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用狡辩!谁都知道你姨娘不是个好人,趁着我娘生病的时候落井下石,抢了她的权力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连妹妹都要抢过去!你……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了!”说不过灵姐儿,敦哥儿索性便红了脸,大声斥责起来。
但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一激动,便将平日里所听到的东西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也不管曾经被人千叮咛、万嘱咐,某些事情是轻易不得说出口的。
灵姐儿同样是个小孩子,先还能有理有据、耐心和善地跟弟弟说话,然而一听到弟弟污蔑自己的娘亲,出口便是侮辱人,顿时便也一股火气涌上心头,变了脸色,怒道:“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我娘亲怎么不是好人了?母亲生了病,娘亲管家也不是她自个儿想要的,再说,如今你这身上穿的、嘴里吃的,哪样不是我娘亲准备的?如今却被你这样侮辱,简直就是好心被雷劈,白瞎了!”
敦哥儿身为嫡长子,一向都被人捧着让着,什么时候被人这样顶撞过?再加上本就对灵姐儿充满了敌意,一听这话便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前来就是重重一推,同时大声叫道:“我是这个家的嫡长子,你敢这么跟我说话?告诉你,别说是你了,便是你姨娘的命也掐在我的手心里,你敢顶撞我,将来我不会让你们母女好过的!”
灵姐儿虽然比敦哥儿大了一岁,但却毕竟是个女孩子,力气本就不如敦哥儿。再加上事出突然,她和身边的人谁也没防备到这种情形,顿时便被狠狠地推倒在地上,衣服脏了、破了,身上也被地上的青石刮蹭出了许多伤痕。
灵姐儿愣了一下,只觉得身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顿时眨了眨眼睛,“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叫道:“你……你是坏人!你推我,我要告诉娘亲、爹爹去!”
敦哥儿不过是一时火气上头,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已经推了人了。原本他心里还有着几分心虚和愧疚,还想着赶紧上前将灵姐儿扶起来,谁知这会儿迎欢也醒过神来,见他上前两步,还以为他不肯罢手,想要继续对灵姐儿动手,急忙也跨前了几步挡在灵姐儿身前,神色不善地瞪住了敦哥儿,犀利的眼神看得敦哥儿心头一惊,下意识便停住了脚步。
及至这会儿听到灵姐儿的哭叫声,他心中又是重重一跳,更多了几分惊惶,随即却是一股怒气紧接着涌上心头,也怒道:“有本事你就去告!告诉你,你不过是个庶女而已,我却是爹爹的嫡子,你只管去告,看看爹爹究竟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灵姐儿虽然是个庶女,但却是在裴馨儿精心的呵护下长大的,而且常年跟着她住在乡下,教养、生活全都不比嫡女差多少,所以根本不清楚所谓的嫡庶之别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有一点她是听懂了,大抵是弟弟认为他的身份比自己的高,所以就算出了事,爹爹也只会偏向他而不会偏向自己,一时之间便顿时觉得愤愤,根本不信敦哥儿的说辞,一门心思哇哇大哭着就要去跟爹爹和娘亲告状。
两个孩子正在僵持着,敦哥儿也是乖觉,正要命令下人们上前去替他教训一番灵姐儿。然而下人们却惯是擅长见风转舵的,若是寻常的庶女也就罢了,他们替嫡出的少爷出头,也不会惹上什么麻烦。但这灵姐儿却不同,她的娘亲可是现下府里面最最受宠的裴姨娘,裴姨娘不仅管着家,管着他们的生计,而且身份也不是普通的妾室,如果他们真的对灵姐儿不敬,裴姨娘对付不了敦哥儿,打发教训他们几个下人却还是易如反掌的。如此一斟酌,哪里还敢真的听从敦哥儿的命令上前教训灵姐儿?
正在这时,恰巧莺儿一路寻着灵姐儿过来,见到这一幕,当即便变了脸色。人人都知道她是裴姨娘身边第一得用的大丫鬟,便是敦哥儿这小小的孩子也有些发憷,其他人就更不消说了。莺儿冲上前将自家的小主子扶起来,心疼地安慰着哇哇大哭的灵姐儿,心中着实气愤难当。但她素来为人稳妥,因这事涉及到敦哥儿,自知已经不是自己这种人能够插手的,只得强忍着气愤将灵姐儿先带回来,对于敦哥儿,只不过冷淡地按照规矩行了礼,便将他晾在一旁。
听完这前因后果,瑞娘、娟儿等人顿时都忍不住义愤填膺,娟儿便大声说道:“姨奶奶,大哥儿也着实是欺人太甚了!就算他是嫡长子,灵姐儿也是他的亲姐姐,哪儿有弟弟这么跟姐姐说话,还对姐姐动手动脚的?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瑞娘紧皱着眉头,虽然也是不满敦哥儿的行径,但却毕竟想得更多一些,看着裴馨儿开口道:“姨奶奶,这事儿大哥儿虽然做得过了火,但他不过是个孩子,又怎会有这么些弯弯道道的心思?以小的看来,怕是有人在暗处挑拨是非,针对姨奶奶和灵姐儿,姨奶奶可不能不防啊!”
裴馨儿早就气得脸色铁青,闻言冷笑一声道:“自然是有人在背后撬我的墙角的,我一向都知道有些人死心不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恶毒,居然从孩子身上下手!也罢,原本这事儿就不是我的原意,他们既然想折腾,那就由着他们折腾去,我倒要看看,究竟谁敢给我的灵姐儿找麻烦!”
她并不是个贪恋权势的人,也从不主动起什么害人的心思,若非昭煜炵为着皇帝的事情将她拖下水,她甚至乐得跟着家里的一大家子人划清界限、各自生活。可以说,现在她所做的一切一是为了自保,而是为了昭煜炵的命令,倒是从未有着借此上位的想法。然而这并不代表着她就是菩萨性情,别人欺上门来了她还不知反击,所以既然有人找死,非要挑些事端出来,她倒是不惧的。
人敬她一尺、她敬人一丈,若有人敢打她的脸,她就敢跟人撕破脸去。人无欲则刚,她既没什么好求的,自然不惧任何事端!
瑞娘她们都是熟知她的性情的人,见状便知道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彼此对视了一眼,便不再多说什么。
这时,莲儿将大夫带了进来,裴馨儿急忙让他去看过灵姐儿。诊治的结果,灵姐儿不过受了些皮外伤,又受了惊吓,倒是没有大碍的,大夫开了些内服外敷的药物出来,便起身告辞了。裴馨儿急忙派人送了他出去,同时命人去给灵姐儿抓药,按方配服,忙碌了好一阵子,不知不觉中一下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说起来这已经是短短一天之内裴馨儿第二次请大夫了,她却丝毫没有什么忌讳,一点儿也不避人,虽没有敲锣打鼓昭告天下,却也不曾吩咐下人们禁嘴,仿佛丝毫不担心事情传了出去会有什么后果。
她如今管着整个将军府的后院儿,她的一举一动自然也是一大家子人目光聚集的焦点,大夫两次进府,看在眼里的人不在少数。
敦哥儿很是有些垂头丧气地坐在屋里,听着冯氏身边的丫鬟跟她禀报裴馨儿请大夫的事情,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愧疚。他毕竟还没有被彻底污染了心灵,中午的时候一时气愤推了姐姐,这会儿冷静下来,自个儿也觉得这样的举止实在是不妥,更有些担心不知姐姐究竟怎么样了,自己那一推会不会对姐姐有什么伤害?
这么想着,他便思忖着明日上学的时候要好生向姐姐陪个不是,再送些小礼物赔礼道歉,毕竟是自己不对,君子动口不动手,他虽然年纪小,却自认还是能够承担责任的。
冯氏却没有注意到自个儿的儿子此刻的表情,听着蝉儿的禀报,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她冷冷一笑道:“裴氏那个贱人,也不瞧瞧自个儿都是什么身份,也敢跟我叫板!这便让她好生瞧瞧,咱们正房这边儿的厉害。她若是知机的,最好早些有所表现,那便也罢了,否则的话,我有的是法子对付他们母子三人,到时候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欢娘见她的面色阴狠、语气毒辣,赶紧清了清嗓子,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后便不着痕迹地瞥了一旁的敦哥儿一眼。冯氏立刻警觉,急忙收起了外露的恶毒,仔细看了看儿子的神色,发现儿子正在出神,并未察觉到自己方才的失态,这才放下心来。
她也清了清嗓子,换上一副慈祥的表情,笑看着敦哥儿,招手道:“敦哥儿,来,到娘亲这儿来。”
敦哥儿这才回过神来,见娘亲相召,急忙站起身走到她的床边,被她一手搂住,坐在床头。
“娘亲今日的身子可曾好些了?”他关心地问道,很是有些贪恋冯氏的怀抱。
自从娘亲生病以后,便已经很久没有抱过自己了。但毕竟是母子连心,她的怀抱和身上的味道反倒更加鲜明地在他的脑海中呈现出来,让他倍感怀念。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