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着实有些不明白昭煜炵在生什么气。就算他不受若秋的引诱,面对一个小小的宫女,直接处置了就是了,皇帝也不会为了个宫女而找他的麻烦。这种事情怎么看男人都是不吃亏的,不是么?
于是她只能小心翼翼地猜测着他的心情,顺着他的话说道:“这……真的是很抱歉,爷,都是妾身管事不善,让您遇到这种事情了……妾身这就去警诫她们去,今后定然再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昭煜炵看了看她,眼中毫不掩饰地闪过一丝挫败,猛地一伸手将她拉进了怀中。她猝不及防,一下子撞在他的伤口上,疼得他轻叫一声,她吓了一跳,赶紧挣扎着就要脱开来,却被他死死抱在怀里,一点儿不肯松开。
她不禁着急地叫起来:“爷……”
万一伤口裂开了可怎么办?
昭煜炵却只是紧紧抱住了她,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她本来就不喜欢浓脂艳抹的打扮,更不爱在身上熏太多浓烈的香味,她身上的香气就像她这个人,看似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但却在不知不觉间就让人沉沦下去,等到发觉的时候,已经烙印在了心底,再也无法剥离开来。
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胸臆之间满满地都被那清雅的淡香所覆盖了,他这才觉得心情好了些,然后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淡然说道:“不必麻烦了,我们这就回家。”
裴馨儿觉得他一定是哪里不正常了。方才不是还在说着宫女爬床的事情吗?还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怎么这会儿又突然说到回家了?而且人家张太医还没开口同意他移动呢,他就这么擅自决定回去能行么?万一导致他的伤口裂开或是恶化又怎么办?
她决定好好跟他讨论一下这个问题,没想到他听了之后却是毫不在乎地说道:“我没什么大事的,之前这样的伤势也不是没有过,哪回我不是也好好地过来了?”
裴馨儿觉得自己都快让他给逼疯了。也不知他这回受伤究竟是伤到了什么地方,怎么会变得这么奇怪呢?!她无法,只得挣脱出来。正色说道:“爷,这事儿可是皇上下了旨意的,让您在这儿杨浩了伤才能离去,所以妾身也只能听皇上和张太医的。妾身这就去问张太医去。如果他不允许您现在离开的话,妾身可不敢自作主张带您离开。”
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出去,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时间。
他不由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的背影,然而眼神却是一刻比一刻更加温柔。她对他的关心,他是知道的,并且也能够深深地感受到,这令他的心情一瞬间变得好了起来,嘴角也忍不住越翘越高。
李奂在一旁看着,觉得这位将军大人八成是不好了。这心情变得就像是夏日的天气,说晴就晴、说雨就雨。不过越是这样他就越没胆去招惹这善变的性子,不由愈发低下了头,弓着身子站在角落里,恨不得昭煜炵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才好。
裴馨儿找来了张太医。跟她说了昭煜炵想要回去的事情。张太医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昭将军的伤势目前看来倒是还算稳定,启程回京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以我的看法,最好还是能多待个一两天,在彻底观察看看再说。”
裴馨儿点了点头,道:“将军的伤势虽然没有恶化的迹象,但却也并未痊愈。太医这么做也是应当的。那就这么定了,再住上个一两天,看看情况之后再做定夺。”
两人达成了一致以后,她回到昭煜炵身边,将这个决定说给他听了。原以为他会坚持己见,没想到他只是淡淡说了声“那就这样办吧”。便不再多说,不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半晌回不过神来。
若不是十分熟悉昭煜炵这个人,她几乎就要怀疑眼前这人是个冒名顶替的了!昭煜炵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阴晴不定、喜怒难料了?!
昭煜炵将她的惊愕看在眼里,不由暗自好笑。却并不打算向她解释。他想要回去是因为她,见不得她凡事淡然自若,不把自己放在心上的样子,不想回去也是因为她,因为她不愿那么早回去,他自然是要顺着她了。
既然不是马上回去,裴馨儿还是将这偏殿里的宫女们都整治了一番。若秋因为举止不端,已经被昭煜炵下令拉下去了,自有内廷司的人去处置,最后是死是活不得而知。其他的三个宫女,被这番变故吓得魂不守舍,谁还敢再干同样的事情?不必裴馨儿多说她们便已经战战兢兢,更何况裴馨儿跟她们明说了,若是再有下次,她反正是不会帮任何人求情的,她们能否成功就要看当日昭煜炵的心情了。如果碰到昭煜炵心情不好,落得个跟若秋同样的结局,那也只能怪她们运气不好,不能怪任何人。
有了这番交代,又有若秋的例子在前,剩下的人谁也不敢再打什么歪主意,于是之后的两天可谓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昭煜炵用种种借口将裴馨儿留在自己身边,一刻都离不得,便是看着她静静坐在身边看书、刺绣,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她的存在,他的心情就变得无比明亮,再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两人之间的气氛竟是前所未有地和谐。
而两天之后,张太医终于松了口,确定他可以返程回京了,裴馨儿便指挥着宫人们将早已准备好的行李等物都装好,然后扶着昭煜炵登上皇帝特意为他们留下来的宫里的马车,便缓缓一路向着京城而去。
宫里的马车自然要比昭家自个儿的好上很多,不说别的,便是那平稳程度就是他们自己的马车比不上的,更别提在车中准备了诸多糕点茶水,便是一路上不休不止往前走,也不必担心会饿肚子的事情。也正因为如此,昭煜炵索性便让人中途不再停留,因着他的伤势本就走得慢,这样一刻不停地往前走,才堪堪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京城。
等他们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已经天色全黑了,将军府门口挂起了红红的灯笼,管家带着下人们守候在外面,见到他们的马车来了便赶紧去通知老夫人和昭夫人她们,等她们赶到门口的时候,昭煜炵才刚刚好在裴馨儿的搀扶下走下来。
一见自己的祖母和母亲站在门外等着自己,昭煜炵急忙快走两步,上前就要行礼。昭夫人一把便扶住了自己的儿子,泪水夺眶而出,哽咽道:“罢了罢了,你的伤还没好,就别行什么大礼了!”
昭煜炵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同样老泪盈眶的老夫人,不由惭愧地说道:“儿子不孝,让娘和祖母担心了。”
老夫人摇了摇头,拉住他的手说道:“你这孩子……人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昭家一门武将,面临的危险多了去了,老夫人和昭夫人经历过大风大浪,对于这样的事情承受能力便强了许多。至于孙氏和李氏她们就差得远了,这会儿几乎已经哭成了个泪人,站在老夫人和昭夫人身后,死死盯住了昭煜炵,似乎生怕一眨眼他就会从眼前消失不见了一样,哭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裴馨儿等老夫人她们跟昭煜炵说完话,这才上前见礼。昭夫人同样一把扶住了她,不让她拜下去,只是拉着她的手说道:“好孩子,这次也真的多亏了你了……你辛苦了,赶紧回去好生休息一下吧。”
裴馨儿不由一愣,觉得昭夫人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好得过分了些,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讷讷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是老夫人的话解开了她的疑惑,说道:“裴氏,事情的经过我们已经知道了,你做得很好,皇上也特意下旨褒奖了你,这也是我们昭家的荣光。这回你和炵儿都受了惊吓,先好生歇息歇息,明日我已经命人安排了接风宴,好好给你们接个风,去去晦气。”
裴馨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皇帝为自己做了脸面,这才让老夫人多少对自己改变了些态度。不过这样的荣耀对她来说本就是可有可无的,倒也没怎么兴奋激动,只是平静地说道:“老夫人、夫人谬赞了,妾身也不过是做了自个儿应当做的事情而已,实在当不得如此的称赞。爷能够化险为夷都是因为他自身福泽深厚,皇上恩德笼罩,跟妾身着实是没有半点儿关系的。”
老夫人见她不骄不躁,仍然跟没受赏以前一样的表现,不由暗地里点了点头,心中愈发满意了几分。不得不说,当她一直欣赏、喜爱的冯氏做下那样的事情之后,她实在是伤透了心,也有些心灰意懒起来。不过这裴氏倒是异军突起,平日里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也正是因为有了她,将军府里的情形才能够如此迅速稳定下来。而且跟冯氏的张扬比起来,她显然更能够看清自己的地位和位置,默不作声办好自己应当做的,从不争宠邀功。这些事情虽然琐碎平凡,但一点一滴积累起来,还是足以让她在老夫人的心中日益重要起来。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