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芷柔继续开口,眼神里是发狂的妒忌:“可是你知不知道,是你让他获罪,是你让他有了今日的结局!然而,他却从来没有怪过你……”
“人,是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的,何况,赵王多次刺杀我,如果一并算来,我并不理亏。”顾盈盈直视主位上眼睛发红的赵芷柔。
“那么,你就真的,对他如此不屑一顾吗!”
“驾鹤西去,多说无益。”顾盈盈站起来,转身离去。
“顾盈盈,我嫉妒你!你什么都有了,可是你什么都不屑一顾!你让这么多人为你不计代价地奔走,你到底有没有过愧疚!你对他的情不屑一顾,我就要让你一生皆为情苦!顾盈盈,西北盛行诅咒之术,我今日以血咒,向苍天请愿,我诅咒你断子绝孙,一世孤零,所爱不能得,为情死于非命!”
鲜红的血液洒下,染红了雪白的衣裙。
那绝望的诅咒,依然回荡在厅堂之中,恰似亘古传来的绝音,诉说着一世悲凉命运。
顾盈盈却不为所动,只是把玩着手中的顾家玉佩。
李章想要阻止,却最终无力阻止,担忧地看着身旁云淡风轻的女子。
“哎!这是哪门子的诅咒?一一应验了才说出口,”顾盈盈摇头轻笑,似乎浑不在意,“报给皇上吧!”
女子直挺的背脊在秋风中一如往昔,走的不是那举世无双的莲步,然而普通的脚步却走出一种沧桑。
断子绝孙,一世孤零,不是早就应验了吗?至于所爱不能得,为情死于非命,早在上辈子就成了定局。
这样的诅咒,有和没有,都是一样的。
天,早已给她安排了这样的命运,请不请愿,诅不诅咒,都是一样的。
都是一样的……
先皇下葬之日,顾盈盈在送葬队伍回宫之后递上一份辞呈。
李筠翻看后微微叹息:“本来,朕的意思,还要对你委以大任,你这样又是为何?”
“皇上恕罪,臣这几年表面上风光无限,实则劳心劳力,心力憔悴,再不堪重任。只期望,能退隐休养。何况,以臣女子之身,忝居高位数年,已属不妥。还望皇上,还臣自由之身,不胜感激。”
“你的意思,朕会考虑!”李筠微合双眸,不知在思考什么。
隆庆二十四年十一月二十六,李筠登基,改明年为泰兴元年;封娄燕婷为皇后,蔚紫薇为贵妃,齐侧妃为顺妃;立大皇子李元熙为太子;尊太后为太皇太后,尊淑妃为淑太妃;先皇诸幼龄皇子均封郡王。
朝臣之中,顾昌、范麟轩位置不变,加了许多赏赐;娄晏青调任殿前司左统领,上官烈接替东海海疆都护府都督一职;齐王李冠参刑部事,楚王李章参户部事不变,韩王李曜参工部事;至于圣阳郡主顾盈盈,自请归隐退位,无奈之下免去殿阁学士一职,但念及功勋无数,特加封圣阳郡王,享亲王仪制,加虚职从一品少师。
这道圣旨一出,大梁一片哗然。外姓朝臣有功于在世得郡王封号的,顾盈盈是大梁开国第二人。之前虽然享郡王仪制,可是这次是实实在在的郡王,而且是享亲王仪制,从未有过的恩典。
而这样高的荣誉,加上隐退的举动,又引发了诸多猜测。
顾盈盈接过圣旨谢了恩,退回自己的位置。能退隐,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还好,李筠考虑了她的意思。
她,是真的累了!
早朝结束,顾盈盈去和太后告别。
“哀家,是不赞成你进入朝堂的,如今总算退下来了!”太后语重心长地说。
顾盈盈微笑:“如果不是当年情势所致,臣女也不会行此一步。”
“哀家的意思,你呀,还是趁早嫁人为好!”
“做女人做到臣女这个地步,也算是失败的了,”顾盈盈插好花,轻轻摇头,“如今还有谁敢娶?”
太后微微叹息:“盈盈呀……”
走出慈宁宫,天空飘下纷纷扬扬的大雪。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在手心,冰冷的感觉,却不及当初死半生的残忍。
痛到不能痛,冷到不会冷。
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一身皇后凤服的娄燕婷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依旧是那样恬淡的神色:“你真的,要走?”
“尘埃落定,我的使命已经结束。长安,是个好地方,可是于我而言,剪不断理还乱,于是,我很不负责地扔下一个烂摊子,自己去逍遥自在!”顾盈盈笑的飘渺。
“我也不留你,只是,没有你在,我始终不安心。”娄燕婷叹息。
“明年开春就选秀了,我知你不安心在此。不过,我会留下几个人给你,医术武功都是能人,你放心,只要我还活着,必会保你皇后之位!”
娄燕婷摇头:“我只要你保他帝位!”
顾盈盈的双凤眸中透出一丝惋惜:燕婷,你值得更好,真的。
宣政殿内,李筠交给徐公公一枚金牌。徐公公呈给了顾盈盈。
“当初朕有一诺,如今悉数兑现。”
顾盈盈接过金牌谢恩:“皇上,臣不胜感激。愿皇上洪福齐天,常怀民生!”
“朕既然在其位,自会谋其政,”李筠点头,“你对李衡之事的处理意见,朕已经看了。朕都准了。手足相残已经太多,李衡,已经是庶人,朕给他自由吧!”
“皇上仁厚宽德,定能成为一代明君!”
站在皇宫地牢门口,看着李衡带着谭洛云和李元彻离开,顾盈盈微微笑了。
自己不能幸福,看着别人幸福也是好的。有情人,已经不多了!
走出宫门之外,上了马车,拂了拂紫貂披风上的飞雪:“承瑞,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你现在要去吗?”凌承瑞看着眼前装扮华丽的女子。
“城东门外五里,去吧!”
飞雪之中,数辆马车停在了城东门外五里,紫貂裘四爪金龙和四翎金凤王冠的女子缓步下车,雪白的面纱在大雪之中愈发显得不真实。
对面的男子依旧是一身黑衣,袍角绣着四爪金龙,站在雪中一动不动。
顾盈盈对着身旁的凌承瑞使了一个眼色,凌承瑞转身一挥手,白非晚被押了上来。
“本王许诺过的事情,自然会做到,”顾盈盈语气平淡,“韩王和南临世子妃,日后好自为之。特别是世子妃,别再做一些螳臂当车、自不量力的事情。”
李曜没有说话,只是一挥手,忠部的人接过了白非晚。
顾盈盈转身:“本王虽然离开,可是不代表京城就没有本王的势力了。本王还有无数的生意在这里。何况,一个好的组织,或者一家好店,是要靠制度维系的,而不是靠某一个人。”
她的这句话,半含着警告,意思就是你们不要乱来。
“承瑞,我们回去吧,子旭还在等我。”她轻声说着,抬步向前。
凌承瑞点头,刚想离开,却被李曜叫住:“承瑞,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顾盈盈有些愕然,抬头询问凌承瑞的意思。
凌承瑞示意无碍:“丫头,你先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走到一旁。
“她为什么要离开?”他似乎着了风寒,有些咳嗽。
凌承瑞笑得云淡风轻:“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我真不知道这京城哪里好,她为什么要待在这里。我更不知道,京城有哪里好,让你愿意留下。你的仇早就报完,明明有着江湖退路,可是偏要做什么韩王。冰块,我从小和你打架,我自以为算不上不了解你,可是如今我已经看不懂你了。”
李曜沉吟片刻:“其实,我也已经看不懂你。我本以为,你心高气傲,定是要独霸一方的人,可是却愿意对她毕恭毕敬。”
“呵呵,你终究是不通透。丫头说过一句话,我深以为然。幸福,不是你能左右多少,而是有多少,在你左右。”凌承瑞笑得坦然。
李曜沉默。
“岁月在变,也许,我们都变了!”凌承瑞叹息着离去。
都,变了!
无为厅中,顾盈盈已经换上一身月白,一手支腮,思绪有些不真实。
她为这一天早就做好了准备,将有关宏观经济的原理都写了出来,还有一些她自己建立的模型,悉数交给李章。往后,就再不管户部的事情了。
“盈盈,也许,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看懂你,又何谈爱你!”李章结果那些她亲笔撰写的书册,苦笑着摇头。
顾盈盈轻声叹息:“子旭,人是会变的,今天看的懂,明天未必看得懂。我如今,连自己都看不懂了。”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自然是退隐的打算。我这辈子,真的是求仁得仁,除了银子,其他事情都处理的太失败,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变成如今的模样,丝毫没有挽回的余地。当然,也许是我太贪心了!”
“盈盈,你做的很好。如果我处在你的位子上,或许早就死去。你何必要走,就算辞官,也可以留在京城不是吗?”
看着李章哀求的眼神,顾盈盈心里是明白的。
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不过是想再能多看自己几眼,能多和自己说几句话罢了。
然而……
“子旭,忘了我罢!你总要过自己的生活呀!”
李章蹙眉:“那么,你去哪里,我就跟着你好不好?我只是想跟着你而已!”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