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玉蝉的汇报后,韶华对她的反应倒是不以为然,便让玉蝉下去做自己的事情。打量着韶华并没有细究她为何送个东西会去那么久,玉蝉悄悄把水灵塞给她的银镯,和要求她做的事都吞了下去,只说了碎银子的事,问韶华该怎么办。
韶华觉得好笑,但想想玉蝉并不是家生子,对这些事都不大懂,便说让她自己收好便是。
看着玉蝉一脸欣喜若狂,连声道谢,初荷待她走后才轻笑对韶华道:“夫人,我瞧这玉蝉心眼倒也不坏,大抵是家里穷惯了,对金银财物才看得重了些。幼菡还总说她眼皮子浅,手脚不干净。”
韶华对初荷的话表示赞同“我也觉得这丫头还是可以调教的,幼菡,你就别总是排斥她了。”
刚听到话的幼菡扁了嘴,显得有些不乐意“夫人那您不也瞧着了吗,她才进府多久,到处就左右逢源,可会做人了。”
韶华道:“这也不算什么,她在家本就是排行老大,家里有众多弟弟妹妹,对院里的小丫鬟好不过就是在家做惯了的事,她没你那么多心眼。”韶华看得出,玉蝉对小丫鬟们确实是出自真心的好,而且也不会对谁特别偏袒,对谁特别自私,这一点是很难得的。
初荷应着韶华的话尾,连声道:“就是就是,越是穷,心眼却踏实,才不会那么些弯弯绕绕。”
幼菡正想说,她可见惯了那些偷蒙拐骗的人,哪个不是穷逼出来的。她当初也是穷,才被卖进李家,虽然不至于像玉蝉那样家中有七八个弟弟妹妹要养,但也只是勉强糊口。哪像初荷,家里上下都是家生子,怎么都不怕饿死。
但是又觉得,这些东西韶华和初荷都不会懂的,自己要是说出来,反倒落得和玉蝉一个地位了。
于是,幼菡决定自己偷偷观察玉蝉的行动,她可不认为无端端对人好而不求回报的人都是好人。
随后,话题就转到韶华的肚子上,初荷坚信韶华的肚皮尖尖一定是个儿子,幼菡倒认为是个娘子,因为很乖巧,几乎没怎么折腾过韶华。除了一开始的孕吐,胎稳后就没再闹腾过,反倒韶华的胃口越来越好了。韶华自己则很犹豫,她是喜欢女儿,这一点跟辛夫人的态度一样。儿子以后是要给她惹事的,还不如生个女儿出来疼够十几二十年,看着她幸福美满地嫁出去。
她问过严恺之的想法,严恺之不假思索地说要儿子,她扁嘴说道:“要是生出来是女儿怎么办?”
严恺之还是坚持己见“这一胎一定是儿子。”
韶华被他的坚持给打败了,之后就不再跟他说话,直到被容嬷嬷知道,被容嬷嬷一句点醒:“夫人若是生了郎君,对您,对侯爷都是一个好事,至少还可以缓个几年。要是生了娘子,怕是没得停了。”韶华只好吐了吐舌头,当作这是严恺之对她的一种体贴。
就在主仆三人研究着韶华肚子里的宝宝到底是男是女,下一胎生郎君好,还是娘子好,最好生几个孩子的时候,一个丫鬟神色匆匆地跑进来,大口喘着气:“夫人,不好了,徐姨娘打伤了人,翻墙逃跑了。”
初荷幼菡二人顿时震了一下,不约而同地望向韶华,只见她手上动作一顿,然后喃喃自语:“翻墙逃跑,她居然也会这招?难道真的该把墙给拆了?”说完发现自己的重点错了,立刻板起脸问道:“她翻哪去?”
“不知道,是朝西面去的。”丫鬟急得一脸汗水,幼菡见韶华一脸沉思,带着丫鬟走出去,嘱咐了几句,回来的时候看着韶华已经笑开,不觉困惑起来:“夫人,不让人去追吗?”
韶华摇了摇头“不必了,让她去吧,早说她受不住的,最好别回来。”居然还打伤人,这么嚣张粗暴的人,她可不愿留下。
低头望着自己的手,韶华忽然有种感觉,如果徐心如不是和她抢丈夫的话,或许还能成为朋友。
“可是……”幼菡见韶华并不追究,有些迟疑。
“可是什么,难道要敲锣打鼓地满天下人报告,兴勇侯的姨娘翻墙逃跑?”韶华却笑道。
严恺之若是知道他有一个会翻墙的妻子,还有一个会打人后翻墙的妾侍,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种表情。韶华的心情显然不放在徐心如偷跑出府的事上,想到严恺之那愠怒却故作平静,一双剑眉扭曲成麻huā的样子,她就忍不住觉得好笑。
初荷想想也觉得有些不妥,到底是从兴勇侯府出的事,万一徐心如真的不回来,或者出了事,到时徐家上门来要人怎么办。
“那总不能不理她吧。”
韶华想了想,道:“让人在后墙守着,一有动静,立刻通知侯爷。”
初荷不解:“为什么是侯爷?”
韶华故意调皮地笑道:“因为她是侯爷的妾啊。”
让严恺之知道他的妾侍这么调皮,说不定还能寻个机会把她打发回去,省得她一想起家里还有一个人,心里就泛堵,每每为此她都能气得吃多一碗饭。
严格来说,徐心如的身手要在韶华之上,或许比不过辛子墨。但对于早已四肢不全五谷不分的韶华来说,她上一回之所以能震到徐心如,完全是因为徐心如从没想过她也会功夫。从具体例子来说就是,韶华翻墙还得搬梯子,而且墙外还有攸宁帮手,徐心如说走就走,根本就不把一个小小的侯府放在眼里。
要不是她这身手,当初也不可能三番两次从平洲逃出来,还一路跑到京城来。
可是,她一出来就乱了方向,如同当初认错门,误撞了严恺之一样。
就在她急得快哭出来的时候,徐子襄远远看到她,大步地朝徐心如跑了过来。看她孤身一人在路口徘徊,徐子襄心里陡地一惊:“心如,你怎么会在这里?水灵呢?”
总算看到个认识的人,徐心如立刻就扑进徐子襄怀里哭起来:“二哥,呜呜呜。”
徐子襄有些无奈,每次徐心如对他温顺听话的时候,就是受委屈的时候。打量着徐心如的情况不像是普通出来逛逛,他立刻把她带回公主府:“进去说话!”
其实徐心如就在公主府门口,只是心一急,又担心韶华使人出来找,左右找不到路,所以才哭起来。
柔婉早已得到消息,跑了出来,看到哭得一脸凄惨,身子还不断抖动的徐心如,她感到一阵茫然。“心如,你怎么回来,怎么哭成这样,谁欺负你了?”该不会这么快就被韶华赶出来了吧。
不等柔婉坐定,徐心如随即就把泪颜转向柔婉,让好不容易哄她平静的徐子襄一阵无奈。
“嫂嫂,你骗得我好苦。”徐心如哭起来都是不顾一切的,从不会在意什么形象问题,更不像其他娘子一样还得用个帕子掖啊挤啊,弄得眼珠子都红红的,硬是不掉一滴泪。
柔婉对徐心如的控诉感到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骗你。”
当初要死要活说非严恺之不嫁的人又不是她,要不是看在徐心如是自家亲小姑子,而韶华却是她讨厌的人,柔婉也懒得插这么一手。
徐心如眼泪都还没掉完,小脸却莫名红了起来,她忸怩道:“你说过只要我成了他的人,他一定会对我好的,可是、可是,他连碰都不肯碰我。”果然,这种事由当事人说给外人听显得特别奇怪了,免不了还要被人当作是欲求不满。
果然,徐子襄默默地伸手遮住脸,转向一旁,而柔婉却好不给面子地噗哧一笑。
“噗,你是说恺之哥哥没碰过你?”好像听到一个天大的消息似的,柔婉显得特别有兴致。
“心如这种话别乱嚷嚷。”徐子襄终于忍不住训斥了一句。
还好现在就他们三人,还有一个柔婉的贴身丫鬟,要是让其他人听了,怕是徐心如都不用走出这个大门,得被人笑死。
徐心如却对兄长的态度感到不满,更为嚷嚷起来“没碰就是没碰嘛!我都主动了,他把我打昏了就走,醒来时都说他出门去追夫人了。”亏她之前还学了那么多令人面红耳赤的姿势,想用来讨好严恺之,结果她连机会都没有。
柔婉面带促狭,故意提到,引得徐心如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哦,难怪那天夜里这么热闹,我还以为你们在侯府狂欢呢。”
徐子襄不好训斥柔婉,只能把话题转回徐心如从兴勇侯府出来的事上。“公主,不是该说这个的时候,是心如怎么会从侯府出来,水灵呢。”虽然两府也就是一条街只隔,说近确实很近,可是再近也隔着两堵高墙一条路。
被柔婉他们这么插科打诨,徐心如也总算平静了心情。一连咽了两大杯茶水后,抹了抹嘴角,不满地开始数落韶华的不是。“我翻墙出来的啊,你不知道她有多刁难人,又是罚跪又是拿开水烫我,还让我抄佛经,不给我和侯爷见面。”
徐子襄闻言,立刻勃然大怒:“岂有此理!”
就算徐心如是个妾,李韶华也不该这么咄咄逼人,难道就没想过他们能让徐心如进严家的门,自然也可以做其他的。
“李五娘倒是有些本事。”柔婉显得淡定了不少。
她对韶华的认识要比徐子襄兄妹多一些,从她及笄那一年,贺太后对她的藏巧和求稳甚为看重,一度把她当作世子妃的身份对待。到后来除夕夜守岁,韶华跟着众臣女进宫。或许韶华不知道,其实柔婉的目光一直都落在她身上,看着她相貌不算出众,但举手投足免不了要引人注目,从而抢走了不少本该属于她的视线。
贺太后还特意吩咐她不许刁难韶华,因为只有她是皇帝亲自点名要她进宫的。从那时起,柔婉才意识到,她经常拿来韶华倒追严恺之的事来揶揄取笑,可竟然到最后满世界都帮她嫁给严恺之。柔婉心里有些疙瘩,这种众人拥捧的感觉应该只属于她一个人,可她却在另一个娘子身上看到。韶华对人前依旧显得低调乖巧,对别人的调侃,她也经常一笑而过,这种模样意外让许多人喜欢。
甚至在她大婚前夕,好巧不巧韶华被太医诊出有孕,随之而来的就是众人又一次的关注。在柔婉眼里,韶华就是来分走她的关注,让众人把最该得到祝福的她放下而去附会韶华所谓的“孕气”。
大概韶华不会知道,柔婉对她的怨就此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