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温玉没想到的是,东陵也在暗中进行着夺嫡之战,几个皇子之间早已斗得你死我活。
九月的秋猎如期而至,虽然只是寻常的皇家射猎,但也被视为几个皇子间的较量,这个时候皇帝往往只是走个过场,甚少参与。
当然,女子也只是席上的看客,更加没有资格走进林地。然而,这条规矩却困不住温玉,她总觉得今天会发生什么,索性换上了侍卫的衣服,混在了狩猎队伍里。
号角响起,几个皇子扬鞭率先进入树林,温玉则紧紧跟着萧翊寒。
林子里的小动物异常繁多,有几只兔子从面前跑过,通体雪白的毛色煞是好看,若不是跑得快,恐怕就沦为箭下亡魂了。
“嗖嗖”地两箭,齐齐射向不远处刚刚探出头来的梅花鹿,那小鹿只摇摆了一下,就颓然倒地。温玉回眸一看,那两只箭竟是萧翊寒跟萧仲麟同时发出的,而此时二人皆阴沉着脸,谁也不让谁。
忽地,萧翊寒提起马鞭,那边厢萧仲麟亦策马朝猎物飞奔过去。同样的距离,不分上下的速度,几个垫脚、旋身,齐齐落在猎物的左右两侧。
“九弟,这鹿可是我先发现的。”萧仲麟冷笑着,眸色却愈发阴沉。
萧翊寒丝毫不买账,“但是,是我先出手的,”说罢,瞬间抓起了鹿脖,萧仲麟哪肯罢休,眼疾手快钳住了鹿腿,就这么僵持了半刻钟。
温玉蹙了蹙眉,到底她跟萧翊寒是一条船上的人,还是得想办法帮帮他。她从腰间摸出一个瓶子,偷偷洒在地上,不一会儿,远处就传来一阵“嗡嗡”声,那声音之大让人听了都不禁毛骨悚然,大概得有几百只蜜蜂往这里来吧。
温玉趁着大家慌乱之际,一个箭步蹿到萧翊寒跟前,将一个药包塞到他的手中:“带着它。”她低声道,旋即自己也拿出了准备的另一个药包,就这般带着萧翊寒跟那只猎物,大摇大摆的走了,却将怒火攻心的二皇子留在了蜜蜂堆里。
“以后,别再这样了。”萧翊寒冷冷道,语气里有些不满温玉方才的行径。
温玉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她好心好意帮他却落得这么个下场,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若觉得我的法子配不上高贵的九殿下,大可不必跟着我一起走,也不要接受我给你的药包!”温玉恶狠狠道,一切算是她自作多情。
温玉跨上马本欲离开,这才发现两人皆脱离了大部队,如今四下无人,竟不知身在何处。
周围安静得可怕,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直觉,她总觉得,周围有人在看着他们。同样,萧翊寒亦有这种感觉,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眼睛略带警备的扫视着周遭,耳朵轻轻动着,似乎连鸟叫的声音都没有。
一切太诡异了。
“这里不安全。”他淡淡道。
温玉没有心思跟他闹别扭了,是非之地早走为妙。
各自将将跨上马背,忽然,周围倾降下来十数名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温玉暗自腹诽。
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没有思考的时间,一群黑衣人便攻了上来。温玉下意识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这只是普通的迷魂散,比起刚刚特质的花粉,可是弱多了。
“要是看不惯,你大可以留下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温玉一边策马扬鞭,一边冲着萧翊寒讥讽道。
萧翊寒顿时吃瘪,嘴角微微抽搐,亦跟在她身后逃离了战区。
这狩猎的林子很大,除了北面是营地,其他三面的尽头可是悬崖峭壁,无路可走。
黑衣人皆是专门训练的杀手,各个都不是吃素的,迷魂散不过拖住他们一时,很快就寻着马蹄印追了过来。
萧翊寒从马上旋身而下,拔出佩剑,一阵银光闪烁,紧接着数十名黑衣人齐攻而上,尘土飞扬,刀光剑影之中已分不出谁是谁了。
此地已是林子尽头,天地开阔,同时也彻底远离了大部队,远离了营地。黑衣人各个招式凶猛,欲致萧翊寒于死地。萧翊寒毫不手软,剑剑皆是狠招,已除去一半的黑衣人。
笛声高扬,百鸟齐飞,匆匆掠过头顶,这是何等的诡异,每个人都嗅出了其中的肃杀之气。刹那,黑洞洞的树林里突然涌现一批面如死灰,双眼无神的……行尸走肉。
温玉找不出更加贴切的词语,这些人似乎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似乎根本没有焦距,完全不像一个活着的人该有的模样。深深的恐惧袭上心头,这是怎样一群怪物!
黑衣人见状也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对视一眼,率先迎了上去。长剑击打在活死人身上时,令人惊恐的事情发生了,长剑竟生生地折成了两段。
黑衣人不敢置信的怔在了原地,而就在这愣神的片刻,活死人一手搭在他的肩上,一手捏住他的脖颈,生生地将他撕成了两瓣。
何等血腥!就连一贯淡定的萧翊寒也被惊住了,好看的眉宇深深地皱在一起,捏住剑柄的手下意识攥得更紧,骨骼突起,看来必是一场恶战。
有前面两个黑衣人身先士卒,剩下的几个黑衣人再不敢上前,纷纷往后退,倒成了温玉跟萧翊寒一个阵营的了。
温玉把身上可以用来攻击的药粉通通撒了出去,却对那些活死人没有分毫伤害,仅仅只是减缓了他们前进的速度。
“这些都是什么人?”温玉下意识地问着,心中涌起深深的不安。
萧翊寒沉默了许久,眸色里满是犹疑,半晌才沉声道:“听说西珏有人会培养一种蛊,名叫‘嗜杀’,这种蛊一旦种在人的身上,便堙没了常性,变成一个只懂杀人的工具,而且那些人会一生被施蛊者Cao纵。即便杀了施蛊者,被种下蛊毒的人也只能恢复一天的人性,一天之后便会被体内蛊虫噬咬心肺而亡。”
真残忍!温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看着萧翊寒疑惑道:“你的仇人里谁有这个本事能无声无息的培养这么多活死人?”
萧翊寒默默地摇了摇头,心里却想起了另一个人――五皇子萧桓。他本是皇位最有利的争夺者,却在三年前的战争中断了一只腿,从此甚少踏出自己的寝宫,在东陵皇室默默无闻了多年,很多人都自然地将他忽略,可他的野心不见得比萧仲麟小。他偷偷修炼密功,他亦是见过的,只是一直没有利益冲突,便暗自埋在了心底。
此前的黑衣人无疑是萧仲麟的手下,除却萧仲麟怕只有萧桓有这个能力跟手段了。
思绪辗转之际,六个活死人纷纷冲了上来。萧翊寒那把玄铁长剑终究没能抵挡住,眼看着就要被同样的方式撕个粉碎,他猛然翻身,却被他抓住了脚踝,然后一阵天旋地转,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胸口一阵闷痛,哇地一口鲜血从喷出,蛊人再次冲上来,连片刻缓神的机会都没有。
萧翊寒变得越发吃力,这一回刚巧跌在温玉的脚边,她急忙上前扶起他,蛊人却已经逼上来了。身边的几个黑衣人终于把心一横,提剑便冲上前去。蛊人两下抬手轻松地折断了打在身上的刀剑。
这回黑衣人学聪明了,从蛊人的身侧溜走,撤到后面攻击,而那重重的一掌似乎对他们只是轻轻地拍打,丝毫没有作用,待到蛊人再转身,他们只在一片惊恐中成了两半。
黑衣人通通死了,如今只剩下重伤的萧翊寒,以及完全不会武功的温玉。
温玉看着渐渐走近自己的蛊人,又望了望身后的悬崖,如今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留下来等死,要么跳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蛊人嗜杀的气息渐渐将温玉跟萧翊寒包围,他们被迫向后退,直到退到悬崖边,脚后的沙石纷纷滑落,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才猛然收住了脚步。
正在温玉犹豫是跳下去,还是想办法突出重围冲出去,她腰间的玉佩忽然浮动起来,周围隐隐泛出白光,那光源一点点扩大,就在温玉低头的间隙,蛊人的手已经伸了过来。而此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一抹银白的光将他们紧紧包裹在里面,只听轰地一声响,蛊人通通被震开了,而温玉跟萧翊寒也被这股莫名的力震出了悬崖……
温玉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一个满是冰雪的山洞里,可奇特的是,自己穿着夏天的衣服居然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反观身侧的萧翊寒却冻成了冰人儿,眉宇间已经结了白霜。
她赶忙爬过去,手指试着他鼻尖的呼吸,还好,虽然轻微,但是还活着。她巡视了下四周,左边是一个深深的溶洞,头顶正是他们掉下来的那座悬崖,似乎离得好远,高耸入云。如今,他们身在崖壁的洞口,前面没有任何落脚之处,若想离开似乎只能往洞里走了。
萧翊寒已经冻得不行,连生火的干柴都没有,温玉无奈之下预备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他,可就在手触到腰间玉佩的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感觉不到寒冷了,那都是玉佩的作用。
温玉将玉佩在手中捏了捏,毫不迟疑地将它卸了下来,戴在了萧翊寒的身上。不消一刻,萧翊寒身上的冰霜开始慢慢褪去,脸色也变得愈发红润起来,但是她自己却渐渐感觉到寒意,一波一波的袭来,好在她是清醒的,还能忍一阵子。
又过了半刻钟,他的手脚都暖和起来,薄薄的眼皮下,眸子也在缓缓转动,温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终于在耐心渐失之际,他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温玉的嗓音明显带着劫后重生的喜悦。
许是刚醒,萧翊寒显得有些迟钝,他撑起身子,兀自扫了一圈山洞,才微微颔首,转而才略带疑惑道:“这是哪里?”
温玉舒了一口气,方才还以为他被摔坏了,莞尔道:“应该是崖壁之间的山洞。”顿了顿又补充道,“前面没有路,我们只能往洞里走。”
萧翊寒站起身,又舞动了下自己的四肢,顿觉奇特:“我记得我受了重伤,怎么现在一点事儿都没有?”他好奇地看着温玉,以为是她医好了自己,毕竟她的医术他是见过的,只不过瞬息间就能将内伤治好,似乎太神奇了。
温玉讶异地张了张嘴,方才也总觉得哪里不对,原来问题出在萧翊寒身上。忽地,她眸光一亮,抓起她给他的玉佩,略微思索道:“难道因为它?”
萧翊寒有些不明白,温玉兀自解释道:“这洞里温度很低,你方才冻得浑身都结霜了,我就把这玉佩戴在你的身上,片刻就溶了白霜。”
萧翊寒听罢亦是惊诧。早在大宇时,他便听说过玉华公主的身世,说她是仙族后人,身上的玉佩亦是仙族的信物,能开启宝库的大门,能够得到失传已久的麒麟印。当时只当这些是司徒霖弘的虚言,只不过想转移玉华公主的真实身世带来的不利影响,而今却是不得不信。
“当真是宝物。”他淡淡道,毫无起伏的褒奖,不知是出自真心的感叹,还是对它的觊觎。
温玉将玉佩收回怀里,两个人向溶洞深处进发。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温玉觉得自己的双脚开始疲累时,她才远远看见前方闪着奇异的光,忽明忽暗。两个人对视一眼,纷纷加快了脚步。
面前是一道银色的门,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方才的光就是从类似于钥匙洞的位置发出来的。
萧翊寒退后两步企图用内力震开这道门,可惜,试了三次,这门依旧岿然不动。
温玉没有说话,眼睛默默地盯着门上安放钥匙的位置,她觉得那个凹下去的图案甚是眼熟,下意识从怀中再次掏出那玫玉佩。她看了看那扇门,又看了看手中的玉佩,眸光一亮……