿则养成一个皮娇肉嫩的标准贵公子,虽然不是说风吹得倒那种,但估计李春一个巴掌都吃不住。旭儿从小承欢膝下,而李春呢,燕云从没见过这个儿子。
只是虽然哪怕只有一丝可能燕云也不愿自己的骨血流落在外,更何况还吃了那么多苦。但是又并不太愿意李春来跟旭儿争什么东西,哪怕这些本来就应该就是李春的。
这俩个人比母族燕旭就更加完败。若认下李春就势必要认下他和静宁公的关系,人家爵位等级可比自己还高一级呢,现今静宁公是李春的亲舅舅,和他生母徐玉一母同胞,掌控着禁军。更别提徐家还有一尊大佛:宫里的苗皇贵妃。这可是本朝第一个皇贵妃。
苗皇贵妃已经是要四十岁的人了,这把年龄不是以颜色争宠,然而她的地位无可撼动。别人想学都学不来她的优势――苗妃无子。
苗娘娘曾生过三子可见盛年时的爱宠,但也是衰到极点,三个儿子都没留住。一个生下未满月因春天桃花花粉引起窒息而夭折,一个六岁时随太后出宫游春,行宫泛舟落水而亡。最大的一个活到十三岁时春狩时有一头熊逃脱禁军包围圈、皇子惊马坠马而死。
天子怜惜,苗娘娘当时已经是贵妃,特设皇贵妃位抚慰之,并且把一个美人的儿子抱给她养。苗娘娘用那种哀伤到极致反而平静谦卑的口吻说,妾德行不堪其位才有此祸,更不敢再抚育龙子。
天子那种怜弱心情更加大增,最后让她养了两个公主以承欢膝下。这样遭遇的一个女人就是夜夜蒙宠也没法嫉妒啊,人家惨成什么样子了,要还说酸话还是人吗?
尤其是太后对于皇孙落水而亡一直心怀愧疚,听到有人酸溜溜说了几句苗妃一朵好花结不了果子也枉然更是勃然大怒,把那个颜色鲜嫩的小宫妃拖到慈恩宫召集众嫔妃当众杖毙。
没有皇子在一个聪明的女子和一个聪明的家族是可以变成优势的:苗皇贵妃的亲哥哥江南总督任上迁刑部尚书,表哥静宁公迁禁军统领。
反过来看燕旭。
罗碧烟深受男人宠爱可在贵女圈子里口碑不咋样,对蜘蛛精的羡慕嫉妒恨呗。而且当初为了能够让女儿脱离罪眷身份、往后好顺利改嫁、罗父特意把罗碧烟过继到其早亡故的三弟名下。这罗三爷只是个秀才而已,三太太最古板不过,极其不满意莫名其妙塞给自家一个寡妇女儿,要不是看着一家子共同利益下她要参一本罗祭酒德行有亏呢。
燕旭的在肃州做千户的舅舅其实本来是最有力的依靠,可是罗碧烟把女儿接回来这事儿办得太糟糕,罗舅舅心气也不顺了,兄妹再情深也抵不上儿子重要啊。把女儿想塞就塞、想带走就带着,自己儿子成什么了,冤大头吗。
徐玉出身又好遭遇又惨还有一大堆在其位的亲戚,刷同情分都甩出罗碧烟三千里不止。燕云早知道罗碧烟智商不高,全无一点大户人家做主母的心机和手腕,不过他爱的就是这一点。
他自己就是侯府主人,能当家做主,他就爱看碧烟在自己的庇护下那么娇痴任性甚至犯蠢。广平侯府上无公婆,中无妯娌,下无嫡庶,碧烟不需要动任何心眼。
燕曦的突然出现让这位侯爷愁得牙疼,充满欢笑和轻松的日子即将结束,这只老虎会不会吃掉他心爱的女人和小儿子呢。如果明面上认回李春,罗碧烟温柔可人毫无城府,李春的媳妇泼辣无视礼法又是乡下来的,可想而知不会尊重这个继母。小儿子无论是外祖地位还是武力值都比不上李春。
燕云曾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单独去牢里想看刘阿桂,结果发现人去牢空。卢溪月直言不讳,由白小十一爷带上京城去交给静宁公了。
燕云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破功,不但罕见的脸先红了,再青了,更是出手一巴掌一声皮肉相接的闷响把卢溪月直接打翻在地。
燕云习武,开十石硬弓,手劲可想而知。卢溪月半边脸都麻了,后糟牙都被打松了。“你这不孝子!你想置你母亲于何地!原来你心胸如此狭小,一直在怨恨你母亲改嫁一事。”
“敢问侯爷,又想置亲生子于何地?”卢溪月大声质问。
燕云沉默。得,罗碧烟做人之失败又添一证:亲生儿子都不站她。
自从白琳带着人证物证口供回来,而燕侯迟迟未表态卢溪月就明白他还是想维护侯夫人和燕旭。卢溪月果断趁着燕侯一天出城演练军队,把刘阿桂提出来交给白琳,等燕侯发觉时船都到了江南府准备进大运河上京了。
“侯爷无非是俩个小公子在身边长大,故而有骨肉之感。李春不知道自己身世,也从没见到过侯爷,生恩养恩两种感情都谈不上,侯爷偏向小公子理所当然。同样我十岁时母亲就改嫁,之前也甚少抚育我,不信侯爷去问问夫人我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我爱吃什么菜,我启蒙看的第一本书、习的第一篇字,这些答案是什么。我敢以我的头颅打赌她不知道。你还指望我对夫人有什么抱头相泣的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