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的一晚柳枝和李春相互依偎拥抱着。“小春哥,我好喜欢你的,和你死在一起我也是非常高兴的。”柳枝靠着他轻声道。
她抚摸着他健壮的胸膛,留下自己的印记。李春看着黑夜里她依然皎洁的大眼睛,“小枝你怎么这么可爱”,这么温柔的一句话,柳枝却哭起来。
她似乎又不想他看见自己哭,捂住脸,可眼泪还是不停从指缝里跌出来,跌落在他胸口,脸庞上。他非常非常温柔又非常非常紧密的抱住她,不停摸着她的头发,就像她还在小时候一样哄着她:“不哭了啊,小枝最好了,最听话了。”
鸟叫的声音在不知不觉大起来,第一缕朝霞投在俩人身上。一轮火红的太阳跳出海面,房间里照耀的金黄一片,风也渐渐变得炽热。“小枝,我得起来了,我今天和阿安约好了――”他话音未落柳枝从床上扑起,从他身后箍住他,把他重新按倒。
这只不害臊的猫仔大眼睛忽闪忽闪,低下头细细啃着他脖子,这与众不同的一晚上都是她折腾他。“小枝,我真的要走了”他声音近似哀求。
“不管”她闷声闷气道,鼻尖在他脖子上拱来拱去的,尔后又抬起头咬住他的下嘴唇。
他露出一点受不住的表情:“别这样好不好,小枝,小枝”他声音急促起来。
柳枝咬牙切齿,折磨他也是折磨自己,他的表情简直叫人着迷,欲罢不能。难怪话本子里那“巧取豪夺”之山大王类型的,掳来的丞相千金不管怎么嘤嘤嘤激起的不是山大王的善心而是兽・欲,一番不可描述后必然还要来个囚禁美人的戏码。
冯娇娇说她最喜欢囚室场景了,惊恐的千金小姐叫啊叫破了喉咙也没人来救,泪流满面被黑熊一样的粗鲁强盗不可描述来不可描述去。李春这样子真的好想把他关起来翻来覆去的不可描述啊啊啊啊,想听他嘤嘤嘤。
南泉。
燕云看着桌面上一块虎头织金锦,一双小虎头鞋子,一只小孩子带的金圈子。这就是那个自己从没见过、更没触摸过的孩子的全部。
那个叫小老虎的孩子,他的第一个儿子,就这么穿着织金老虎的小袍子、踩着小虎头鞋,神气活现的向他走来。
案卷,陈词,证人手印,时间点都很清楚。燕云语气掩饰不住的生硬:“这只能证明燕曦没有和他母亲一起遇难。他当时还活着并不能证明他现在还活着。一个周岁的小孩在丢失的情况下幸存并不是容易的事。”
所以他吃了很多苦。但卢溪月也好白琳也好都没把这话说出口,卢溪月更是在瞬间回想起当年那个光着头好像一个小和尚的男孩,穿着不合身的旧棉衣,人又黑又瘦,没有家,被人一直骂做野种,最后被从心爱的小姑娘身边赶走。
燕云缓步回后院。都指挥使府大而无当,前主人大概没什么美感。罗碧烟搬进来后精心布置一番变得雅致又华美,这里海货众多,布置屋子是很有趣味的。
广平侯夫妻恩爱,侯夫人晚上并没有安排丫鬟守夜,所以房间没有隔断。一张极大的紫檀千工拔步床,镶嵌着精美的螺钿图案,垂着淡黄色的帐子。墙边靠近窗下立着罗碧烟的梳妆台,燕云不喜欢脂粉气味,房中间摆放着一张大理石桌,上面常年摆放着佛手和时令水果。
墙上挂着一副真人大小的仕女图,里面的美人宫髻高耸,粉颈低垂,于芭蕉叶下手执纨扇。那一段清愁如烟如雾般缭绕的意态不是侯夫人又是哪个。
南泉官眷圈子里私底下都说侯夫人的屋子收拾得妖精洞一样,难怪广平侯爷续弦后一个妾都没再纳,多年来就只守着这么一位妻,啧啧,这位侯夫人真是蜘蛛精稳坐中帐,把男人绑得密密层层的。其实不过是凭自己想象罢了,不过是怎么也不服气侯夫人的运气和对男人的掌控。
燕云进屋就听见侯夫人那柔滑中却又不失清脆的声音在说话,单单听声音你决计不会想到侯夫人已经快要四十岁了。她的话语中有着少女般的清脆和娇憨感,本来满腹心事的燕云听到夫人的声音愁思都不知不觉飞走了一些。
小儿子燕晖正伏在在桌上画风筝,哥哥燕旭在边上帮着他按着风筝翅膀,嘴里指点着弟弟如何用墨,小哥俩一团亲热友爱。候夫人骄傲的看着他们,见侯爷进来起身迎上前道:“侯爷你看。晖儿画了一个虎呢,这就是将门虎子。”
侯夫人的这种小自夸是燕云最喜欢的。他就喜欢这样把全部的心机都流露在脸上的女人。
燕云俯身去看,燕晖居然画得有模有样,老虎还画得颇有气势,尾巴高高翘起,至少绝对不是一只病猫。他不禁点点头,伸手取笔在老虎爪下添了几块石头,瞬间威风凛凛的下山虎姿势就显示出来。
小哥俩齐齐惊叫一声,满是崇拜的看着爹爹。侯夫人含笑的看着兄弟两和侯爷笑着说道“好了,都去把手洗洗,厨房端了乳酪来,吃完了去放风筝吧。”兄弟俩欢呼一声跑去洗手了。
燕云又看一眼桌上小儿子画的老虎,不禁想起徐玉的话。小儿出生在九月,闷热如炉。爹爹说他就是一只秋老虎。气性极***名叫阿虎。
卢溪月现在有了身份,地位,虽然不算跻身权贵但也稳步跨上仕途。市舶司历来是肥缺,从这里退下来的无不富得流油,行李箱笼压得船吃水线低低的,靠好心人的救济和给人抄书补贴的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过去的日子虽然难堪但也不是全无温暖。
卢溪月在吃穿用度上依然节俭,甚至有点乐在其中。身边就同喜同福俩个老仆,身上衣物鞋子就是同喜老婆所出。吃也不讲究,他肠胃弱,不喜欢荤腥,经常就是两碟青菜,最多也就是煎条鱼。
他慢慢的吃完饭,同喜已经给他泡了一壶茶,茶叶倒是上好的今年岩茶,但是冲泡不得法,香味有损而苦涩加重。卢溪月也不甚在意,燕侯来时他正一边看白琳整理带回的案卷一边喝茶。
看见燕侯卢溪月也不惊讶,燕侯穿一件家常便袍,也未带头巾,只一根发簪别个书生髻,腰间荷包扇子什么一点皆无。卢溪月目光不经意掠过燕侯发间,这根碧玉竹节簪材质手工虽不精贵但是是燕侯常用,侯夫人是个藏不住话的,一次和儿女闲聊中沾沾自喜的说自己送给侯爷那根碧玉竹节簪,侯爷也不嫌粗陋一直带着呢。
“你跟我说说李春吧。“燕侯坐下。
卢溪月想了想,开始说他所知道的李春,从庙会的匆忙一面,到柳旺柳条的嘴里那个孤苦伶仃又厚着脸皮拐走正经人家闺女的野种,和白琳嘴里那个胆大心细又狂野不羁,目无法纪的年轻狂徒,一点一滴,那个流落在外天生天养的孩子,能活下来几乎是老天垂怜,可真的是垂怜吗?换做任何一个人都随时会在这些遭遇中死去,可他挣扎着活下来了,头破血流伤痕累累的活下来了。
燕侯安静的听着,并不插话。他所坐之处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