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心?那就是流言不实,让她们放宽心思的意思了?
裴馨儿一颗高悬的心这才真真正正踏踏实实地放了下来。顿时一股难以言述的情绪涌上心头,仿佛全身的力气都用光了似的,若不是此刻正坐着,她恐怕自己已经摔到了地上。
一时心潮澎湃,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来,只能微微低下了头,掩住那已经涌到眼眶的泪水。
皇后倒也并不在意,继续缓慢而温和地说道:“昭将军一向是皇上的股肱之臣,且年轻有为,北疆战事有了他的支援,眼下已经宽松了很多,这战功彪炳,是任谁也无法诋毁的,你且放宽心。”
裴馨儿根本不在乎什么战功不战功的,只要人好好的活着,便是金山银山也不换的幸运。但此刻显然话不能这么说,她只得定了定神,说道:“这都是皇上、皇后娘娘洪福齐天,我朝国运兴隆,我家将军想必是绝对不敢贪功的!”
皇后便笑了起来,说道:“明明就是昭将军英勇无敌、战功彪炳,跟皇上和本宫又有什么关系?多日不见,你倒是学会了溜须拍马了!”
裴馨儿一滞,神情便有些尴尬。
溜须拍马是溜须拍马,可在皇后面前谁敢实话实话?而皇后这般毫不避忌地拆穿了来,这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吗?这么亲近的姿态……她该荣幸还是惶恐呢?
好在皇后也只打趣了这么一句,便又回到正题上说道:“至于街头巷尾那些流言,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早在昭将军出征之前,皇上就已经和他拟定了详细的作战策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控制的意外,会有这样的传言不过是一些跳梁小丑的负隅顽抗罢了,实在不值一提。你回去且跟老封君和昭夫人说说,让她们不要担心,只管等着昭将军凯旋而归就是了。”
她这话并没有把前因后果说得清楚明白,然而裴馨儿却已经是听懂了。她说皇帝跟昭煜炵已经商量好了作战策略,并且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意外,那就说明昭煜炵失踪的事情确实是有的,但却并不是真的失踪,而是他们两人早就定好的计策。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一军主将随随便便玩失踪,未免太过不负责任,但这君臣两人的胆子一向都是极大的,这点裴馨儿早就看出来了,否则也不能把一个长期把持朝廷的太后斗倒。所以对于这样的安排,她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皇后是个聪明人,总不能直白告诉她这些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计策,所以这样隐晦地提点一句,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毕竟就算帝后什么话都不说,放任昭家家眷活生生急死也让人没话说的,能够这么提点一二已经很不错了,还能指望更多吗?
裴馨儿暗地里松了口气,便抬起头来,感激涕零地说道:“民妇代老夫人、夫人谢过皇上、皇后娘娘隆恩,昭家一直以来都蒙受陛下和娘娘的恩典,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后便笑道:“昭家的忠心耿耿,皇上和本宫一向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昭将军在外为国尽忠,本宫自然要让他后顾无忧才是。”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裴馨儿因为这几日都紧悬着心思,如今终于得以松一口气,便忍不住露出了疲态来。皇后见状,倒也不多留,便让她退下了。
裴馨儿回到家中,打起精神去向老夫人和昭夫人说明了今日皇后召见的经过,将皇后的话一点不增、一点不减地复述了一遍,老夫人和昭夫人便也放下了心,念起了“阿弥陀佛”。
老夫人阴沉了几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看着裴馨儿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慈爱,说道:“炵儿吉人天相,这也是老天保佑了。你这些日子也累了,好生回去歇着吧。不过虽然皇后娘娘亲自辟了谣,咱们却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的,正如皇后娘娘所说,必要让炵儿后顾无忧才是。这家中的事情,还要你多多上心,咱们可不能自乱了阵脚!”
裴馨儿唯唯应下,这才行了礼,走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回到自己院中休息。
因前几日绷得紧了,这一松下来就感觉人有些不好,不单只老夫人年纪大了,就连裴馨儿这么健康的人也忍不住请了大夫来诊脉,开了些调理的补药,几人喝了药又调息了几日,这才显出了几分精气神。
而这些日子也不知怎么回事,昭煜炵战事失利的流言却并没有停息下来,反而甚嚣尘上,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裴馨儿听了下人们的回报,便不由得皱紧了眉头——皇帝这么放任谣言的传播,到底是什么个打算?既然明知有人搞鬼还置之不理,这后面难道还隐藏着什么更深层次的谋划不成?
这一日,她喝过了药,看了看屋外阳光正好,便起了心思到花园里走走。这些日子心思太重,竟是没有好好放松过一日,又想起孩子们也因为大人们心中沉重,无暇顾及,竟也是许久没有在外面好生玩耍过了,便带了几个孩子一起出门,虽然只在自家花园里,却也算是放风了。
孩子们在阳光下嬉笑打闹,开心不已,裴馨儿在一旁看着,也觉得自己心头敞亮了不少。正心情好着,却见一个小丫鬟匆匆走来,在她耳边轻声道:“姨奶奶,徐管事求见。”
裴馨儿心中一动。
徐管事明面儿上是外院的管事之一,私底下却是昭煜炵交给她的暗线头子。她之前因为流言的关系,命他派人前往北疆调查详细情形,想必这会儿已经有消息传回来了。虽然皇后已经出面说明昭煜炵无恙,但裴馨儿还是想要知道具体的情况是怎么样的,于是略一斟酌,便留下了瑞娘和几个奶妈及丫环们继续陪着孩子们玩耍,自己则带着莺儿、娟儿等人来到了偏厅之中,使人将徐管事带了进来。
她坐在屏风后面,说道:“徐管事辛苦了,可有什么事情要与我说?”
徐管事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面容平凡无奇,神情也平平淡淡,是那种丢到人群中就再也找不见的人,此时仍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躬身说道:“禀姨奶奶,之前姨奶奶吩咐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裴馨儿点了点头,给莺儿和娟儿打了个眼色,她们便带着丫鬟们退了下去,却又并没有走远,就在厅门外丈许的地方站住了,既看得见厅中的情形,又听不见厅中的谈话。
裴馨儿这才说道:“徐管事,说吧,那边究竟是怎么个情形?”
徐管事并不废话,直截了当地说道:“回姨奶奶话,将军失踪了。”
裴馨儿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明明早已知道的事情,心却突然“砰砰砰”跳得极快,强笑着说道:“这……我已经知道了,不是将军事先就安排好的吗?”
徐管事却是沉声说道:“姨奶奶容禀,小的们联系上了将军身边的亲信,才知道事情并不简单。之前虽然是将军早已策划好的,做出失踪的样子,故布疑阵,想要将北戎主力前后夹击、一举击溃,却谁也不知何处出了纰漏,将军连同一千亲兵消失在赫连山脉,至今下落不明。如今前方情势混乱,他们也不敢将将军的真实情形传回京来,若不是我们暗线之间有自己的联络渠道,怕也是到现在还不得而知。”
他刚刚说完,却只听屏风后面“嘭”的一声,却原来是裴馨儿只听到“至今下落不明”这句话便脑子里“轰”的一声,眼前一黑,整个人往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
莺儿她们转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冲了进来将她扶起,抬往后面软榻上躺了,又手忙脚乱冲出去找大夫。
徐管事见此情形,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踌躇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一个外院管事终究不好在这内院之中多做逗留,便静悄悄退了出去。莺儿等人此时一个个心慌意乱,谁也没发现他的离去。
不一时大夫来了,诊脉的结果却是裴馨儿忧思过度,又受了精神上的大刺激,一时之间气血上涌,导致晕厥。开了药方之后,还谆谆嘱咐莺儿等人要细心开导,若是再这么多思多虑、一惊一乍的,恐非福相。
莺儿等人吓得不行。她们就是做下人的,哪里管得到主子头上?况且她们见识有限,便是想劝怕也劝不到点子上的。
再说裴馨儿现在毕竟是管家之人,她倒下了,其他人谁也不敢擅专,只能将此事报到了昭夫人那里。昭夫人知道了,老夫人也就知道了,两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谁也搞不懂裴馨儿究竟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消息,竟然生生将自己吓晕了过去。
经过多年的相处,裴馨儿如今的心性脾气她们也是看在眼里的,虽然出身不高,气度倒是还不凡,能够生生将她吓晕的事情……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那么几件了!
两人便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心下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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