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湖看着指向自己的手指,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这……这是怎么回事?究……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是一切都打点好的吗?那朱掌柜已经被控制住了才对啊!为何现在却突然反了口?!
她的脸色顿时一片苍白,下意识惶然地向孙氏看去,却只看到孙氏同样震惊的脸。
昭煜炵的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问道:“你说,是绿湖去向你买的药?!她可是孙氏的贴身丫环啊!”
众人的眼光顿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孙氏,她在众人的目光中神情一片凝滞,只是沉默不语。
老夫人的眼光顿时惊诧莫名起来——难道真的是孙氏自导自演,自个儿给自个儿下了毒?她这么做却是为的什么?!
绿湖的脸色更加煞白了,“噗通”一声跪下道:“将军明鉴,奴婢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都是他信口雌黄、诬陷奴婢的!”
她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纰漏,但不管缘由是什么,她都只能否认到底,否则一旦被坐实了罪名,便难逃一死!
昭煜炵看了朱掌柜一眼,只见他只说了那么一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了言语,只是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跪在地上,很是心虚的样子。
他脑子一转,便看向朱掌柜,道:“朱三才,你说跟你拿药的人是绿湖,可有证据?”
朱掌柜赶紧点着头道:“有的有的,小民认得她的容貌。”
昭煜炵撇了撇嘴,道:“你认识她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可有什么其他的证据没有?”
朱掌柜愣了一下,随即仿佛发动了全部脑筋思索一般,冥思苦想了一阵,然后说道:“这……这位……绿湖姑娘,我记得她曾经说过是为了自己的主子来买药的,她身上带着一个喜鹊花纹的荷包,用来装钱的。还有她经常带着一根碧玉缠枝簪子,手上戴的是嵌银景泰蓝的镯子。”
他每说一样,绿湖的脸色就更加白了一分,说到最后,她已经是面无血色,整个人几乎都软瘫在了地上。朱掌柜所说的每一条都是真的,是她平日里最常做的打扮,若不是见过真人的话,想来绝不能说得那么清楚。而她确确实实也是跟朱掌柜见过几面的,自然这儿说起来他会头头是道,一清二楚。
朱掌柜一条条说完,便又闭口不语了,堂上一时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冯氏暗自得意,孙氏眉头紧皱,李氏惶惶不安,裴馨儿则看上去平静依旧,默默喝着茶看着热闹。
老夫人听了朱掌柜的指认,总觉得有种怪异的感觉,似乎总有哪点儿不对,却又想不出来究竟哪点儿不对,所以一时之间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坐着。昭煜炵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愣愣出神,这审问的事情就突然间停了下来。
这时,只听昭夫人慢慢地说道:“你说的这些,不过是外在的打扮而已,只要有心,谁都能够扮成这样,做不得数的。你可还有其他能够证明你确实见过绿湖的证据?”
她这么一说,老夫人顿时恍然大悟。可真是灯下黑了,她怎么就一时之间没想起来这茬儿呢?梳妆打扮之事,对女人来说都是很平常的,根本没有什么难度。要知道绿湖不过是个丫鬟,能有什么了不得的首饰和贴身物件?想要冒充她做那样的装扮是很简单的,难怪她方才觉得有点儿蹊跷,感情就是因为这个啊!
朱掌柜一听,顿时又愣了,额头上渗出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拼命回想着,却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孙氏见了,心中略定,暗自扫了裴馨儿一眼,这才看着朱掌柜缓缓说道:“朱三才,怎么,说不出话来了么?你只说这些肤浅的、表面上的原因,却对绿湖其他的特征只字不提,难道所谓的证据就只有这点儿?是不是有人指使你故意这么说的?!”
她最后一句话突然凌厉起来,倒是吓了朱掌柜一大跳,整个人都震了一下,随即有些惊慌地叫嚷起来:“当……当然不是!没有人指使我,我……我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而已……对了!”他眼睛一亮,大声说道,“绿湖是个左撇子,我看她平日常用的乃是左手,跟旁人不同!”
说完,他便洋洋得意地笑了起来,这左撇子这个特征,总不是人人都有的了吧?
然而听了这话,绿湖和孙氏的脸上却不约而同古怪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怪异,倒是看得他心中惴惴的,得意的笑容也渐渐收了起来,他笑不出来了!
老夫人皱着眉头看向孙氏,问道:“你这丫鬟可是个左撇子?”
孙氏急忙垂首道:“回老夫人的话,绿湖从来就是个右撇子,惯用的也是右手,妾身从来没见她用过左手。”
此言一出,朱掌柜顿时愣住了,连冯氏也不由一怔,刹那间变了脸色。
昭煜炵冷冷问道:“朱掌柜,这是怎么回事?这左撇子跟右撇子差别似乎挺大的吧?你连这个都能弄错?!”
朱掌柜顿时脸色一白,汗如雨下,跪在地上讷讷无法言语,只反复说着:“这……小民……小民……”
昭煜炵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喝道:“还敢虚言搪塞?快快从实招来!”
说话间,上位者的气势喷薄而出,只吓得朱掌柜肝胆俱裂,整个人都匍匐在了地上,汗湿重衫,不停磕着头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小民……小民也是不得已的啊!都是他们……他们威胁小民这么说的,若是小民不这么说的话,他们就要将小民杀人灭口啊!”
昭煜炵脸上的怒容更盛,喝道:“放肆!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你在跟谁说话?竟然敢在我面前谎言连篇,便是他们不杀人灭口,我也饶不了你!”
朱掌柜吓得提泪横流,趴在地上痛哭道:“是……是小民放肆,小民不知好歹……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
他吓极了,翻来覆去也只有这么几句。
事态急转直下,冯氏一时之间还有些愣怔,回不过神来,便听昭煜炵冷哼了一声道:“想要我饶你一命倒也简单,只要你说出是谁指使你撒谎的,我就饶你不死。”
朱掌柜听了,哪里还敢抗拒?急忙忙不迭指向一个人,哭叫道:“老爷明鉴,威胁我的人就是方才带我来那些人啊!而那来找我买药的人其实是她!”
众人随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不由都是一愣——那人竟然是蝉儿!
蝉儿的脸色“唰”的一声就白了,脑子里“轰”的一下,顿时一片空白,脚一软,不由自主就跪了下来。
“奴……奴婢……”她一时之间还回不过神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冯氏这会儿的反应倒是奇快,“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一手推倒了屏风,指着朱掌柜大骂道:“一片胡言!蝉儿什么时候去找你买过毒药?!”
朱掌柜也是一愣,但却随即反应过来,忙不迭向她磕着头道:“大奶奶饶命,大奶奶饶命啊!小民也是逼于无奈,小民也不想的啊!小民已经照您的吩咐去做了,可是……可是还是没能骗得过人,这……这不是小民不肯尽力啊!求大奶奶凯恩放过小民一家吧!小民以后再也不敢售卖毒药了!”
冯氏被这一番话惊呆了,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只见脸色已经黑透了的昭煜炵沉声说道:“朱三才,你知道她是谁?你也知道我是谁?!”
朱掌柜哭着深深磕下头去,说道:“小民……小民知道,大奶奶早已派人告诉小民了,方才指认绿湖的事情也是大奶奶指使小民做的,绿湖姑娘的打扮、习惯等等都是她告诉小民的,让小民当着将军的面儿说出来,好将此事栽赃给绿湖姑娘……小民本不想欺骗将军,也没那个胆子,可大奶奶抓住了小民的全家,用他们的性命来威胁小民,小民……小民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说着说着,他竟伏地嚎啕大哭起来。
冯氏的脸都气青了,浑身抖得像筛子,指着朱掌柜气血一阵阵上涌,差点儿没说出话来:“你……你血口喷人!我……我何曾教你说过什么?我又何时抓了你的家人来威胁你?分明是你自己心术不正,贩卖毒药害人,居然还想倒打一耙、陷害于我?!”
朱掌柜只是大哭着,一言不发,跪伏在地上头也不抬。
昭煜炵连连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好不容易把心中的怒火压了下来。他看了看上首面露怀疑和不忍,想要说话的老夫人一眼,赶在她之前开了口,说道:“冯氏,你口口声声说他血口喷人,我问你,他是如何认得你的?又如何知道你我的身份的?”
冯氏一滞,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是啊,朱掌柜毕竟是个看似跟将军府毫无瓜葛的陌生人,他能够一眼认出冯氏来,还对将军府的下人了如指掌,若不是冯氏曾经跟她有过接触,怎么可能办到?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