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还没拿定主意呢,人就鬼使神差的往卧室走。把那几个放衣衫的包裹都打开,几套新衣裙摊放在床上。
眼睛瞄过来,看过去的,最终选了一套。那是她自己逛街买的,是想着夏天到了,不在马背上的日子里,穿穿的。
抹胸外穿了白藕丝罗制的交领襦,领口跟袖口处都是窄条的淡粉色镶边,下身银白色的绡料里裤外系的是水湖蓝丝质绉百褶纱裙。
裙缘是深蓝锦镶边,零星的点缀着几朵莲花和莲叶。绣着金缕云文的裙腰一系,不但使小蛮腰更加婀娜,就连酥胸都更加傲挺。
裙腰两侧挂了丝带编织的珍珠如意结坠子,换上了水粉色的缎面凤头履,两只银片压模的凤嘴中各衔着一颗圆润的珍珠。走一步,珠子就跟着微微一颤。
穿好凤头履,瑾瑜拿起镜子照了照,才发现,发髻跟这身衣裙不配,又坐下把发髻解散,重新梳了一个稍高的如意鬓。
挑了一枝鱼跃龙门的金步摇,又挑了一套六朵大小不一的,金镶翠玉的小发簪插在发髻间。手上,找了个翡翠雕梅花纹的指环,手腕上绿松石十八子的手串,耳朵上带的是跟金步摇同款花纹的金点翠耳坠。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瑾瑜在想,有多久没这么正式的打扮过了?三年多了吧,今个是第一次呢。
夏季里,容易出汗,瑾瑜就不喜欢用胭脂花粉,只是把双眉稍微的描了下,又在唇上抹了并不红艳的唇脂。
瑾瑜走出房门,跟不知在院子里等了多久的人四目相对,俩人都同时的微微发怔。
看着院子里的人,发髻上不再是丝带捆的,而是换了玉质的发扣,用玉簪固定着。身穿玉色的夹纱直裰,脚下珠履,手摇纸扇。
相比于第一次见他,书生的文雅,还有侠士的俊逸潇洒之外,今个又多了点风流倜傥的感觉。
倘若他的英气再隐去一些,那就是红楼里的宝玉哥哥啊!他这哪是简单的换衣衫啊!好在,好在自己也稍作准备了,不然跟他同行,还真的不相称呢!
瑾瑜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担心这方面的事了。
这边的许文瑞,见她今个打扮的更如仙女一般,心里却是有点复杂的。今个是为了赴那个人的约,她如此打扮那个人看见,岂不是更加要纠缠?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她如此打扮,自己是想看见的!
“时辰差不多了,咱走吧。”瑾瑜被院子里这位盯的,有点顶不住,赶紧的开口。
哦,许文瑞应了,帮着她关门落锁,看着她在锁上鼓捣着什么,应该是做记印吧!
俩人并排着么往外走,客栈的打杂伙计,还有几个没离开的客人,都看得眼睛发直。这俩人,真的登对啊!
客栈外,停着两辆马车。瑾瑜还在想,一起去的话,用得着一人一辆马车?刚这么想着,就看见了来接的连城。
原来, 马车是他们准备的啊,难怪!和离的人了,居然还管的这么宽?瑾瑜正想跟身边的人说乘一辆吧。
这位就抬手指着其中的一辆开口了;“这辆是我叫伙计雇来的。”说完,他就朝瑾瑜看。
两辆马车看上去呢,档次是差不多的。
瑾瑜二话没说,拎着裙角,就往后面那辆的矮凳上踩。许文瑞见她上了自己雇来的车,倒没觉得意外惊喜。
让他惊喜的是,她上了车后,还招呼他;“怎么?你走着去么?”
“才不。”许文瑞不傻,边笑着回应,边抬脚就上了马车,跟瑾瑜坐在一起。
就知道,就知道他们不会乘坐的,连城有点挂不住脸儿,却又没办法。自己坐在车辕子上,闷声的叫车夫启程。
后面的马车里,俩人从上车起,就没开口讲话,气氛怪异的很。瑾瑜怎么都觉得,今个哪里是去赴那个人的约啊?分明就是跟身边这个出来约会啊!
人随心走,那自己今个这么反常,难道也是因为自己心里这么想的么?
许文瑞心里那个美滋滋啊,觉得今个自己真明智,真的是反应的够快,知道换身衣衫,打扮一下。
要知道,这套衣衫他一次都没穿过,嫌太招摇了。结果呢,幸亏选了这身。他还有点后悔,没带那条镶玉的抹额呢。
今个就是要让那个人看看,他不珍惜的人,有人珍惜,他不在意的人儿,有人在意。而且,这个人呢,根本就不比他逊色。
当然,这个指的是人品,而不是官位。你三品官有什么用,她跟本就看不上好不好!
“咳咳,我这扇子等下,能扇不?”没人开口说话不行啊,许文瑞觉得自己是男人,那就得有个男人样,先开口。
瑾瑜不解的看着他,没明白过来,跟扇子有什么关系?
“我的意思是,这上面的笔迹,他是认得的吧?”许文瑞只好解释。
“你觉得有关系么?”瑾瑜觉得好笑的反问,人都跟他在一起呢,画个扇面,写几个字又算什么。
许文瑞一听也对,不过他没觉得自己的提问幼稚,闲聊而已啊!可是说完这句,又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了。
不是没话可说,而是想说的不敢说出来。她即将要去见的是她的前夫,她的心也烦着呢吧。有心找点笑话说说,逗逗她,可是稍微的侧目一看,她的神情有些严肃呢。
“你们分开后,一直都没见过?”许文瑞想了想,试探的问。
瑾瑜摇摇头。
“娘家在麒麟山那边么?”他又问,这问题他自己都知道答案了。既然跟被通缉的杀人犯有牵连了,所以才易容成老妇人的。
怕连累家人的话,那肯定是不能投奔娘家的啊,那么这三年,她是在哪里生活的?一直都是在外面这么逛的么?
“不是的,我娘家在宣州。”瑾瑜的确在心烦,为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意而心烦。明明知道不该这样,可是看看,现在,竟然还配合着他打扮穿着。
心烦,可是却没觉得他惹人烦。他问什么,就回答他什么,只是答案很简单明了。
“宣州?你姓方,不会跟宣州那个清正廉明的知府是亲戚吧?只可惜,他被贬了官,不然的话,看在同姓的份上,还能不帮你解决了,本来就是被冤枉的事呢。”许文瑞很是遗憾的说到。
听见他提到父亲,是很尊敬钦佩的语气,瑾瑜心里暖暖的,扭头看往车窗外看去;“他是我的父亲。”
“什,什么?那方知府是你的父亲?”许文瑞有点吃惊的问。
“是的,我是方家嫡出的六女。”瑾瑜很是坦然的告诉着他,之所以要看向窗外而不是面对着他说,瑾瑜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些无法面对他炽热的眼神。
瑾瑜有预感,倘若自己再不赶紧办完事跟他分开的话,他就会说点什么了。
这件事带给她的,不仅仅是困扰,相反的,还让她尝到了以往未曾有过的甜蜜。一路上,他对自己的照顾,呵护,都是她内心贪恋的东西。
只是,她真的怕了,不敢再来一次了。更何况,就算他不介意自己是和离之妇,那他的长辈呢?不可能那么开通的。
他的长辈不同意,他怎么办,该有多为难!为了自己,忤逆长辈的话,他会内疚。为了长辈,放手自己的话,他会痛苦。
他陷进去到底多深,瑾瑜不确定,却能确定他是真心的在意自己的。虽然自己,两世为人也没恋爱过,却还是能分清爱情和俩人一直自欺欺人所谓的恩情之间的区别。
这个二十多岁,还未娶妻的男人,似乎是初次动情呢。 想到自己有可能是他的初恋,瑾瑜为自己感到高兴的同时,却也有点为他感到悲哀。
他这样的条件,这样优秀的男人,对他心仪的女子,定然很多,他喜欢谁不好啊?
因为,自己带给他的,注定是无果的。
最好,在自己离开前,他不要那么勇敢的挑破!
瑾瑜心里纠结着呢,忽然想到身边这位,现在怎么这么老实?难道自己说是父亲的女儿,吓到他了?
转过脸来一看,他真的在走神,眼睛直勾勾盯着车厢顶挂下的流苏。
瑾瑜还真猜对了,他是真的被吓到了。宣州那位老知府的名声和为人他都是早有耳闻的,不止一次的想过,那样的好官,朝廷多一些的话,那百姓就有福了。
她竟然是他的女儿?几天前,得知她是即将上任的三品知府的前妻,他就有些意外呢。才适应了,居然又听到一个更劲爆的消息。
虽然,早就觉得她的出身不是一般的小户人家,却也没想到,竟然是方知府的女儿!知府的女儿和离?知府的女儿跟通缉的杀人犯有联系?知府的女儿会易容?
还敢单骑在外面流浪!还,还杀人!当然,这些自己是完全不介意了。可是这些事,那个姓曹的知晓么?她的父母兄弟姐妹知晓么?他们能接受么?
杀人,对了,先不说她前夫马上就是知府了。就说她自己的父亲吧,父亲是知府,女儿杀人!
他不是被她的真实出身吓到,而是怎么都不能把她和知府家的千金对上号!尤其是那样有名气的廉洁官。
宣州知府啊,不是地方的小县令!
正想着出神呢,马车停了下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