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许宾和奚言各自领旨告退时,执金吾霍勖所率的殿前卫对景家的查抄,也正进行的如火如荼。
景氏伫立百十余年的大门在圣旨威压下强行打开,数百手持长矛的士兵鱼贯而入,景渝恒和景元还未来得及反应,当即就被拿下锁住,然后投入囚车中。
对于这场飞来横祸,景元似是失去了思考能力一样怔忪着一言不发;至于景家家主,则一直在请求面圣,但霍勖好似置若罔闻一般,根本不理会他的请求。
等到景氏府邸的各处都被封禁,景氏的一干妇孺都被圈禁在内院中之后,执金吾才亲自将景氏在朝为官的男人们押解入天牢。
一应事务都已处理周全,霍勖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宫中,向皇帝复旨。
皇帝本就在等着霍勖来回禀这件事情,是以霍勖一到,皇帝就忙不迭问:“你去的时候,景氏那对父子怎么样?”皇帝现在已经不想说他们的名字,一旦想起……皇帝的心情就会极度恶劣。
“他们倒是没敢反抗,景家那位大公子像是失了神一样,什么都没说……至于景家家主,他一直在请求面圣,也一直在喊冤。”
“喊冤?面圣?”皇帝冷笑一声,面上再次泛起怒意,“他还好意思喊冤!你去的时候说他们是什么罪了没有?”
“这……没有,臣只是奉召办事。”
没有明确的罪名,这也是霍勖的疑惑之处,刚刚许宾和奚言在殿中时,霍勖远远地在殿外,根本无法听清里面说了些什么,此时做完事回过神来,霍勖用略带迷茫的眼神看了看皇帝。
“那他喊什么冤!若不是心虚,怎么会喊冤!”皇帝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转向一旁的司礼太监道,“你先前去景家拿那块方印时,景渝恒是什么反应?”
“回陛下,”司礼太监很是恭顺,也如实道,“景家家主听闻奴才是奉诏去取,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将方印解下来了……”
“不情愿?”
“是,”司礼太监跟随皇帝多年,自然知道此时该如何说话,“奴才宣旨后,景家家主还推辞着想去后堂更衣,被奴才拦下了……”
“你做的对,”皇帝现在对景氏一族已经厌恶到无以复加的程度,但既然贼子已经悉数被羁押,那自己就只用等着刑部审讯后来回禀了。
丢下这句话后,皇帝便摆驾回了寝宫,将所有的事情都丢到一干臣子头上。
景氏一族突然被查抄,让朝中所有人都不安起来,谁都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原来巍峨显赫的景家府邸,现在被披坚执锐的殿前卫围得水泄不通。想从执金吾霍勖那里打探点儿消息,但霍勖也是一问三不知……事实上他确实也不知道。
但大臣们也都明白……这么大的动静,景氏一族的罪名肯定小不了。多方打听无果,诸臣只好各回各府,静候明日早朝。
但诸位大臣显然不必等到明日早朝,许宾出宫后不久,刑部大小所有官员就被紧急叫到了刑部衙门中。许宾简短地介绍了下案情,随即展开了紧锣密鼓的提审讯问。
而另一面的奚言,也毫不费力地在景元的别苑中找到了那二十万两白银的下落。当他带人将一应物证送往刑部时,正好碰上忙得足不点地的刑部尚书。
“奚公子,可是赃银找到了?”
“正是,”奚言从袖中抽出一卷文书,“这是在景元别苑中搜出来的票据,与镖局的那份票据是对得上的……不过,那些赃银还是要刑部派人去押回来,毕竟二十万两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确是这个道理,”许宾自然而然地将证据接过,随和道,“既然公子是奉密旨办此案,若你有人手上的需要,尽管从刑部调派就是。”
“多谢许尚书,”奚言倒是也不客气,直接就开口提了要求,“不过此案牵扯确实不小,处理起来或许还要些时日。还望许尚书能帮忙在刑部衙门中腾出一间厢房,再给我一块进出天牢的令牌,”奚言面上略有些尴尬,“虽说奉了旨,但下官现在毕竟挂的是军职……”
“你放心就是,”许宾很善解人意地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递给奚言道,“这块令牌可以随意进出天牢提人,至于你办公的地方,就还在原来的东厢房吧。”
“多谢多谢,”奚言笑容可鞠地再次谢过许宾,两人也不再寒暄,随即各自去忙。
景氏一族虽有上百年的积淀,但大厦倾颓只是一瞬的工夫,八九百兵士抄家的速度自然是很快的。不过两日的工夫,整个景府就被翻了个底朝天。
当刑部和户部负责查抄的官员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时,每个人都不由发出一声惊呼……一摞摞的白银整齐码放在一个空旷的大屋中,银锭从地面直接堆到房梁,本以为就此结束,但另一间密室的门被打开时,所有人都被满室的金黄刺痛了双目……
“这些……折成银两的话,少说也有三百万两啊……”发出此等感慨的正是刘元礼,而立在他身旁的,则是户部尚书薛仲。
“是啊……再加上堆在前院的那些,还有夹墙里翻出来的那些,不知最后会有多少……景氏一族这些年来到底做了些什么,恐怕连陛下都意想不到。”
“仅凭着这些,就远远比当年的谢家多咯……”
正在两人感慨之际,又一名士兵来报,“禀二位大人,在家主书房中发现一个暗格。”
两人混迹官场多年,都是十分敏感的人……况且又是家主书房那等重中之重的地方,想来暗格中一定私藏着景氏谋逆的重要证据。
思及此处,刘元礼与薛仲都是快步流星地赶到书房中。
暗格很是狭窄,除了一个上锁的檀木盒外,就只有一本用绢帛包裹起来的书。
薛仲眼疾手快,问身旁的侍卫拿过一把刀,狠劲便将木盒上的锁劈开。但盒中的东西显然让两人有些意外,“想不到景家家主藏在此处的,竟是一些银票……”刘元礼显然有些失望,却听薛仲道:“不是……全是地契。”
一竖掌厚的纸张,全是景氏家族的地契,这些地契下的房产田舍,几乎遍布了大赵的每一个州府。薛仲不由长叹一声,身为户部尚书,他太知道田舍对百姓是何等重要了……这样多的地契,不知背后有多少百姓惨遭盘剥。
刘元礼心下虽暗自嗟叹,却还是伸手将包裹书册的绢帛解开,“祚府堂集!”
刘元礼的惊呼让薛仲都惊诧万分,但当他回过神之后,心中的震撼慢慢被凝重与惧怕取代。
想当年为着这本书,大赵朝堂上多少官员遭了贬谪……民间又是多少人掉了脑袋。如今,这样大逆的书在景家的书房中被搜了出来,景氏一族……是再也无力回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