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北大营外,伸手不见五指。
距离北大营约七八百米的南满铁路线上,川岛中尉终于带着中队主力赶到,与负责破坏铁路的柳条湖特遣队的十几名鬼子会合了。
“中队长阁下,我们已经按照安排完成了任务,现在该怎么办?”特遣队的鬼子少尉迎上来向川岛中尉询问道。
“立即向北大营发起突袭,攻占北大营!}”川岛中尉脸色森然的道。
{“进攻北大营?可是长官阁下,我们所携带的枪弹大多都是演习专用的空包弹啊?而且我们的只有一个中队。”鬼子少尉显然有些吃惊,一脸愕然的看着川岛中尉。
原来为了防止情报泄露,在离开兵营时,川岛只是向士兵们宣布要进行演习,所以士兵们携带的都是演习专用的空包弹。
而且就连负责炸毁铁路的鬼子少尉也仅仅认为,炸毁铁路,是要制造摩擦,将之嫁祸给中国军队,以便于达到某种政治或外交目的,并没有想到会因此向驻有上万中国东北军的北大营发起攻击。
“是的,进攻北大营!藤守君,难道你忘记了,大日本帝国皇军是不可战胜的,没有子弹,我们用刺刀也照样可以击败软弱无能的支那人!而且,我们的援军很快就能赶到!”川岛中尉声色俱厉的训斥了藤守少尉一顿。
随即又将自己的指挥刀往北大营方向虚空一挥:“进攻!!!”
“哈伊!”包括藤守在内的鬼子兵们纷纷低头应道,旋即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呼啦啦如潮水般朝北大营快速涌去。
很快,借着漆黑的夜色作掩护,川岛中尉便率领所在第三中队的一百五十多名日军,进入了北大营南门,也就是张兴汉的3营防区外菜地前方的小树林中。
小树林中,川岛中尉命令部队暂时停止前进,自己拿出望远镜朝前望去,黑夜中,北大营早已经熄灯,川岛中尉入眼漆黑一片。
但为了确保万一,川岛中尉还是抓眼瞎似地拿着望远镜观察了好一会,确定北大营内的东北军都已经睡了后。
川岛中尉这才战刀一挥,带着一百五十多名部下乱哄哄涌出小树林,他们要快速接近北大营围墙,冲入营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偷袭,打营内东北军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当川岛中尉和麾下一百多名帝国勇士满怀凌云壮志,豪情万丈,义无反顾的,刚刚冲进树林外3营所垦种的白菜地时。
意外发生了。
“轰!轰!轰!”一连几声爆炸徒然响起,猩红耀眼的火光乍现,冲在最前面的川岛中尉与六七名鬼子尖兵顿时被炸的血肉模糊,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
剩下的鬼子兵被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登时停止了前进,第一小队长藤守少尉惶恐中带着几名部下迅速上前将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川岛中尉抬起便撤。
撤退至小树林,藤守少尉神色悲恸的喊叫着:“中队长阁下,中队长阁下,您没事吧?”
此时的川岛中尉被爆炸产生的碎片击中了腹部和裆部,殷红的鲜血止不住的自伤口处狂涌而出,整个人已然奄奄一息,处于弥留之际。
“藤,藤守君,支那人狡猾至极,你,你一定要帮我报仇,杀光可恶的支那人。”川岛中尉语气艰难断断续续的道。
“哈伊,我会的,卑职一定会的。”望着朝夕相处的长官命在旦夕,藤守少尉心如刀绞,连连哽咽点头。
“可,可惜,我再也看不到美轮美奂的富士山景色了,还有那盛开的樱花……”川岛中尉眼色涣散的喃喃自语,话未说完,便头一歪,就此气绝。
藤守少尉将川岛中尉的尸体放在地上,从川岛中尉手中拿起那把中尉指挥刀,面色森然的站了起来,将刀奋然举起:“帝国的勇士们,为中队长阁下报仇,杀嘎嘎!”
“杀啊!”同样悲恸万分的一百四十多名鬼子兵顿时发出怒吼,端起步枪重新朝前冲锋而去,完全不顾前方可能还埋有雷场。
与此同时,北大营内,本已经休息的各团各营第七旅官兵,都被刚才的爆炸声惊醒,哨兵纷纷拉响警报示警。
第七旅旅部内,唯一留守北大营的第七旅参谋长赵镇藩被惊醒后,在问明情况得知有日军袭击后,不及穿衣便直奔通讯连而去。
由于王以哲白天携女参加宴会,宴会结束后也就是到了晚上十点多才返家,所以此时并未在北大营,而是身在奉天城内的家中。
所以,赵镇藩直接将电话打给了时任东北边防军司令长官公署中将参谋长的荣臻,和历史无异,荣参谋长接到赵镇藩的急电后。
略微思考,便对赵镇藩道:“少帅早前已有安排,如日军挑衅,为避免事态扩大,引发战争,则枪弹入库,极避免与之发生冲突。”
电话那头的赵镇藩闻言大急,问道:“荣长官,那要是日本人攻下了北大营呢?难道我第七旅近万精兵都要束手就擒,成敌之俘吗?”
“这个…”电话那头荣臻沉吟了片刻,继续道:“你马上向部队传令,如果日军进攻,那部队就撤离北大营,向东山嘴子撤退待命。我会马上将情况上报给少帅的,就这样吧。”
挂掉电话后,赵镇藩气愤难当的狠狠的捶了下电话机旁的桌子,“妈的,真他娘的窝囊!唉!”
在赵镇藩按令安排部队准备撤退的同时,3营防区的战场上。
藤守少尉率领的日军在付出了将近一半的伤亡后,终于冲过了到处都是地雷和手榴弹的白菜地,冲到了北大营南门外的壕沟外。
由于南门吊桥早已经被收起,所以日军想要冲进北大营,则必须得越过壕沟,壕沟宽三米,深一米,虽然里面没有水,但三米的也不是负重几十斤,且腿短的日军士兵能够一跃而过的。
就在藤守少尉红着眼命令部队想办法通过时,原本寂静一片的围墙上突然站起数以百计的东北军士兵,数百支轻重武器的枪口一时间全部对准了藤守少尉和他的部下们。
“小日本,老子等候多时了!”高约两米有余的围墙上,张兴汉手持一支汉阳造厉声大喝:“开火!”
言讫,率先扣动了扳机,手中的汉阳造步枪顿时发出一声脆响,一发7.92步枪弹如小流星一般自枪口呼啸而出,直奔壕沟外的一名日军士兵。
“噗嗤!”子弹准确击中目标,那名鬼子脑袋上顿时迸发出一团血色蓬松,随即应声而倒。
张兴汉的枪声未落,其他数百名3营官兵也纷纷开枪,一时间北大营南门枪声大作,在密集如雨的子弹中,剩下的六七十名鬼子几乎来不及反击,便纷纷被撂倒在地。
张兴汉率三营在北大营南门与日军激战正酣,而大营内的其他部队则成惊弓之鸟,在接到了参谋长赵镇藩的撤退命令后,619团和621团陆续开始率先撤离。
由于有张兴汉3营在南门的抵抗,导致日军未能如历史上冲入北大营之内,所以赵镇藩撤退的命令得以顺利传达到620团团长王铁汉的手中,接到撤退命令后。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王铁汉,在得知张兴汉率3营与日军交上火后,派一传令兵通知张兴汉率三营继续阻击,以掩护主力部队撤离后,便带着团部和直属部队离去了。
撤离的同时,王铁汉联想到张兴汉白天带着副营长刘建国来团部一事,心中狂惊不已。
……………………………………
北大营战火燃起,枪炮齐鸣的同时,奉天城东小东门张氏宅院内。
张玉喜携夫人刘丽萍下了车,带着替张兴汉送信的小李子走进了自家厅堂,进入厅堂后,张玉喜一边让夫人去吩咐下人给小李子准备饭菜,一边招呼小李子坐。
坐下后,张玉喜这才拆开张兴汉的家书,边拆还边笑着问道:“小李子,你老家是那的啊?”
{回禀张老爷,卑职家是铁岭的。}小李子连忙恭敬的回答。
而这时,已经拆开家书的张玉喜被信上的内容给惊住了,家书内容如下:
爹,娘,当你们看到这封家书的时候,儿可能已经于敌寇交上了火,日本人贼心不死,企图侵占我东三省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一点从当年他们炸死大帅张作霖就能看出。
记得在兴汉小的时候,爹和娘就常教育我,要好好学习,将来长大后报效国家,干一番大事业。
如今,日寇窥伺我国领土,阴谋发动战争,妄图武力吞占我富饶东三省,儿身为国家军人,理应率麾下将士们奋起还击,保卫奉天,保卫东北。
然枪弹无眼,战中生死难料,如儿不幸战死,望二老切勿伤悲,因为,儿是为国家为民族而战,虽死犹荣!
唯憾者,是二老养育兴汉多年,兴汉却未能回报万一,更无法为二老膝前尽孝,养老送终。
所幸,吾尚有一弟,兴华年少聪慧,性格善良,对二老敬爱有加,兴汉若不幸战死后,定能替儿尽孝,如此,儿心无牵挂,可全力以赴奔赴国难,为国效忠了!
令,儿所派通讯兵小李子,跟随儿多年,忠心耿耿,念其乃三代单传之独苗,不忍断其家之后,特令其送信后留在吾家,不必返还。
如儿战败殉国,爹应与娘尽快离开奉天,随撤退部队一同撤往关内,至于小李子,爹可在撤离奉天时将之带上,此去关内凶险难测,多一卫兵,安全亦多一份保障。
自古忠孝难两全,望父母大人原谅,不孝子兴汉泣告父母大人,民国二十年九月十七日晚。
张玉喜将这份令人潸然泪下的家书读完后,整个人如僵住了一般坐在椅子上,手开始颤抖起来,手中的家书更是掉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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